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王熙凤听着两人对话,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虽想着不再管贾琏死活,却也难吞这闷气。在外面花了几千两银子还不够,如今还要借银子往女人身上使,怎么就这般不上进。到底有过姻缘,看他如此作态,委实心中不快。

几次想冲出去制止蓉哥儿借贾琏银子,却又担心这么见面,三人也不自在。

吞吐几口恶气,才闷闷地罢休。

她侧耳听着旁边动静。

贾琏的声音传来:“她早不该管我,各府里哪个奶奶像她一样?这事也不必说了,外面还等着我回去。”

蓉哥儿问:“是怎样一个漂亮人把二叔心也勾了?”

贾琏道:“论样貌自然比不上她,论温柔贤惠,呵呵……算了。我先回去,那里也是可怜人。”

过后,外面再没了动静。

王熙凤正要从床上下来,计算要质问为何借他银子出去鬼混。却忽然听了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才又拉上帷幔躺回了床上。

“二哥过来找蓉哥儿作甚?”是林黛玉的声音。

凤姐儿眉头微蹙,林妹妹怎么回过来了?

外面的贾蓉也是这般疑惑,问:“林姑姑如何过来了?”

后面紫鹃捧一羹来,笑道:“姑娘特意让人寻了祛湿逐寒药膳方子,请厨房里管事细心煮上一碗送来。”

林黛玉面色微红,道:“别听她胡诌。扬州药膳自古有名,也是偶然听府里婆子提起,又问了太医,请了她们煮上一碗。”

“谢林姑姑关心。”蓉哥儿笑一声,见了扎实的一碗,心里却在打鼓。

这一碗下肚,今夜怕是做不了运动了。

他道:“先放那罢!”

林黛玉骤然神情黯淡下来,第一次用心便遭了嫌弃?她本就不像宝钗那样能藏心事,但凡有些愉快不愉快的全显露在脸上。

紫鹃见状,连忙道:“先尝尝味道罢。姑娘担心小蓉大爷吃不惯江南药羹,特意让厨房调制了味道。”

蓉哥儿也觉自己这般浪费了黛玉苦心,笑一声道:“方才怕它太烫了。林姑姑如此好意,怎么也不能拒绝。今儿这羹,定会全喝下肚去。”

果然,林黛玉听闻,眉眼尽笑。道:“一路送来,已经不烫了。蓉哥儿快喝罢,太医也说喝了这羹对蓉哥儿身子有好处。”

唉……

命苦啊!

贾蓉见小黛玉期待的眼神,只能端着碗来,大口大口吞了。很久没有试过夜晚吃这么多东西了,只觉肚子胀胀的。

林黛玉更喜,笑道:“这两日也没过来打搅蓉哥儿,上次计划请蓉哥儿作画,也还未完成。趁今儿尚早,我们继续那日画作。”

蓉哥儿这才注意到,林黛玉是特意换了衣裳过来。后晌时见她,身上打扮明显不同。回头看去,在绘画的东西都在房里。而房里,还守着一个凤姐儿。

绝不能让黛玉见房间!

“姑姑既有这兴致,趁夕阳未落,不如到临水轩台。姑姑坐台栏之上,背靠园中小湖,换一种新的作画方法如何?”

林黛玉今儿过来也并非是真想作画,不过是打着作画的名义来见见蓉哥儿。听了他有新技能,反而有了兴趣。连连点头,道:“麻烦蓉哥儿了。”

贾蓉先让林黛玉几人去了旁边亭台里,自己紧忙回房间一趟,与凤姐儿交代两句有急切出来。让凤姐儿满心的疑惑都堵在了肚子里。

速写,又叫快速写生技法。在十八世纪以前,只是画作创作的记录手段,后来慢慢形成了单独流派。后来多运用于漫画、电影分镜等。

一个好的分镜师可以在十秒内画出一个速写镜头。

蓉哥儿虽然比不上这速度,不过给他一两刻钟时间,多少能还原出一个细致的画面。

夕阳霞光从天际掠来,穿过园子亭台,洒再林黛玉的小脸上。蓉哥儿见到时,稍愣了一会儿。确是个漂亮人儿,若是再长几岁……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悲哀,这么美丽的人偏偏身子不好。只见黛玉斜着身子依靠在亭台里的柱子上,后面湖水在霞光映衬下有着一道道金色波澜。

蓉哥儿笑一声,“林姑姑将手中扇子拿起,放在身前。好……就这样。姑姑莫要心急,不须多少时间。”

林黛玉点点头,见蓉哥儿眼神朝自己身上打量时,脸上又喜又羞。偶然对上两眼,她只觉心中动静异常。

怎么回事?

蓉哥儿暗骂一声,自己可不是禽兽。收敛心神,将目光从林黛玉的脸上挪开,注意小黛玉的衣裳装扮。

跟在贾蓉后面的雪雁、紫鹃、春纤三人都在暗笑,这画法也是头一次见,果然新奇有趣。没得多少时间,姑娘的样子便印在了纸上。神情动作,却也栩栩如生。

“姑娘脸上还有一点羞意了。”春纤小声对紫鹃姐姐说道。

紫鹃斜了这丫头一眼。她知姑娘同小蓉大爷最亲密,可这样的话也不能乱传出去。万一让府里一种女眷听了姑娘在小蓉大爷面前露羞,大家伙还不得怀疑两人?姑娘年纪尚小,可不能有这样流言。

雪雁听了立即收起笑容,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几日表现,姑娘明显惦记小蓉大爷多过宝二爷。她怎么也想不出小蓉大爷哪儿好!

林黛玉反是不在意,听了春纤的话,小脸颊上更红。

几人安静下来,只听炭笔在纸面上唰唰作响。作画的人认真,看画的人入神,被画的人盯着作画人。以至于后面来了人,几人也不清楚。

夕阳最后一抹光亮落下时,蓉哥儿也画好了。等了林黛玉上前来,才见了后面的宝姐姐。

“真美!”宝钗笑一声。

林黛玉羞涩笑道:“姐姐何时来的?”

宝钗瞧了眼前面坐着的人儿,打趣道:“你们心思都在画上,哪里注意得到我过来。”

蓉哥儿回头见她样子,便知宝钗的笑容里藏着淡淡醋味,不浓却一定存在。否则怎么看林黛玉眼神也不同了!

“姑姑先瞧画作,看满意否。”

林黛玉心急夺了画,越看越喜。瞧了宝姐姐在此,又道:“蓉哥儿也给宝姐姐做一幅罢,宝姐姐画出来,定是比神仙还漂亮。”

宝钗匆匆忙忙扫了一眼画,当做不在意道:“什么样的画,也见得多了。虽然蓉哥儿是家里亲戚,我毕竟比妹妹长几岁,被他这样瞧着多少失了礼。”

“……”

林黛玉听见,轻笑一声,道:“姐姐过来定是与蓉哥儿谈正事罢,妹妹先回院子了。”

蓉哥儿起身相送。却被林黛玉拦了回来,道:“天色渐暗,蓉哥儿先同宝姐姐谈正事罢,免得姐姐太晚回去,也与礼不合。”

这两个妮子,就没一个是好对付的。蓉哥儿暗叹一声,还是坚持送林黛玉出门。

后面的宝钗听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僵在脸上。见林黛玉还拿手中画纸与她招呼告别,心里更不是滋味。

见蓉哥儿回头过来,脸上笑容还凝固着,僵硬的嘴角上挑着道:“蓉哥儿对林妹妹是极好的,难怪在神京时便常听妹妹夸你。”

“你吃这飞醋干嘛?”蓉哥儿干笑一声。

正拉着吃醋的宝钗进房里,准备好好安抚一番,猛然想起……床上还有一个人!

凤姐儿回去没有?

应该还是在上面睡着了?

蓉哥儿连忙拉住宝钗,道:“小内衣的制造,姑姑心里有了计算没?”

宝钗不明其中缘由,自顾朝着房里进去,还贴心为蓉哥儿点上房里的灯火。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来,脸上羞红地推到了蓉哥儿手上。道:“你自己瞧罢。”

贾蓉好奇看了床上帷幔紧闭,心里祈祷凤姐儿这妮子睡着了才好。

展开手中画纸一看,纸上画着两个物事。下面的是一件三角形的小裤,中间还加了些镂空的花纹。上面画着的却是有着两根长长带子,挂着两个圆圆的布片,布片上也画着不少花纹。

这妮子手真巧,这么小的地方也能作画。蓉哥儿轻笑一声,道:“姑姑辛苦了,那托……两个圆布片不要太圆了,给姑姑原图上的椭圆便好。”

宝钗哼一声,“那如何遮得全?”

“不能遮全了,对女子身子不好。”

为什么要遮全啊!就是半遮半露才好。

蓉哥儿暗笑一声,穿上这样衣着的各府夫人在卸下外衣后,露出里面内衣来。还不得将没见过世面的各家老爷们,一个个面红耳赤,浑身充血。

想想那场面……后面的事情不可深想,不可深想。

越想越激动啊!

宝钗见他样子,就知这家伙还怀好心思。哼一声,道:“不遮全了,让女子如何敢穿?”

蓉哥儿盯了床榻一眼,见无异样,同宝钗笑道:“内衣自然是穿在里面的,又不是穿出去见人。与亵衣是同样道理,不仅穿上舒适,还能维护女子身材。”

宝钗听他提起亵衣这私密物来,脸色羞红,轻啐一口。“你这坏人,就打着主意欺负女人。尽想出些歪点子来,照你想法,那衣裳我做不来。”

蓉哥儿汗颜,这怎么又欺负女人了。自己明明是给女人谋福利,是在给女人好处啊。小内衣不比现在的肚兜好?至少还能稳一稳,不像肚兜勒紧了难受,稍松一点便是球儿乱跳。

她们自己不心疼、不难受,蓉哥儿也替她们难受心疼。

贾蓉走近宝钗身边,又怕被床上凤姐儿听了去,小声道:“等姑姑找人制出来,哪天穿上感受一番,便知其中道理。”

“下流玩意!”薛宝钗脸色通红怒骂道。

声落之时,蓉哥儿却明显听到床上传出了一点动静。

凤姐儿还在床上,没睡着,醒着……

人生艰难啊!

造福百姓……女性,就那么难吗?

蓉哥儿暗暗摇头,想将宝钗拉到外面说事去。谁知宝钗思忖片刻后,却从蓉哥儿手里一把夺了画纸,铺在了旁边长案上。认真考虑道:“会先制两套出来!”

两人又聊上一些用料细节,如棉花、绸缎等, 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聊了半晌,宝钗见蓉哥儿今日如此规矩,反有些不习惯。宝钗挪近了他身子,轻轻触碰。

蓉哥儿苦笑,这妮子是在玩火啊。

偷偷朝旁边床上看一眼,不见幔帐间有半点缝隙,才大胆勾上小宝钗圆润的手指。

“今夜我留这里罢!”

“嗯?”蓉哥儿被这话吓了一跳,甚至感觉到了从床上蔓延过来的杀气。要了老命了,这种话是宝钗能说出来的?他仔细打量了宝姑姑样子,不是别人假冒的啊。

宝钗说出这话后,心里也稍有后悔。既怕蓉哥儿直接答应,又怕蓉哥儿直接拒绝。她其实是因为刚刚瞧了林妹妹的样子,浑然跟自己当初无二。只是林妹妹年纪尚小,还不知那便是好感。

惦记多了,便成相思。

她心里虽然也想蓉哥儿如何如何,在看了林妹妹这样后,心里又怕拖久了后蓉哥儿心里渐渐没了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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