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简从大内回来就没出门了,佟文倒是想着晚间沈简要陪着阮今朝出去看花灯,忙的如火如荼。

等着沈简从书房回来,就看佟文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

“世子爷忙完了,您看看您是穿这身月光蓝的锦袍,还是这身素色的对襟啊?”

“还是这身吧,之前夫人说好看来着!雍州的时候她给您买的呢,您说着衣袖的绣纹不好看,还是夫人给您改的呢!”

“对了对了,夫人肯定带人了,这次我们就不跟着您去了,您可千万不要和夫人拌嘴啊,把她拉紧啊,别回头把您丢小镇回不来了。”

“哦,对了,这是银票,这是碎银子,世子爷大方点啊,只要是夫人喜欢的你就给卖就成了,别管店家是不是宰客了,也别管买了是不是有用的,反正能买夫人开心最重要。”

沈简看喋喋不休的佟文,淡淡说:“收了吧,就你最激动。”

佟文先是啊了一声,随即哦哦的点点头。

“对对对,现在时辰正好,咱们出去重新置办身新的,回头我把您丢城门口,难得和夫人出门一次,不能让夫人先等着了。”

“带五千两够吗?若是不够,玉牌您今日也揣着吧,那里有钱庄,不能让夫人给钱啊!”

沈简平静的看把玉牌递给他的佟文,垂眸低声,“她去送柳珏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佟文摇头,而后心惊胆战的问沈简,“夫人给您说的?”

沈简觉得差不多,嗯了一声。

夜色慢慢笼罩下来,佟文把屋子收拾干净,把装好的钱的袋子拿着玩。

亏得他今个那么激动的,贺瑾出去办事了,沈杳又说不去了,那不就只剩下沈简和阮今朝了吗!

两个人每次都是陪玩的,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出去玩,可不得看重点。

保不齐世子夫人就有着落了。

两个人见面多,可单独呆着的机会却少的可怜,每次好像要说开的时候,总是有破事上赶着去。

好不容易老天有眼,结果……

他看沈简突然起身。

“备车。”

佟文顿时道:“去找夫人吗?”

“不,去见夫子。”

有些事,他要去弄清楚。

***

孔平方正和两个小厮打牌九,看沈简夜色前来,激动的不行,“正觉得三个打没意思呢,你来的正好,快坐快坐,有什么咱们打半个时辰再说!”

反正现在的朝局他都弄明白了,只要不是李明薇或者李明启死了,都翻不起来什么大波浪。

沈简坐了下来,看摸着胡须看牌的人,直接道:“我想问问夫子柳珏的事。”

孔平方嗯了一声,随即抬眸看学生,对两个小厮:“你们都出去。”

看人出去,孔平方又是对着沈简一贯笑呵呵的神态,“怎么好端端的问柳珏了,你们两个天南地北的,怎么会结仇的。”

边说着,他还边看自己这把手气不错的牌,“他这人说话有点直,你别放心上。”

沈简抬手就把牌给孔平方推了,板着脸,“我给你说正经的。”

孔平方看飞到地上的牌,长吁道:“……尊师重道啊孩子,我一大把年纪了,不禁吓的。”

沈简不想废话,扯着凳子坐到夫子跟前,“柳珏和今朝以前议亲,而后吹了,是因为今朝腰伤退亲,还是因为其他?”

“自然是因为其他的缘故了。”孔平方看牌打不成了,端起旁边的茶盏,掀开杯盖吹了吹浮叶。

沈简抬手就给他抢了,重重的落到旁边,“买什么关子,一会儿再喝!”

孔平方去摸旁边的糕点,“我若没记错,退婚对外为了两家的体面,就用的腰伤做筏子……我看看啊,你不要急,你不要催,不要凶我,我年纪大了,你要让我好好想想。”

沈简摸着个牌九静静的敲着,冷着个脸,活像个威胁老人的纨|绔子弟。

孔平方摸着胡须,也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了。

“今朝腰身出事是十五岁出去迎敌,当时她并不在城中,你阮伯父出去了,她大半年都在军中,和司南在一起的,并不知道自个要被嫁出去了。”

“等着今朝及笄提亲的人多的很,结果是柳家先坐不住了,想着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就直接去提亲了,一条胡同,就对门的那种关系。”

“你阮伯母是很喜欢柳珏的,且及笄之前就一直就在给今朝相看,反正具体的我不知道,总之柳家太太软磨硬泡之下,亲事口头就说好了。”

“但没有交换庚帖的啊,这个没有啊,我给你发誓,肯定没有的,今朝的婚事还是要你阮伯父来点头敲定的!”

“再然后就是今朝出事了,哦,你知道踩今朝的马吗,就是红枣,听东雀说,是红枣受惊了,当时所有的马匹都受惊了,好几匹马都直接跑了,红枣当时一匹马拖着三个人回来的,又掉转头回去,把三个大家伙都以为捐躯的兵给救了回来。”

“红枣是很喜欢的今朝的,踩了今朝自责,回去绝食了三日,还是司南去和勇叔去把它哄好的,生怕它死了今朝难受。”

“当时柳珏晓得了今朝受伤的始末,就想斩了红枣,还和司南打了一架,后面红枣就跟我住了一段时间。”

“今朝当时伤的很严重,就和当年的你差不多,但腰身只是次要了的,其实,还中了毒,外域的毒很是诡异凶猛。”

“一筹莫展的时候,柳家不知哪里来的关系,求了个归隐山林的杏林高手来,把今朝命拽回来了,柳家当时再次求娶,柳珏也主动求亲,你阮伯父就答允了婚事。”

“司南当时是反对了的,我这辈子就见他红了那一次脸,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喘,说的不能给今朝做主,还和柳珏闹了一架,柳珏这人吧,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给今朝做主了。”

孔平方幽幽道:“再我看来,她不是喜欢今朝,是觉得今朝和他在一起才是正确的,他希望今朝按照他的方式来生活,虽然他也是好意,可这换谁都受不了。”

“今朝一直拼命练武,其实也是因为柳珏,她不想被柳珏钳制着。”

“说远了,今朝醒来后,知道两家庚帖都交换了,她只是把柳珏叫了过去,二人大抵是吵了个狠的。”

“其实吧,柳珏算是个良配了,关键就是今朝不喜他,牛不喝水你硬按头不行的。”

“今朝她养病养了半年吧,反正最开始走路都困难,就和你当初才大病初愈差不多,和你阮伯父阮伯母斗气了半年,除开司南和勇叔那是谁都不见的。”

“等着她好了。”孔平方连连摇头,连连哎哟了几声,“就直接就把我弄晕了,带着我一起逃婚了。”

沈简捏紧了手,“逃婚?”

“对啊,当时柳家看今朝好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先成婚,反正都是一个胡同换个地方养病而已。”

孔平方挤眉弄眼,“我就静悄悄给你嚼舌根,我觉得柳家啊,当时就是觉得今朝没什么战斗力,想要把她弄过去先生米煮成熟饭……”

“柳珏他敢?”

孔平方拍拍学生的脸,“在他认知中,阮今朝就是他的妻子,明白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后,今朝就带着我逃婚了,我足足陪着她风餐露宿了一个月,最后你阮伯父带人,把我们绑回去了。”

沈简疑惑,“等等,今朝当时绑你做什么?”

“逃婚啊,她不过是边塞的地皮蛇,周围七郡都是受控阮家军的,她容貌又出众,要逮她太容易了,可我不一样啊,我那里都能去的,她应该是想借着我来京城避难。”

孔平放道:“谢修翰送给过今朝一块玉佩的,让她有难可以去京城找他。”

“反正我们被绑回去了,我就被你阮伯父骂了一顿。”

“今朝和你阮伯父大吵了一架,骂也挨了,打也打了,反正就是不嫁,最后直接闹绝食。”

孔平方说着都觉得惊心动魄,“别人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直接玩命,甚至有次她爹爹去劝她,她直接就想拿刀把脸给毁了……”

他看沈简,“说到底,今朝的命就是柳家救回来的,柳家对阮家算是恩人了,只是,开口就要人家女儿,我也觉得不合理,这就是挟恩以报不是……”

沈简沉声,“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阮伯母心疼今朝,那时候今朝真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副柳家要娶就娶她尸体,阮家要嫁就用棺材把她送出门的架势。”

“最后你阮伯母逼着你阮伯父去退了婚事,大抵也是徇私了几份,让柳珏在军中品阶长了些,不过做之前,也来与我商议我,我的意思还是让司南压着点好,反正吧,也算是弥补了柳家人不少。”

“司南能做到少帅的位置,那是那命去拼来的!阮家军那个不服他的?”

孔平方咳嗽了声,“我们还是悄悄说啊,柳珏只是在城中巡防,见天等着敌人打上门送军功,我看他就是为了让今朝在他眼皮子底下。”

“今朝以前为了救红枣和小胖,不是出去赚钱吗,她前脚去给人洗盘子,后脚柳珏就觉得她丢人,天天去人家铺子坐着,老板就不敢用今朝了,反复几次,今朝才去露黛尔哪里跳舞挣钱的。”

孔平方说完,很肯定道:“今朝绝对不喜欢柳珏,这点夫子拿命给你发誓。”

“你想啊,她若是真的喜欢柳珏,她干嘛都十九了都没嫁人的?”

“这一是你阮伯父被气着了不想管她的婚事了,二是你阮伯母就希望今朝找一个单纯喜欢她的,至于今朝,她大概是被柳家弄得很排斥成婚,在家看到外男跑的极快。”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喜欢的人。”孔平方看沈简,犹豫了起来,“还有件事,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沈简很不客气,挑眉看他,“你都说了怎么多了,现在买什么关子。”

孔平方想了想,就看他,“其实吧,今朝在来京城之前,悄悄来找过我,问我认不认识你。”

沈简楞住了下,指着自个,“问我?”

孔平方点点头,“我看她当时眼神不对,哪里敢暴露和你的关系,你天高皇帝远的弄不死,我就在她面前,她爹不在,她就是边塞的土霸王,我哪里敢惹她的,她杀人放火挖坑埋人厉害的很……”

沈简嗯了一声,看孔平方要水,把茶盏递来过去。

他垂眸,开始把所有的事情汇总起来,而后开始算时间,很快,他就发现端倪。

“等等,今朝问你的时候,是赐婚前还是赐婚后。”

“赐婚前吧,当时……”孔平方说着,手里的茶盏瞬间落到桌上。

他呆呆的望着沈简,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对啊!她问完之后,赐婚圣旨就来了,我当是也在,对对对,当时宣读完圣旨,她当时不是害怕,不是坦然,是震惊!头都是她娘按着磕的!”

沈简直接笑了,随即起身,戾气上脸,抬手就把桌上的牌九挥到地上。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里。

这门亲事本来就不对,怎么想都是制衡阮家。

即便是制衡,为何要选他妹妹的情郎的。

纵观整个京城,和阮今朝门当户对年岁相当的,应该是他才对!

前世今生,阮今朝都应该是他的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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