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手抱肩抗的下人和仆妇陆陆续续地在背后走过,由方妈妈指令着,将大大小小的箱笼都装在了马车上。顾成华对身后的情景似乎胸有成竹,掀起面纱一角,对顾成卉微微地露出了一个充满冷意的微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我思念父母亲,这次可要在家住得时间长一点了。”

顾成卉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想想顾成华之前在家的时候,所闹出来的那些事,顾成卉就知道她这一次回来是绝不会太太平平的——才想到这儿,似乎为了印证她心中所想一般,顾成华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顾成华看起来正在极力保持着平静,不过胸口起伏的速度却渐渐地快了。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来,笑道:“好呀……好。我还没有恭喜妹妹呢!踩在咱们所有人的头上,把我们都踩进了泥里,就你一个爬得高高的。真是有本事的很!”

顾成卉静静看着她的眼角肌肉,由于心情激动正不住地抽搐着——顾成华的逻辑太奇怪,竟叫她觉得有点好笑了。

见到妹妹这样从容不迫的样子,顾成华更是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手指深深地陷进了一旁丫鬟胳膊上的皮肉里,咬着牙笑道:“你若以为我只是在说空话,那你可就错了。你还记得我身边一个叫念奴的丫头么?”

顾成卉心中一跳,面色却很平静地道:“记得。”

“是呀,你怎么会忘呢!毕竟你与她里应外合,这段时间以来,害得我好惨!亏我还战戈待旦、草木皆兵的,一双眼只往外看,却被人叫背后扎了一刀!”顾成华的声音越发显得有些癫狂了,一点白色的唾沫星子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她也好像没发现似的。

她哈哈地笑了一声,声音怪异得叫后头的仆妇都忍不住转头朝这个方向瞧了一眼。

“那个娼妇。以为拉下我来,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姨娘了!春兴儿,你告诉告诉我的好妹妹,念奴姨娘怎么样了?”

顾成卉脸色逐渐地阴了下来。——虽然念奴与她合作,也是互利互惠的一件事,可顾成卉一向护短,哪怕不是自己的下人,只要帮过自己一点,她都不愿看着对方倒霉。在顾成卉冷冷的目光下,春兴儿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包……包姨娘她……”春兴儿的语气。仿佛像是舌头下含着什么。随时都能吐出来似的:“她犯了错……叫奶奶给她脸上的皮……皮……给剥了……”

“呛啷”一声,原来是细辛失手打破了马车里的茶壶。

顾成卉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嗳哟?你也知道怕了?”顾成华笑嘻嘻地没事人一般。“你放心,也没有全都剥了。只是切开几条,剥掉了几条皮而已。现在她脸上。一条白嫩一条红肉翻着,晚上看着跟鬼似的。想寻死没死成……这一回,我把她也带回来了,送给妹妹,叫她往后伺候你,好不好?”

最后一个“好”字还含在口里,顾成卉猛地拔身而起,抡起胳膊,重重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下用力太猛了。顾成华压根没反应过来,直叫她打得转了半个圈,帷帽都落在了地上。

露在阳光下的,是一张瘦骨嶙峋、苍白消瘦的脸。往日的黑亮头发,如今枯黄毛躁像野草似的。往日的美貌,几乎寻不到什么痕迹了。顾成华捂着半边通红的脸,不敢置信地骂道:“好你个贱妇养的,今日竟敢打嫡姐了?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说着就要扑上来回手,却被春兴儿给死活拦住了:“奶奶……奶奶,这可是在外头……”话没说完,却先被迁怒的顾成华给砸了一巴掌。

顾成卉懒得看她们闹得丢人的样子,将马车帘子一甩,扬声对远远候着的来保喝道:“来保,我们回去!”

来保早看着这边情况不对,正往这儿走呢,此时听了顾成卉的话,忙小跑两步,拉过了马。马才迈开了两步,顾成华主仆二人就没法儿不躲开了——顾成华忙着退了好几步,嘴里不干不净地,仍在不停地骂,一句一句地,极尽粗野之能事。

便是一个乡野村妇,恐怕骂起人也不过如此了——来保想到车里天人似的顾成卉,只觉这污言秽语若是落进了她的耳里,便像是叫她被脏水泼了一般,忙忙地就赶了马,掉头就要走。

顾成卉沉着脸,听着车外的咒骂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细辛……你瞧她这一次回来,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头?”

细辛还没有缓过神来,脸色苍白如同死人一般。顾成卉一连问了两次,她才反应过来,忙道:“是不同了。从前不管和谁,二小姐起码面子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哪里像现在……”

马车走远了一些,顾成华疯狂的骂声也逐渐地小了下去——似乎到底还是被春兴儿给劝住了。

“也不知道在婆家是遇到了什么事,怎地竟变成这样了?只是可怜了念奴,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才好……”顾成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只听不远处响起了纷杂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随之扬起的,是一句断喝:“前方码头上的人,保持原位不许动!”

来保猛地拉住了马——只见从远处呼啦啦地涌来了一群手持刀戈的兵丁,俱都穿着巡防司的服色,结成一列一列,迅速将码头包围住了。咚咚的脚步声仿佛冷空气一般,冻住了码头——众人不安地望着士兵,缓缓地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

顾成卉透过竹制的车帘子朝外望去,隐约看见间一个百长模样的人,骑着一匹马分众而出,走到中间,他四处扫望了一眼,扬声问道:“江州宋顾氏可在?”

“来了!”顾成卉低低地说了一句,朝细辛使了一个眼色。细辛忙一点头,马上就掀开车帘露出一个头,对不远处的顾成华叫道:“宋夫人,他们是找你的!”

少女清亮的声音一响起来。顿时所有人都顺着细辛的目光而望向了顾成华。

原本站在那儿一言不发,还想瞧瞧情势的顾成华,顿时被这么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厌恶地瞪了一眼细辛,还没开口呢,那个百长一驱马,已经大步来到了她面前。

“你就是江州宋顾氏?”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顾成华紧皱着眉头,强挤出了一个笑:“虽说我夫家姓宋,可也未必是官爷要找的宋顾氏……我的娘家可是京里——”

不等她把话说完,百长已经厉声喝道:“江州宋家的大奶奶。到底是不是你!”

瞧对方这样来者不善的势头。顾成华本能地就不想承认的身份——可是一想到旁边马车里虎视眈眈的顾成卉。生怕自己若是没有认下来,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到时只怕更不好收场。因此只好忍气道:“我正是。”

“好,那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罢!”百长话音刚落。立刻涌上来四五个兵丁,对顾成华抱拳拱手道:“宋夫人请罢!”

顾成华心中一惊,脚下生根了似的一动不动,只冷笑道:“我凭什么要跟……”

只不过,她的声气跟四五个壮年汉子相比,可真是太弱了。百长根本没有理会她,只是一挥手,对余下的部下响亮地道:“将宋夫人的下人也一并带走!”

刚才只是瞪眼看着的人们,开始骚动不安起来了。士兵们哪里管得许多。对一群下人更是少了顾忌,伸手便抓,顿时激起了几声惊叫。方妈妈因为站得高高的最是显眼,第一个就叫士兵给反扭了手抓了起来,押着走了。顾成华脸色早就惊得雪白。眼看身边的春兴儿也尖叫着一把就被拉走了,身后又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六神无主地喊道:“我不能走、我不能走……我的东西可都还在这儿呢!”

百长不耐烦地道:“叫一个人留下看着!再磨磨唧唧,可别怪我们无礼了!”

顾成华跌跌撞撞地被推着走了两步,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喊道:“奶奶先去,奴婢留下来替您看守着东西!”

这声音一响起来,马车里的顾成卉都愣住了,忙掀开了窗上的帘子。

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丫鬟衣裳的女子好像才刚下船,站得远远地扬声道:“念奴一定好好替您看着,等您回来!”

阳光下,她头上那层轻透的薄纱几乎起不到什么阻挡的作用:原本白皙的皮肤,布满了一条条可怖的血红色肉疤。皮肤被切成条剥下来以后,肌肉外翻,好像脸上爬满了高高鼓起的红色肉虫一样。微风吹动间,薄纱一晃一晃地,更叫人触目惊心。

或许是因为念奴太过吓人的模样,身边竟没有一个士兵上来抓她。那百长目光也不敢多停留,只道:“既然有人留下来了,你们就把宋夫人带走!”

顾成华尖叫了一声,被身不由己地拖走了。

念奴朝她微微一笑,红色肉疤扭曲着挤到了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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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来想请假的,因为太忙了,不过没想到最后还抽出了两个小时写文,哈哈,所以赶快放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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