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耳畔边尽是接连不断的风声,秋日的天气极好,午后的阳光和煦明媚,隐隐草木的气息,弥漫于整个天地间。

辽阔的草原,极适合尽情纵马,水夭夭迎着风,手上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扬着,享受着无拘无束的酣畅淋漓之感。

草原延伸的另一边,则是密林,一顶挨一顶郁郁葱葱的树冠,点缀着红的、黄的、绿的果实,还有不高不低的灌木丛隐于其间。

围场极大,一进入密林深处,若是稍不注意,便都会各自散开。

青瑾丝毫不敢大意,神色肃冷,一边策马,一边随时跟紧着水夭夭。

——

越往深处,密林越多,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一簇接一簇的灌木丛,水夭夭放缓了身下马匹的速度,目光直视着前方,寻找着能不能有练练手的东西。

射箭这东西,水夭夭之前有跟着学过,不过学的时候都是练的不动的死靶,射具体一类会动的活物,还没有尝试过。

眼下得了机会,自然想好好练练手,顺便看看能不能长进长进。

忽地,前方的灌木丛微微动了一动,水夭夭凝眸看去,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

“唰—”水夭夭稳住身形,从背后的箭篓抽出一支弓箭,搭弓一拉,直直地射了出去。

第一箭,准头差了些,不过也没落空,刚好射中野鸡的,后屁股。

虽然射中的地方很喜感,不过,好歹也是算有个不错的开始。

青瑾并没带弓箭,只随身带着配着的长剑,本来也没打算狩猎,只是想跟在水夭夭身后防止意外。

眼见着青瑾的眼角不动声色地抽了一抽,水夭夭清咳一声,一脸正经地又开始巡视着接下来的猎物。

围场的密林,从来都不乏猎物,水夭夭拉着缰绳往前只走了一小截,眼尖地见着前面的土垛旁,隐隐有团像燃烧的火球在跳动。

定睛一看,毛色鲜艳亮丽,密密的绒毛,恰如一抹赤红绽放的火焰,尖嘴猴腮的小小一只,尤其是眼睛,极其晶亮有神。

火狐!—

水夭夭面上一喜,正欲搭弓拉箭,那火狐却是极为警觉,似是感应到危险的气息,毛绒绒的大尾巴一甩,吱吱一叫,灵敏地便向前窜去。

猛一扬鞭,水夭夭策动身下的马匹,跟着追了上去。

那火狐身子小小的一团,速度却是极快,几个起落间,便往前跃了好长一大截。

水夭夭紧紧锁住那火红的小小一团,丝毫不敢大意,一路跟着。

眼见着拉近了些距离,水夭夭毫不迟疑,一搭弓箭,用了一拉,朝着那抹艳丽的火红瞄准射了过去。

眼见着那羽箭就快刺中那只火狐,水夭夭心下一喜,却是“蹭”地一下,被突如其来的另一支箭给打乱。

本来,这一箭应该是能射中的,不过,那半路杀出来的另一支羽箭,生生地与水夭夭射出的箭相撞,两箭各自都偏了些,直接落空。

那火狐却是大尾巴一甩,趁着羽箭落空的当儿,直接溜了个没影没踪,一箭不中,第二箭,已经没了可以射出的机会。

这是哪个天杀的?!—

见着看中的火狐溜走,还是因为被其余的箭给打了岔,水夭夭这心里,登时就憋了口气。

不善地抬起眸,正想看看射箭之人,却是突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欠扁声音——“本相的未婚妻,果然是跟本相心有灵犀啊。”

水夭夭循声望去——冠发高高束着,端坐在马背之上,一身骑装倒比往日的翩翩如玉多了抹英气,阳光下,细致如美瓷一般的肌肤令人惊叹,乌木般深邃似漆的瞳孔,正带着一抹戏谑的笑,直直地注视着水夭夭,可不就是夜昱么。

原来,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水夭夭磨了磨牙,又紧了紧手里握着的弓箭,阴测测地开口:“夜相,还真是哪儿哪儿都有您的身影。”

这个天杀的,不是他,没准儿她早就逮住那只火狐了。

其实,那只火狐,初见的第一眼,是被那火红张扬的颜色给吸引,下意识地便浮起个想法来—若是做成一件披肩,配上楚烠那张面容,一定是极佳。

已经秋天了,马上就该冷起来了,那火狐的毛绒又密又长,一定会特别暖和。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有些类似送礼物的想法,大概,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谄媚之情。

这会子,管他谄媚还是什么,直接被夜昱的这一乱入,全数都给打乱,连渣渣都不剩下。

夜昱倒也不恼,见着水夭夭一脸阴郁的表情,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本相不过凑巧乱了你的箭,不至于这么大火气吧?”

谁让你丫这么凑巧就偏偏要打乱她的这一支箭?!

“夜相,就此别过。”怕再说下去,水夭夭会忍不住火气直接动上手,扯了扯唇瓣,从喉间吐出一句告别的话来。

不待夜昱开口,却是又响起了另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夜相,好巧。”

也是一身利落的骑装,稳稳端坐于马背之上,只是看上去带些儒雅的气息,逆光而来,依然不掩俊美突出的五官,尤其是深色的眼眸极为有神,周身上下宛如一块美玉熔铸而成,风姿奇秀,神韵独超的一个男子。

水夭夭微微闪神,那双有神的深色眼眸,莫名地,便觉着以前似乎见到过。

“小主,那是帝都太傅府绮里靖的嫡长子,绮里言。”身后的青瑾低声开口,告知了水夭夭一声。

绮里言么,水夭夭心底一涩,低低一叹,是里雨的哥哥啊,怪不得,那一双深色眼眸极其相似。

他知道,是她害死了他的妹妹么?

水夭夭怔在马背上,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正向这边靠近的人。

“好久不见,绮大少。”夜昱认出人来,轻声一笑,稳住身下的马匹对着来人回话。

绮里言靠近了些,勒住身下的马匹,周身的儒雅气息也不显得突兀,见着旁侧静默不语的水夭夭,淡笑开口:“不知这位是?”

水夭夭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几不可察地身子轻颤了颤。

夜昱朗声一笑,无形之中化解了尴尬,剑眉微微一挑:“这是本相的未婚妻,夭夭。”

“咳—”绮里言清咳一声,跟着颔了颔首,似乎是对着水夭夭打招呼,“原来是夭夭小姐,初次见面,在下绮里言。”

水夭夭抬起头来,努力地保持着自然,微微弯了弯嘴角,礼貌地回了一句:“见过绮大少。”

绮里言抿唇一笑,又将目光投向夜昱,举了举手里的弓箭,温声开口:“夜相,别守着你的未婚妻了,不妨一起狩猎?”

夜昱跟着回了一笑,分明如雕刻般的五官上皆是温润如玉,微微挑了挑眉:“本相难道还会怕你不成?—”

听见二人的话,知道二人准备离开继续狩猎,水夭夭心下松了口气。

绮里言跟夜昱对视一眼,又对着水夭夭道了句别,随即二人齐齐扬鞭,一同向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了。

目送着二人离去,水夭夭心下一松,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似被人抽干了一般,连手心处都出了一层冷汗。

见水夭夭面色有异,青瑾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小主,你还好吧?—”

在衣角处一擦手心的冷汗,水夭夭扯了扯唇瓣,低低地回了一句:“我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呢?

日头也还早,水夭夭却是没了什么兴致,只怏怏地骑在马背,任由身下的马匹慢慢吞吞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行进着。

青瑾也不再多言,只静静地跟在水夭夭的身后,随时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此处是默默飘过的分界线——

第一天的狩猎,一直持续到天色暗了下来。

每个人的箭羽都有标记,射中的猎物无需自己去捡,自有宫人会在后边跟着捡猎物,按照每个人的箭羽标志,登记好各自的成绩。

回到帐篷,各自休息整顿,准备着第二天的狩猎。

华雅跟水夭夭被分到同一个帐篷,水夭夭回来的稍微早些,便在帐篷内来来回回收拾了一番。

及至天色昏黄,华雅狩猎回来,原本精致的妆容竟然没有怎么花,只蒙了些许风尘的气息。“夭夭,你今日收获如何?—”一进帐篷,由婢女伺候着脱下身上略有些繁重的骑装,华雅含着一抹笑,看向正趴在一方软榻上的水夭夭,轻声开口问了句。

水夭夭头也懒得抬,保持着趴下的姿势没动,只动了动嘴巴:“没什么收获,就出去骑马溜了溜。”

这可真是实话。

华雅眼眸一扫,见着水夭夭的箭篓里还是满满的,基本没少几根,自然信了水夭夭的话。

还以为水夭夭会问问自己的收获,却见着只是懒懒地趴着,华雅优雅一笑,自顾自地开口:“姐姐今日,倒是收获颇丰呢。”

似乎,带上了些许炫耀的意味。

“哦,雅姐姐聪慧,骑术也是突飞猛进。”水夭夭终于抬起眸来,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另一边正开始卸妆的华雅,淡淡开口。

“咳—”华雅轻咳一声,细细卸着面上的妆容,勾起一抹浅笑,状似无意地转过了话题,“就你会打趣人!—”

水夭夭垂下眸去,闭上了眼睛,也不再接着开口了。

华雅以为水夭夭是累了,也不再开口,只静静卸完妆开始洗漱。

水夭夭回来的早些,已经洗漱完毕了,帐篷内只有一张铺着的大圆床榻,还有两方小巧的软榻。

水夭夭向来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觉,估摸着华雅也不会想跟她睡在一起,虽然那床榻极大,就算是三个人一起也不会觉得拥挤。

见着水夭夭似乎已经睡熟,华雅也并没有叫醒她,洗漱完毕后,一个人睡在那张大圆床榻上。

二人各自睡着,就这么过了一夜。

翌日,辰时,水夭夭睁眼醒来,好在软榻铺的也是极为厚实,并不硌人,水夭夭睡了一晚,也没觉得身上有什么酸痛之意。

华雅起的稍微早些,已经由贴身婢女伺候着,坐在梨花镜前开始梳妆打扮了。

水夭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慢悠悠地下了软榻,一个人就着热水开始洗漱。

早膳有专门的人负责送来——银耳八宝羹、五香鳜鱼、芙蓉豆沙卷、五丝洋粉、肉沫鸡蛋羹、酱黄瓜、凉拌三鲜丝,也算是比较丰盛了。

华雅跟水夭夭的胃口都比平日要好了些,一人用了碗银耳八宝羹,其余的小菜都也各自夹了几筷子。

——

用完早膳,稍做整顿之后,便又是一天狩猎的开始。

因为秋狝会今天便会结束,一行人还需要回帝都,所以不能弄的太晚。

水夭夭兴致不高,磨磨蹭蹭了半天,只在帐篷附近散了散步,基本上什么事儿都没干。

终于,及至未时,太阳刚刚开始偏西的时候,又是号角长长的“呜”的一声,示意狩猎时间截止。

密林深处的众人,听到号角声之后,皆是不得继续狩猎,纷纷收了弓箭,向着帐篷营地这边返回。

负责捡猎物的宫人们,则是一车一车地忙不迭地往回拉着猎物。

待到人回来的差不多齐了,猎物送回来的也差不多了,负责登记的宫人整理好之后,便会高声念出每个人所打猎物的数量,以示公开公正。

当然,并没有猎术差的上不得台面的人,因此也不会有什么猎物过少太丢脸之说

“昌平王府洛染轩公子,麋鹿二十只,黑琴鸡四十二只,野兔三十六只——”

“校尉公府雷奚皓公子,麋鹿六十二只,黑琴鸡四十六只,火狐一只——”

“丞相府金科元公子,麋鹿四十八只,野兔二十六只,狍子十只,盘羊八头,果子狸五只——”

“……”

宫人依次念出各自的猎物,及至最后一个念完,花上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

最后,拔得头筹的,居然是看起来满是儒雅的绮里言——“麋鹿六十只,花尾榛鸡二十一只,扭角羚八头,岩羊十二头,獐子十五只,兔狲三十二只。,”

夜昱成绩也不错,仅次于绮里言,拿了个第二。

只是这二人,看上去都是儒雅的如玉公子,没想到这骑术箭术,居然如此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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