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汉人?”许凝之看清楚了那个影子,在他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整个空间都亮了!

这是一个偌大的山洞,许凝之被锁在洞中间,一个和尚站在自己面前,清瘦、儒雅,但左脸似贴着一块东西似的。他和善地笑了笑,道:“嗯!”

许凝之狠狠道:“身为汉人,却为吐蕃人做事。”

那和善转过身去,仰望着洞顶道:“佛家讲世界,一叶一花是世界,一城一池是世界,中原是世界,吐蕃是世界。身在世界中,即为世界人,何谈你我之分别。”

许凝之冷笑,道:“那同为世界人,你屠戮这汉人百姓性命之时,如何要把你吐蕃排除在外?”

那和尚思量片刻,道:“善男子善女子方得菩提,中原人多伪善诸恶,当下地狱!”

许凝之笑道:“不知你们吐蕃兵杀戮之事当下何种地狱?”

那和尚淡淡道:“佛祖割肉,自当有刀。意在超度,何谈杀戮!”

许凝之冷冷一笑,道:“怪不得当年暴君石虎食人肉而兴佛,原是蛇鼠一窝。”

和尚笑道:“你们汉家人,多能狡辩!”说罢,双目猛地一瞪,那眼睛竟闪出如猫儿眼那般阴森的光来!

许凝之心中一颤,不觉有些胆寒。她从未见过如此之事。片刻之后,才道:“你……你总说汉人如何如何,你自己身流汉人血,不知你是不是该死?”

那人冷冷一笑,道:“弃伪善而从真佛,佛自净吾身!”

许凝之大笑道:“果然天下只有和尚方能把最龌鹾之事说得如此脱俗!”

那人冷笑几声,道:“谁人得舍利,谁人便得真理。”说罢,冷冷注视着许凝之,问道:“你是天山弟子?”

许凝之得意道:“那是自然!”

那和尚点了点头,冷笑道:“你天资聪颖,却得最平淡之武艺,想必心中该是十分怨恨吧!”

许凝之心中一惊,问道:“你……你怎知我的心事?”

那和尚大笑:“世间事,哪有佛不知道的?”

“哼,你也不过是凭空猜测。”

“哈哈哈,那不如我们打个赌,赌你是不是天山弟子中排行老三?名曰凝之!”

许凝之顿时愣住,半刻之后才问道:“你怎知,你上过天山?”

那和尚笑道:“三十年前去过!”

许凝之更是一惊,这和尚明明看来只有三十样子,怎可能三十年前去过天山!便笑:“呵,佛家不打诳语,我看你年才三十,怎么去天山?随你母亲的肚子去的?”

那和尚叹气一声,冷冷一笑,道:“身受无间者长生不死!”

……

“师父,这些与徒弟有什么关系吗?”尚云风问道:“为何说留给我?”

“你知道你为何偶尔会发癫痫症吗?”

尚云风不解。

“你二十之后就没有发过了对吗?”

“嗯,是的!自年初满二十之后,今年就再没发过了!”

“那并非癫痫症!”

“那是什么?”

“那是狐狸血!”

尚云风听闻一惊,他从未听过这类事情。

“你可听闻过赤眼狐狸?”

尚云风答:“就是二十年前横扫西域,专吃人心食人血的魔女赤眼狐狸?”

“嗯,二十年前,武林高手两百余人从大唐各地来到天山脚下,准备围攻消灭赤眼狐狸。为师接到英雄帖,也准备下山去了解情况。结果在半山腰之时,遇上了一个女子。”

“女子?”

“是的,当时她手中抱着一个婴孩儿,并且身受重伤。她请求我养下这个婴孩儿,为师便应了,她将那婴孩儿递给我,便从悬崖上跃下。”

“跃下?那婴孩儿……就是弟子?”

“是的,为师将你交给你的大师兄后,便下了山去,结果武林同道皆已经散去,说是赤眼狐狸已经消失不见踪影。而且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意思是说,那个女子便是赤眼狐狸?”

“开始为师并未如此想,但后来你频频发癫痫,为师亦听闻赤眼狐狸食人血是因为血冷癫狂,便在一次你发病时,给你饮了几滴为师的血……”

尚云风恍然大悟道:“那弟子后来每次发病时师父您送来的秘制红水,还有下山前您给我的药丸……?”

“没错!皆是为师的鲜血所制!”

尚云风震惊,但片刻之后又问:“那我如今的父母和家姐……?”

“那是为师为你安排的一户人家……”

……

“呵!你为真是神仙呢,天下哪有不老的人!我师傅才一百零三岁……”许凝之不信那和尚的话。

和尚冷冷一笑。面向许凝之,手一抹那左眼下,竟是撕下一块皮肤一样的东西来。而后,几个大字在那脸上出现了,那是一块墨刑刻印,青铜色的字赫然写着:“永视元年配凉州!”

许凝之当即一惊,这永视乃武曌之年号,如今大唐复国已经六十余年!

“你……你……你……”许凝之说不出话来。

那和尚笑道:“想当初,我年方十八,正是好年华。奈何奸人不断,遇人不淑,呵!……”叹了声气,又问道:“天山脚下赤眼狐狸你可听过?”

许凝之道:“有所耳闻!”

和尚沉思片刻,道:“你天资聪颖,悟性高,想不想学尽天山神功?”

许凝之沉思许久,摇摇头。

和尚叹气道:“顽固不化。”说罢,转身往洞口走去。

许凝之面色猛地惊恐,叫道:“喂!……能不能……不要媳灯……”之前在这洞中漆黑的几日让她备受折磨。

和尚停住了,冷冷道:“好!我送你一份礼物。”

说罢,和尚快步离去。不一会儿,几个吐蕃兵进来了,手中拿着四块铜镜。

……

旷艳红醒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外头似乎也异常安静,往窗户那看一眼,原来是深夜。

也不知昏了多久,旷艳红感觉身体有些麻木。深呼吸几次,全身才清爽了许多。只有左脚,没那么听使唤。

肩胛骨不再疼了,黑暗中摸了一下,竟然已经长好了,只留下了小小凹陷和有些发痒的疤痕。

爬起来,一瘸一拐起身,走动到门口。

推开房门,进入走廊。借着微光四顾,似乎是一个大宅子。

顺着走廊走,走过几个房间。右转,又走过几个房间,才见到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是一个凉亭,坐在凉亭长椅上,旷艳红打量着四周,试图解开一个问题:我在哪?

“你醒了?”

不知发呆了多久,天亮了,许凝之被一个声音惊醒。砖头一看,尉迟峰懒懒伸着懒腰。

尉迟峰刚醒,起来溜达到凉亭时,见旷艳红,他愣了一下。

对于这个少年,旷艳红亦是一愣,许久之后才呆呆道:“嗯,你是谁?你救了我?”

尉迟峰走到亭中,离旷艳红两三人距离时停下,坐在长椅上,缓缓说道:“我叫尉迟峰,我从中原回来时在沙漠中见你昏迷了,就把你带回来了。”

呆了许久,旷艳红才淡淡哦了声。望着前方,她水润的眼睛清澈而深邃,许久才问道:“这是哪儿?”

尉迟峰缓缓道:“和阗!”

旷艳红愣了愣,她从没听过这个地方,便问:“这儿离楼兰远不远?”

尉迟峰缓缓道:“不算太远,怎么?你想去楼兰?”

旷艳红一心复仇,呆呆点了点头。

尉迟峰笑道:“姑娘去楼兰是见人还是办事?”

旷艳红想了想,道:“见人。”

尉迟峰哦了声,缓缓道:“姑娘你昏迷了月余,恐怕要见的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旷艳红一愣,道:“月余?”

尉迟峰想了想,缓缓道:“是的”

旷艳红愣了许久,脸上有些失落。没想到自己昏迷了这么久。

尉迟峰继续道:“而且我也听闻月余之前楼兰城起义,起义军被论空惹围城,估计那要见的人那时也未必在楼兰城。”

一听论空惹这三个字,旷艳红脸一正,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旷艳红道:“围城!”

尉迟峰缓缓道:“听闻是一群绿林好汉同起义军里应外合解了围。那论空惹兵败逃之夭夭了,至今也没有再露面。”

旷艳红一听自己复仇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了,幽幽望着前方,心想:或许论空惹已经回了伊吾。便问:“这儿往伊州如何走?”

尉迟峰问:“姑娘你急着要走?”

旷艳红想也没想,轻轻点头。

尉迟峰道:“姑娘你刚苏醒过来,我看你不如在这和阗府再休养些时日。毕竟这儿去伊吾需要穿很长一段沙漠,你体弱又不适应沙漠气候……”

未等尉迟峰说完,旷艳红便摇了头,道:“天意若弄人,那便罢了。我命由我来,也便由我去,无所谓了。”

尉迟峰愣了愣,他似乎感觉到了这姑娘的一丝倔强,思量了片刻之后,道:“即是如此,不如这样,你在府中多留几日,我们这有些经验丰富的商贾和指路人,我找个给你带路。”

旷艳红正要摇头,尉迟峰又接道:“姑娘,我看你有事要办,若是一人虚弱上路,半路命殒,岂不遗憾?”

旷艳红愣了愣,许久之后才点点头。

尉迟峰笑了笑,又问:“姑娘你从天山来?”

“你怎知?”

“我看你剑上刻着‘天山尚云风’几个字。”

旷艳红呆呆哦了声,点点头。

尉迟峰笑了声,缓缓道:“真是想不到,师祖的徒弟这么年轻。论辈分,我还得叫你声师叔呢?”

旷艳红一愣,她从未听师父说过自己还有其他的徒弟,更别说徒孙了。师父连自己有无同门师兄弟都没提起过。

尉迟峰缓缓道:“看你这表情,应该是不知道我师父跟你师父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尉迟峰缓缓道:“你听说过赤眼狐狸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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