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大营,良久,杜度才放下手里的千里镜,脸色难看。

“明军火器如此犀利,恐怕不是宁远卫!”

杜度眼神幽幽,他忽然想起,同样是笔架山的宁远卫,致使五千清军死伤,武英郡王阿济格和贝子博洛丧命。

难道说,这是洪承畴挖下的大坑,就等着清军往下跳?这到底是清军给明军挖壕沟,还是明军给清军挖大坑?

看到明军将士如此嚣张,高桥大营的清军将领们,许多人都是红了眼睛,开始鼓噪起来。

“大清的勇士们,跟我一起去杀明狗!”

镇国将军巴布海面红耳赤,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大声喊了起来。

“我也去,杀杀明狗的威风!”

多罗贝勒罗洛浑年轻气盛,也是愤然起身。

曾几何时,他们被明军这样羞辱过!

“鸣金收兵!”

杜度阴沉着脸,下了军令。

士气全无,宁远卫火器犀利,铠甲马具远胜清军,再打下去,徒增伤亡而已。

“安平贝勒,咱们就这样任由明狗羞辱?”

巴布海还不甘心,悻悻说道。

“就让他们来攻吧,到时候自有红衣大炮招呼。”

杜度说完,站起身来,径直向回走去,看样子要回中军大帐。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众将都是一怔,杜度也狐疑地停下了脚步。

“安平贝勒,高桥大营以西,塔山的明军来攻!”

后营几匹骏马奔腾而来,骑士到了跟前,滚鞍下马,慌慌忙忙禀报。

杜度吃了一惊,明军从塔山来攻,东西夹击,看来是蓄谋而来。

“巴布海,你在前营指挥,我去后营!”

杜度那里还有心情进帐休息,跨上马,直奔后营。

高桥大营后营,眼看大队明军来袭,无数的清军骑兵纷纷出了后营,在夹谷外列阵。

高桥地势狭窄,骑兵难以驻扎在夹谷内,明军来袭,骑兵首当其冲。

看到明军滚滚向前,不做任何停歇,后营大将、满洲辅国公满达海,这位满清礼烈亲王代善的第七子、努尔哈赤的孙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明狗这是要做什么?”

满达海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这些明军也不列阵,也不安营扎寨,就这样一往无前?

“明狗这是要拼命啊!”

甲喇章京哈宁阿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杜度打马而来,满达海赶紧打马迎了上去。

“安平贝勒,明狗五六千人,大部都是步卒,听探子回报,是驻守塔山的宁远卫!”

“命令后营所有将士,准备迎战!”

五六千步卒,也敢攻击万人堡垒,杜度脸色铁青,立刻吩咐了下去。

前营的明军骑兵刚刚闹玩,后营的明军步卒也要猖狂,看这毫不停歇的架势,显然没把后营清军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杜度倒有些后悔,高桥大营主要防止松杏的洪承畴大军逃窜,因此红衣大炮都放在了东面前营,不能远距离杀伤明军。

不过,有上百门大小火炮,据险而设,又有后营两千骑兵,足够对付对面的明军了。

“满达海,对面的明军就靠你了!”

“安平贝勒,放心就是!”

明军滚滚而来,满达海毫不畏惧,满脸兴奋,领令出了后营。

200门炮车向前,2000火铳兵、长枪兵和刀盾手各1000人,再加上300骑兵、300掷弹兵,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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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停留。

明军大阵中,顾绛举起千里镜仔细观看,目光狠厉。

清晨哨探回报,杏山燃起三股狼烟,不久前高桥大营以东厮杀震天,顾绛留守兵在塔山,和文世辅带彰德卫,立即赶往了高桥的清军大营。

三股狼烟,乃是事前约定,近日大战连连,顾绛带彰德卫,也是应约而行。

清军后营,不过百门火炮,大多数都是虎蹲炮、弗朗机等小炮,远程火炮并没有几门,更没有红衣大炮。这也是他选择强攻的原因。

前营已经打响,顾绛并不知道李定国骑兵大获全胜,他只是不想董士元和李定国孤军奋战。他也想打一场闪电战,快速击溃高桥大营的清军,打通塔山大道。

这也是援军大军前往松山,临行前,王泰的布置。

仔细看去,北面红螺山山势陡峭,上面架了十几门小炮,而南面的高地上则是大小炮都有,除了红衣大炮。

文世辅手心冒汗,暗暗心惊。

王泰这些手下,不是狂徒就是疯子。这顾绛也是胆大包天,一上来就要拼命,完全凭借火力和勇气,典型的二杆子!

难道说,顾绛对他的部下、他的火器,就这么有信心?

看彰德卫所有将士,个个都是脸色通红,杀气腾腾,丝毫没有畏惧,即便是胆小者也是狂呼乱叫,大喊着“杀奴”,奋勇向前。文世辅心头也是豪情满怀,很快溶入了其中。

“杀明狗!”

满达海一马当先,上千镶红旗甲兵追随,骑阵滚滚向前。无数骑士尾随,他们狂呼乱叫,看样子,并没有受到前营骑兵惨败的影响。

尘土飞扬,马蹄声隆隆,清军骑士打马向阳,如狂风暴雨般一样,奔向迎面而来的彰德卫大阵。

彰德卫炮车在前,后面火铳兵整整四排,他们挎着火铳,踩着步点,整齐划一,如移动的方块,肃穆异常。

“停下!”

千里镜中,看到清军的骑阵势不可挡,目测已经进了三里,大阵前方的葡萄牙军官费尔兰德斯,大声呐喊了起来。

“装填弹药!”

炮手装填完弹药,立刻大声报起距离来。

“鞑子到了两里距离!”

“鞑子到了一里半距离!”

“鞑子到了一里距离!”

“开炮!”

听到清军骑士进入了一里的范围,费尔兰德斯大声呐喊了起来。

“蓬!蓬!蓬!”

旗官手中的令旗重重落下,100门7斤将军炮一起开火,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中,茂密的白烟滚滚升起,100颗实心铁球呼啸而出,在空中织起一片铁流,向奔腾而来的清军骑士迎头砸去。

明军大阵中的文世辅,睁大了眼睛,举起千里镜,眼看着一颗颗铁球落入清军之中,一片人仰马翻,清军骑士纷纷落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铁球弹跳飞跃,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中者血肉横飞,骨折声不断,清军骑阵中一阵骚动。

文世辅注视当中,至少有上百骑士跌下马来,清军骑阵中一片腥风血雨。

文世辅摇了摇头。河南卫军比秦军还军纪森严,火器更加犀利。

按照王泰的打法,大小火炮交替使用,两轮将军炮,接下来,该是小炮了吧。

清军骑阵中,眼看着许多勇士被打下马去,非死即伤,满达海不自觉加快了马速。他贴在马脖子后面,打马狂奔,同时大声呐喊了起来。

“不要太靠近!拉开距离!”

满达海大声呐喊,奔腾的清军骑士们纷纷散开,一时间骑阵拉长拉宽,骑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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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了起来。

将军炮威力巨大,中者血肉模糊,伤筋动骨,但杀伤力实在有限,100门炮打了两轮,200颗炮弹打出去,死伤者也不过两百来人。

战马奔腾而来,马蹄声惊天动地,炮阵前沿,一些炮手脸色难看,额头冒汗。

“都给老子稳住!谁要是临阵脱逃,杀无赦!”

顾绛上来,扬手就是一鞭,打的一个慌乱不堪的炮手一声惨叫。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菜鸟。

“换霰弹!”

费尔兰德斯不正规的河南话,声嘶力竭,又咆哮了出来。

主将亲临,炮手们纷纷定下心来,一门门佛朗机火炮,很快就装填好了药包和子铳。

“开炮!”

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清军骑阵,有些骑士张弓搭箭,费尔兰德斯大声喊了起来。

令旗挥下,炮手们急不可耐,纷纷点燃了火炮的导火索。

看到明军炮阵的炮手纷纷蹲下,清军骑阵中的满达海心里一哆嗦,下意识低下头去。

“蓬!蓬!蓬!”

硝烟弥漫,100门弗朗机炮一起开火,铁丸凌空飞舞,几乎覆盖了阵前的清军骑阵。

尘土飞扬,清军骑士栽倒一片,有些区域基本被一扫而空。佛朗机炮不间断打了三轮,跟着100门虎蹲炮又接着开火,血雾飙升,鲜血飙射,倒地者前仆后继,清军骑士死伤过半。

“蹲下!”

眼看着残余的清军骑士冲破了火炮射击线,顾绛大声呐喊了起来。

炮手蹲下,一排排火铳兵徐徐上前,出了炮阵,举起了手中的火铳,黑压压一片,对准了奔腾而来的清军骑士。

幸存的清军骑士羽箭如蝗,射向彰德卫的火铳大阵,不少火铳兵惨叫着倒地。与此同时,火铳大阵的排铳响起。

排铳一阵一阵,连绵不休,奔腾向前的清军骑士连人带马被打的东倒西歪,栽倒一地,无人能够幸存。

满达海心惊肉跳,他在后阵中看的清楚,甲喇章京哈宁阿、满洲有名的勇士,身披两层重甲,被打的人马俱翻,脖子、脸上、腿上全是血窟窿,和战马一起在血泊中挣扎、抽搐,脸上表情痛苦不堪。

清军骑阵死伤惨重,人马尸体堆起了一座座小山,血流遍地,伤兵在血泊中蠕动挣扎,残肢断体,内脏器官,刀枪羽箭、破旗到处都是,呛人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让人作呕。

“回去!”

满达海调转马头,向后撤离,后面的清军骑士纷纷效仿,只想快点脱离这杀戮血腥的战场。

“想逃,那有这么便宜!”

顾绛冷笑一声,费尔兰德斯心领神会,大声怒喝。

“开炮!”

“蓬!蓬!蓬!”

彰德卫大小火炮齐发,只剩下千人左右的清军骑士,后撤途中不断中弹落马,他们打马疯狂逃窜,直到进了清军后营,才停了下来,重新集结。

满达海冲进后营,再也坚持不见,“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下。原来他肩上遭了一下,鲜血淋漓。

“快,给满达海治伤!”

杜度脸色铁青,吩咐了下去,打马上了高地。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两千人的部落勇士,剩下了不到一半。

实心铁球,霰弹铁丸,此起彼伏,无休无止。

明军伤亡的只不过百人左右,清军却是损失了上千人马,包括大部的八旗子弟,伤亡不可谓不惨重。

加起前营的损失,今日一战,光是骑兵,高桥大营就损失了四五千之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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