见叶居霜似有为难之处,不便多说,尹温烈也知趣的不想多问,只说一句:“若你不便相告便不须明说。”回应。

而叶居霜闻听此言,只当是尹温烈心有愠怒,故而赶忙解释道:“尹大哥莫要误会,之所以深夜将这包袱送来,只是因为心中有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望月感怀之时偶然想起。便思忖着趁尹大哥熟睡之时,为你换上,悄无声息,也不消打扰。不想兄长竟同我一般,不曾安枕,不知所为何故?”叶居霜小心翼翼的解释过后,还不放心的问起那尹温烈不曾安睡的缘故。如今的尹温烈倒也不将她视作外人,故而坦诚相告。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我本在熟睡之中,不想做了一场怪梦,惊醒后竟发觉衣衫床榻皆被汗水浸透,战战兢兢,心惊肉跳,不知是何缘故。亦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故而便思忖着出来温习一下义父所传的枪法,活动活动筋骨,等待明日天明。”尹温烈如是说道。

闻听此言,叶居霜既有些放心,更有些担心。思索一番,小心琢磨,便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尹大哥梦到了些甚么?可否告知霜儿?”

尹温烈慷慨应允,并不藏着掖着,回想一番便对叶居霜复述起那梦中之事。其实并不算长,只有那颇为诡异的场景与经久不绝的呜咽哭泣声叫久经沙场的尹温烈心有余悸,每当回想起那场景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

可听罢尹温烈讲述的梦境中事后,本欲为他排忧解难的叶居霜却陷入长久的沉默与深深的思考之中。想来她曾在爹爹叶藏的书房之中读过类似周公解梦一类的古籍,奈何这仓促之间想要回忆起来,却不是容易之事。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但见那雪白的琼鼻之上细小的汗珠密布,尹温烈知她并不知晓这梦境的含义,也不愿她为难,便给她台阶道:“霜儿不必费心,这并不是甚么大事。兴许是我在军中惯了,刚回归平静的生活还有些不打习惯,想来过一阵子便没事了。至于那三个都是血人,或许是因为我杀孽太重,阎王爷来索命也不一定。”

可叶居霜并未因尹温烈的开解而放弃,而是将此事牢牢记在心里,心想着明日定要靠自己去查阅典籍,为尹温烈做成一件事,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为了不让爹爹插手从事,叶居霜还特地嘱咐尹温烈道:“尹大哥,此事还请你休要向我爹爹提起!”

不知是因为叶居霜的这番话有些奇怪,还是因为她难得如此认真执拗的神情甚是可爱,尹温烈竟有些出身,愣在原处,瞠目结舌,始终不曾应声,良久才颇为尴尬及疑惑的问道:“这......是因为何故?”

见尹温烈发问,叶居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一时执着又说了错话,惊诧之余,羞赧之际,急忙将那如云霞一般艳红的脸颊转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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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隐匿在黑暗之中,不叫尹温烈察觉,与此同时还急忙解释道:“无有他故,只因爹爹最近事情繁多,我......我想为他分担一些,如此而已......”说到此处,她还借着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尹温烈,生怕他发现心虚胆怯的自己。

而尹温烈虽扔不解其真正含义,但却表示万分理解。轻拍着大腿,抬起眉眼,望了一眼那浮云摇曳,星摇月远,寒风吹彻,竹影倾斜,天地上下皆一色,宛若诗画自成仙。难道有如此好景,难得有如此清闲,可纵然这桃花峪的风光精致,清闲生活再好,似乎并不吸引他,也不让他留恋。

似乎尹温烈还是更怀念在边关的日子,终日面对那日暖夜凉,吹散了多少生离死别,多少尸山血海的黄沙大漠,终日对着头顶盘旋的雄鹰,对着那一群不解风情的粗糙汉子,上下一心,其利断金。这让他不仅开始反思,他从不喜欢打仗,但却不得不打仗,到头来自己最擅长的,竟是自己最不喜欢的事。

尹温烈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和平,但转念一想,倘若哪一日果真天下大定,盛世太平,普天之下再无战事,那自己这个几乎是为了乱世而生的人究竟该去往何处?又该做些甚么? 是否是要像现在在桃花峪一般,终日无所事事,以观景游园,戏鸟凭鱼为乐?可这怎么听,似乎也不像是他尹温烈会喜欢干的事。

他不想做将军,只想做个清醒明白人。时刻清醒,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该做些甚么。

“我很羡慕你霜儿,我也很羡慕你们,义父,你那莫师兄,还有这青鸾庄内的每一位村民。”尹温烈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似极为平静,内心底却是暗潮汹涌,难以止息。叶居霜闻言自然问道:“尹大哥何出此言?”

尹温烈转过头来,望着她清灵的双眸,微笑着像是讲故事一般徐徐说道:“因为你们还有亲人。你有爱你,照顾你的师兄,爹爹,你师兄也是如此。而你爹爹有你师兄想陪,还有你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他分担烦忧。还有这青鸾庄中的每一个人,你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属于自己的亲人和未来。”说到此处,尹温烈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薄唇轻颤,良久才接了一句,“而我不同。这些我都没有......唯一相依为命的亲姊也,也......”

事到如今,尹温烈还是无法面对他曾经历过的那些事。这似乎是他心底唯一的痛处与软肋,那些曾经要好亲密的人在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他,让他沦为孤家寡人,让他逐渐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可他何尝不想与家人欢聚一堂,何尝不想重新将那些被他人称作为“爱”的东西拥入怀中。

可他怕,他无比惧怕,惧怕这些他视若生命般珍贵的东西会再一次离他而去,故而他不敢再张开怀抱。他惧怕,这一切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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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众将得而复失,他经不起这样的反复折磨,最终选择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如今,他才从叶居霜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暖意,而他却不会知道,正是这一丝温暖,将成为他日后最为依赖信任的慰藉。

“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这桃花峪中青鸾庄上的每一个人,一花一草,一云一木,都是尹大哥的亲人!他们会记住尹大哥,就像边关的百姓一样!”叶居霜闻言,激动的站起身来辩驳道,“方才尹大哥还说要将我等当作亲人,如今莫非要出尔反尔?”尹温烈闻言又是一愣,随后尴尬的笑出声来,当即表态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又怎会出尔反尔。”

黛眉凝立,微显愠怒的叶居霜闻听此言,这才放心下来,复又绽开最为甜美的笑容,脚跟一转便来到尹温烈身前,双手在身后轻轻勾住指尖,弯下腰来撩起鬓角边碎发,清灵的双眸闪烁如星,望着尹温烈的眼睛,轻声说道:“尹大哥,休要再因此烦恼了。我知道尹大哥在牵挂着甚么......北军饮马中原,侵我疆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是江湖中人,亦不可置身事外。爹爹已然将请柬发往各大门派,请他们前来参加英雄大会,着手组建义军,北上抗敌。朝廷抵抗不了,不代表我们抵抗不了。等此事将成,便请尹大哥做统军的元帅,你我同进退,共患难,克服失地,还我河山,如何?”

本是愁眉苦脸的尹温烈闻听此言,竟难得笑出声来。兴许是那叶居霜认真的模样太过可爱,叫他忍俊不禁,又或许是叶居霜的天真叫他万分感慨。如此年轻的叶居霜胸怀天真本是自然,更何况她极少出桃花峪,对谷外的世界知晓的并不算多,自然不知人心险恶,世态炎凉,不过如此倒也算过得轻松快活。只是她恐怕不会知道,各大门派或许曾经乃是同宗而出,互有合作,但如今早已分裂,又历经百年的发展,早已是貌合神离,明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是笑里藏刀,背地里勾心斗角,很不得将彼此吞并,又如何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同舟共济,同气连枝,组建甚么义军,救国救民呢?

只怕最终仍落个各怀鬼胎,不欢而散的下场。

但事到如今,尹温烈别无他法,只得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叶藏的身上,期盼他果真能叫各大门派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免得窝里横斗,自损元气。若果真如此,只怕将来,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也终将成为漠北五族的刀下鬼或是帐前犬。

见尹温烈虽在欢笑,可眼眸之间却回荡着隐隐闷闷不乐,叶居霜苦思冥想,终于心得一计,故而对那尹温烈说道:“尹大哥休要再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你我都无意休息,不如趁此机会切磋武艺,既能活动筋骨,相辅相成,更能帮尹大哥精熟枪法,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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