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深夜,冷月如钩,又是一场大雪,不到半日,大地一片茫白。

茂林庄内院厢房内,炭火烧的正旺。

一身银色狐裘的男子,抱着暖炉,骨节如玉,斜躺在榻椅上,一头如墨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幽深如井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带了几分病态。

屋内,榻椅前坐着一名老者,老者身侧,还有一名女子正在煮茶,衣着精细,浅灰色的滚边裘皮袄子,发髻轻挽,半垂了一缕发丝,没有过多的点缀,素雅中不失大气。

“主子,按银星说的,估计就是碰巧,那农女从未离开过冷家村,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应该是没问题。”

老者捏着胡子,抿了口茶,心里却嘀咕了几天。

“童老,银星的办事能力,主子自然不会怀疑,听上去,这农女的处境并不好,总归是救了咱们主子,说不定主子另有安排呢...”保不准,就是那农女的造化了。

童老灰暗的双眼落到女子身上,若有所思又瞟向一言不发的男子,“主子的心思,蜜娘最是清楚,你给老头说说,主子有啥安排?”

轻灵一笑,蜜娘手上动作未停,茶香四溢,端着茶起身送到榻椅跟前,“主子的心思,蜜娘哪里敢胡乱猜测,不过...主子可是不满意林家这位小姐?”

软榻上的男子终于动了动,接了茶,目色清明起来,“聪明有余,心思太重。”

聪明不打紧,他要的就是聪明人,心思重也没事,只要她足够聪明。

“明白了,过犹不及,主子还是不满意,所以才犹豫不决,是蜜娘办事不利,只是...时间紧迫,要换人,怕是..”

蜜娘收了笑,她猜对了,主子亲自到遥州,并非是对她办事不放心,而是这件事对主子的大事至关重要,来这几天,人也见过了,主子依然没有指示,看来是不满意。

反到是那个救了主子的农女,主子每每听银星说完,都点了点头,她才这么大胆揣测了一下。

男子抬手,示意蜜娘无须自责,“此事再议,再看看。童老,家里情况如何?”

蜜娘点头不再开口,这是间接认同了她的猜测,可这...不是比教导林霜语难度更大?

“家里暂能应付,主子打算何时返程?”童老最担心的,还是主子的身体,这次伤的太重,这里条件毕竟有限,还好主子身体底子不错。

“三天之后。”

“时候不早了,主子早些歇着。”童老起身,给蜜娘使了个眼色。

蜜娘立刻上前扶着男子起身,“童老说得对,主子的伤的多养,外头的事,有童老他们呢。”

“恩,你们也歇着去吧。”

男子慢步挪到床前坐下,让他们都出去,蜜娘也知道他的习惯,不喜欢有人伺候就寝。

两人检查了房间的炭火,这才出去关好门。

见蜜娘一脸心思,童老心知肚明小心踩着雪,拢了拢手叹了口气道:“主子所作所为,自有他的道理,蜜娘,那个林霜语并非你教的不好,只是人性天成,你再用心,也难将其左右,放心,主子并非对你不满意。”

蜜娘摇头一笑,“童老,我蜜娘不是那钻牛角尖的,就是怕耽误主子的事。”

是个通透聪慧的,童老含笑点头,“那边,你去处理妥当了,主子向来疑人不用。”

“明白!”那林霜语知道的并不多,好处理,只是临时换人...再说吧,听候主子安排就是。

夜已深,又冷又饿,墨宝华难以入睡,虽然免了一顿打,但是饿肚子避免不了。

杂物间的窗因为没糊纸,冷风直灌。

床上,灰色破旧的薄被里,墨宝华蜷缩着身子,冻的瑟瑟发抖,拉开一条被缝,透过月光看向窗外,怎么还没天亮?

尽管被窝不暖和,可起来更冷,小小的身子缩的更紧。

这时候,应该望梅止渴一下,想想软暖的织锦棉被,雀铜暖壶,再来一碗热腾腾七珍鸡汤。

想着想着,好像,真没那么难熬了...

刚想再睡会,听的外头好像有动静,宝华蒙上被子继续睡,可声音越来越清晰,向是朝着自己房间方向来的,莫不是遭贼了?

警觉绷紧神经,右手探向床板内侧摸了摸,摸到一根木棍握紧。

声音越来越清晰,细细碎碎的,好像是两个人还在说话。

声音由远而近逐渐清晰,仔细听来,尽然有些熟悉,再听...是冷老二和冷老太爷!

“爹,我不去!”

“....怕什么,又不是让你杀人,把这药灌下去,让她说不出话就行了!”

“爹,这丫头...啥也不知道,等嫁到坝子村就没事了...为啥非要...”

两人在门口细声推诿着,墨宝华心里咯噔一下,手上棍子握的更紧,这三更半夜,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对上两个男人,毫无胜算,等下她的找机会跑!

动静弄的越大越好!

心里想着怎么应付,耳朵也没闲着,看来,这冷小花的身世还真有蹊跷。

“你懂个啥!”冷老太爷显然冷的没了耐心。

“爹,算了吧,回去吧...”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里头那个又不是你亲生的,不是咱冷家的亲骨血,别忘了,咱家花儿...”

“爹!我...我不去...”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怂货,走开!”

听到这,墨宝华再不敢耽搁了,抓着木棍,突然砸在床板上,大声胡喊着,像是梦魇了一般。

屋外父子两听的动静,本来就是来干亏心事的,吓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冷家老二到底年轻一些,反应快,拉着自家爹躲到一角,还没站稳就见屋门开了,冷小花裹着破棉被鞋也没穿疯疯癫癫的冲了出来。

“爹,是花儿,她不会是真疯了吧!”冷家老二小声说着,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冷大庄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又抹黑,看不清啥情况,白天的事前因后果听到了,难道真吓疯了?

“爹,怎么办?”

“跟着去看看,过会你再给弄回来。”再看看,如果真疯了,那到省事了,张家只说要个女的,疯的傻得可没说死。

冷大庄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扭头回屋,太冷了,这丫头命还是的留着的,已经收了张家的礼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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