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的动作倒也极快,很快就安排好了三家命妇女眷入宫觐见事宜。

此时距离太后寿辰不过十余日光景,贤妃忙得脚不沾地,却还得咬牙拨冗会见亲生母亲宜人刘氏,并族中几位长辈女眷,共计七八位之多,再加上每人可携一名婢女,故而景宜宫甚是热闹。

相比之下,辛昭容则只点名接见永宁侯夫人、布政使夫人,也就是辛昭容的两位婶母。

文晓荼这里,则只有此身之母宜人温徐氏入宫觐见。

卯时三刻入宫,申氏初刻前往颐年殿叩拜太后容氏,申氏四刻温徐氏才来到昌仪宫。

温徐氏按品着装、穿着诰命夫人吉服,看上去倒是比记忆中平添了几分贵气与雍容。只是……却也比她记忆中消瘦了不少。

文晓荼看在眼里,整个人便是一怔,见温徐氏正要俯身行礼,她急忙起身箭步上前,将温徐氏搀扶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母亲不必如此!”

温徐氏已年近五旬,虽然眼角眉梢已经皱纹横生,但五官秀致,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位秀色可餐的美人,但岁月的风霜侵袭过后,便只是容颜慈祥的妇人了。

温徐氏抬眼凝望着许久未见的女儿的容颜,脂粉浓抹,与闺阁时那羞涩淡雅的样子已然大不相同,想到这不到一年光景,女儿身上经历的苦难,温徐氏登时潸然泪下,她按捺不住低泣道:“婕妤在宫中,受苦了!”

一旁的红果心惊胆战,急忙上前小声提醒道:“宜人,主子深得皇上太后喜爱。”——入宫受苦这种话,简直就像是在抱怨皇家苛待了婕妤主子似的。

温徐氏急忙掩唇,“是臣妇失言了,都是方氏作孽,幸得皇上太后主持公道。”——温徐氏心中焉能不怨?自家女儿,入宫的时候好端端的,进了宫,却被人毁了容颜,还小产失了孩子!虽然如今女儿瞧着容颜明艳,但如此浓的妆容,只怕十有八九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瑕疵!从前的荼荼,哪怕不施粉黛,也白皙可人!

文晓荼只得拉着温徐氏的手去罗汉榻上坐下,并柔声道:“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皇上要大封六宫,还要封我为嫔呢。”

听了这话,温徐氏似是松了口气,“封了主位,婕妤这正殿便住得名正言顺了。”

说罢温徐氏又问:“嫔位有九,不知婕妤要晋封的是哪个位份?”

“这……”文晓荼汗了一把,她还没问过呢,便含糊地道:“我也不好追着皇上饶舌,总之,哪怕是末位,也是主位。”

温徐氏微微颔首,“倒也是,婕妤毕竟入宫未久,若是一下子就晋封为昭仪、昭容或者昭媛,怕是要惹人妒忌。还不如嫔位靠后一些。”

文晓荼:我早就惹人妒忌了好伐?

温徐氏紧紧攥着文晓荼柔软的双手,柔声切切道:“婕妤可千万要养好身子,后宫里的嫔妃,最要紧的便是子嗣。就算没有皇子,哪怕是公主也好。”——也省得日后孤苦无依。

文晓荼忙点头:“母亲的意思,我懂得。您放心,皇上和太后都对我极好。”

碧心也连忙附和:“是啊,宜人请放心,婕妤主子如今宠冠六宫呢!”

听了这话,温徐氏却是愁上眉头,“宠冠六宫?”

温徐氏叹了口气,“天恩浩荡,婕妤若有机会,还是要多劝皇上雨露均沾。”——这专宠,又哪里是好事?越得宠,就越招人妒忌,她宁愿女儿恩宠平平。

文晓荼忙瞪了碧心一眼,然后笑着说:“母亲别听碧心这丫头胡诌,我哪有宠冠六宫?不管就是侥幸略得宠些罢了,还有一位林选侍,也十分得宠,与我不相上下呢。”

听了这话,温徐氏反而松了一口气,复又问:“姓林氏?可是那位贤妃娘娘的族妹?”

文晓荼颔首:“正是,不过林选侍只是林氏旁支庶出之女,故而位份不高。不过此番大封,想必也是要晋封的。”

温徐氏微笑着说:“再晋封,也越不过娘娘。只不过,既然是贤妃的族妹,婕妤只管待她客气些也就是了。”

文晓荼“嗯”了一声,“我明白。前儿林选侍过生日,我还叫人送了上好的皮子和缎料去贺呢。”

温徐氏露出释然的一笑:“婕妤能与六宫和睦相处,我就放心了。后宫里,不比咱们这等小户人家,德言容功一处都不能有疏失。”

文晓荼忍不住吐槽,温家也不算小户人家吧?温如荼的曾祖父是开国伯爵,哪怕传至大伯父一代,也依然是个男爵。只不过父亲已经与大伯父分家,如今只能算是温氏旁支了。

如此家境,虽算不得显贵,但怎么也算是中等以上人家吧?

温徐氏又压低声音道:“那方氏也已经遭了报应,她进了冷宫,她母亲也已经被方大人押去了尼姑庵静修。”

文晓荼一怔,教女无方,又岂止是方徐氏一人之过?

温徐氏看了一眼旁边剔红架子上的珐琅钟,便连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臣妇便告辞了。”

文晓荼一惊,“母亲进昌仪宫,还不到两刻钟呢!”——也就二十分钟,就要走了?

温徐氏叹了口气:“婕妤能有今日实属不易,臣妇入宫,实属天恩浩荡,实在不该驻留内宫太久。以后的日子,温家也帮不上婕妤什么忙,只盼着婕妤安好。”说着,温徐氏拉着她的袖子,飞快往她肥大的衣袖里塞了一只厚厚的荷包。

温徐氏低声道:“这是胭脂水粉铺子的收益。年底了,婕妤不要省着银钱,对底下人大方些。”

文晓荼呆住,胭脂水粉铺子这会子能开起来就不错了,哪来的收益?!

然而温徐氏已经不由分说福了福身子,脚步飞快离去了。

文晓荼不禁觉得鼻子有些酸,徐夫人是真疼女儿。

文晓荼这才将袖中的荷包取了出来,打开粗粗一扫,竟有四五百两银票!温家一年的收益,包括温祺的俸禄在内,也不过千两之数,先前温如荼进宫,父母已经给了五百两!

“唉。”这钱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只是用之有愧啊!

如今她也只能盼着粉膏生意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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