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阴云遮挡不见月,一道道微凉的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客栈楼上的房间里,秦宇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夜黑风高,细雨蒙蒙。

“秦宇,要动身了吗?”趴着的大黄缓缓抬头。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早去早回。”

秦宇低声说道,目光抬头看向云层,云层中有修行者横穿而过,看方向去的应该是洪江那边。

吱呀

房间门缓缓推开,兴许是因为年限久了,门开的有些不利索。

隔壁的房间,颜褚听着声推门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写好的字帖,上面只有一个在孝字,只是这墨水用的有些不同,偏向于红褐色。

“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能不能成我也拿捏不准。”

颜褚拿着字帖轻声说道,普通人的灵魂不强,不一定能承载这秘法,他以往没有对普通人施展过,其中的度需要他自己拿捏。

秦宇笑着点点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先让他心神激荡,等灵魂波动之时再出手,应该会容易一些。”

颜褚淡淡点头:“可以一试。”

两人一犬下了楼,掌柜的坐在柜台前,手里把玩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见秦宇和颜褚下来,将方盒子推到柜台下沿,起身拱拱手道:“我给两位客人带路。”

此时的泥怀巷一片寂静,夜已深,人已寐,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吹唳,银雨落瓦。

巷子里有一间被大水浸泡垮掉一部分的院子,院墙已经坍塌,随意用了一些树木枝干当做篱笆插在地上,院子里一片泥泞,主屋中,赵大庆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手里揽着自己厚实的钱袋子。

这都是他的资本,没媳妇怎么了,只要有钱,灯红酒绿随他择选,随便哪一个不都是柔媚的可人。

赵大庆脸上带着笑容,在梦乡中策马驰骋。

忽而,梦变了。

一阵迷离的舒缓之后,一迷糊,自己似乎出现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干硬的木板,潮湿的屋墙,交映的灯火迅速消失,只有清冷的阴沉月光。

赵大庆皱眉,有些困惑,自己这是梦醒了吗?

微微转身,忽然触碰一丝细腻,定睛看去可不就是刚才的可人。

我这是日有所思,做梦把红玉姑娘娶回家了?

不我是在做梦吗,怎么感觉向是真的一样?

赵大庆念头闪动,下一刻眼中精光闪烁,缓缓抬手抚在身边的可人身上,要是真的娶回家就好了,能省一笔钱花在翠玉身上。

入手细腻,但是有些冰凉,赵大庆坏笑着将被子蒙上,转身就压上去,被子一阵抖动,下一刻床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

像是包裹着皮革的重物砸在了地上。

被窝里的赵大庆一顿,缓缓探出头,扫视一圈,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窗户缝中,一道凉风袭来,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疑惑的重新盖下被子,耳边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好像还踩着水,闷响的脚步声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一点点由远及近。

滴答

声音更近了一些,似乎一瞬间从屋外进入了屋内。

赵大庆小心的探出头,目光看向屋门,并没有人,但是他敢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真的听到了脚步声。

就在赵大庆要收回目光的时刻,余光一瞥,他看到了地面上的三两滴水渍,有些污浊。

咕咚!

赵大庆喉结滚动,目光紧张兮兮的在房间里扫视,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现在,似乎只有自己的床下没有检查了!

赵大庆心头惶恐,自己都没有听到开门声,应该是自己吓自己吧!

这般想着,他缓缓探出半个身子到床外,握着拳缓缓低头,鼻子一动,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当下心中更加紧张,小心翼翼的掀开床摆,猛的低头看过去。

床下很脏乱,但是一眼可见,决计是藏不了人的,心中当下松了一口气,目光看了一会,见到一条尾巴,是一个死老鼠。

嘴中当下骂一声晦气,翻身下床,钻到床底下,要把这该死的死老鼠扔出去。

滴答!

床边,一滴浑浊的水滴滴落,一丝丝小水线溅射到赵大庆的脚上。

冰凉,彻骨。

床底下,赵大庆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一刻被光溜溜的丢进了冰天雪地里。

“红玉?”

赵大庆小声的叫喊一声,床边响应一声,赵大庆这才放心,然后看向滴落在自己脚边浑浊的水,这是哪来的?

赵大庆一阵悸动,悄摸摸的爬出来,一点点探出头,画面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床边只有红玉披散着头发低头往下看。

看着突兀的红玉,赵大庆被吓了一跳,不过随着眼神往下暼,赵大庆越发兴奋,双手挽住床沿就要出来,一缕头发从红玉头上脱落,飘在他的身上,不等他说话,红玉突然带着微笑用手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在手里擦了擦,轻声道:“眼睛脏了,得洗洗。”

“但是没有水啊!”

扣着床沿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赵大庆被这一幕吓得有些呆愣,下一刻,床上的可人捏着眼珠子靠近床下,瞳孔诡异的转动,一阵笑声响起。

“能借点血水让我洗洗我的眼睛吗?”

赵大庆脸色惨白,瞬间惊叫一声兔子一般从床底下窜出来向着屋门跑去。

但是身体却瞬间沉重,如负千斤重,不过三两步,他就被压的走不动路。

一双浮肿的惨白手臂从他的脖子交叉着揽过来,在他眼前晃悠,腰上一紧,两条光溜溜的大白腿在他眼前晃动,却让他腹中作呕。

走不动的赵大庆惊恐的缓缓回头,因为害怕,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脑袋突然碰到一个硬物。

眼睛睁开,瞬间呆滞。

和他碰头的是红玉的脑袋,赵大庆张大嘴巴,他背上的是无头的躯体,而这脑袋就卡在腰肋。

一瞬间,赵大庆三魂皆冒,想要叫喊,嘴巴却如同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

砰!

一阵风起,吹动窗户狠狠的拍在木框上,床上,赵大庆浑身冷汗猛的起身大口的喘息,低头看到自己在被窝里,立马起身去看床底。

没有!

是在做梦!

梦竟然可以这么逼真!

赵大庆心脏剧烈跳动着起身,余光一瞥,窗外,一道虚幻的人影矗立在蒙蒙细雨中看着他。

心跳在一瞬间停止,也就这个时候,那人影带着和蔼的笑容低声诉说: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

轻声诉说的话传响在赵大庆的耳边,眸子睡觉迷惑,旋即捂着脑袋,有些痛苦。

窗外的声缓缓低诉,赵大庆缓缓倒在地上,昏沉的眸子里逐渐明亮。

另一边,半垮不避风雨的屋中,年迈的老人撑着自己起身,透过坏掉的窗户,看着主屋被风吹动不断拍打的窗,老人紧紧身上单薄的衣服扶着墙缓缓向主屋走去。

啷啷跄跄的走进主屋,小心翼翼的推开儿子的房门,见到儿子躺在地上顿时急切的扶着墙边走过去,眼睛红着,口中不停叫喊着。

想如同小时候一样扶起摔倒的儿子,但是她已经老了,岁月已暮。

干瘦的胳膊没了力气。

这时,倒地的赵大庆晃着脑袋挣扎起身,目光看向头发花白皱纹满面的娘亲,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想到儿时的种种,想到当时娘亲的风华正茂,他心中更加愧疚。

都说养儿防老,可养了他有什么用!

膝盖与地面碰撞,砰的一声,赵大庆跪倒在老人面前,紧紧抱着老人瘦小的身体,痛哭流涕。

熟悉而又陌生的喊道:“娘!”

老人一阵恍惚,有些不敢相信,多久没听到这个字眼了,老眼中泪珠滚落,然后熟悉的抬起年迈的手轻轻拍打在儿子的背上。

像是回到了那一年盛夏,一手揽着儿子哄他入睡,一手拿着竹扇吹走酷暑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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