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记错的话,浦只三郎这个杀人犯现在好像在调查课手里,你打算上门去抢吗?】

【说真的,要是你敢去冲击怪诞调查课,我给你赞助三十个怪诞】

“用不着那么麻烦。”顾醒说道。

说话间,喜多英二郎已然将今天的带走提案呈送到顾醒的手边。

提案标题上写着:

【关于再次将乘客浦只三郎带到黎东高速收费站通道的申请报告】

顾醒说道:“我记得你的规则好像最近又有补全吧?再加几个人应该没有问题的。”

喜多英二郎立刻回到书桌上修改提案,他在标题上又加了三个名字:浦只武彦、田上秋乃、久保祥一。

“说实话,”

顾醒对小洞说道:“不把这几个混蛋送到地狱里,我寝食难安。”

【哼。这才到哪儿啊,还有比这更混蛋的】

“谁?在哪儿?怎么找到他?”

【不到时候呢】

“简直谜语人……”

【我说,你还真想扫除世间的一切黑暗啊】

“如果有可能,”

顾醒说道:“我是打算把这些渣滓一个一个亲手送走。”

【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你身上这种爆棚的正义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么?】

“你知道?”

【我这不是在问你嘛】

“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说不清楚了,我忘记了从前的一些事,你知道的。”

……

田上秋乃正在自家客厅里来回踱步。

坐在在一旁沙发里,神情同样焦虑的是他的丈夫,浦只财团旗下一个中型公司的社长浦只武彦。

虽然年纪将近五十,但田上秋乃保养的不错,可说风韵犹存……金钱在延缓衰老方面所能产生的能量实在巨大。

不过,田上秋乃最近觉得自己的样子明显衰老了很多。

直接原因是她最近的情绪很糟糕,因为她的独子浦只三郎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先是被莫名其妙的变脸怪诞缠上了,然后又被警方的特殊部门以调查怪诞为由关起了禁闭。

田上秋乃一番打听后才知道,那个特殊部门名义上是在调查怪诞事件,背地里却在偷偷搜集浦只三郎杀人的证据。

简直岂有此理!

这帮混蛋,拿着纳税人的钱开出来的工资,然后欺负到纳税人的头上吗?

这个国家堂堂六大财团之一的浦只家族的子弟,就算不是嫡系子弟,就可以这样任人欺凌吗?还有没有天理?

田上秋乃当即带着浦只武彦,直接找到了黎都警察本部的本部长中泽健二。

中泽健二了解一番情况后,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个案子……被正义接手了啊,有点不好办。”

“正义?”

“哦,是我们这边特殊调查课的课长,代号正义,”

中泽健二说道:“一个自以为正义感很强的家伙,非常难搞。认死理,丝毫不讲情面,他认准的事情,别说是我,就算是国家警察厅长官八木摩起来求情也没有用。”

“您是警察本部的本部长啊,顶头上司!就算您亲自拜托都不行吗?或者,干脆辞掉这个家伙好了啊。”

“我还真没有这个权力,”

中泽健二苦笑道:“特殊调查课名义上归我们各地方警察本部管理,但任免权除了东都警视厅,其他都在国家警察厅。就算警察厅想行使任免权,也需要征求调查员元老委员会的意见……

所以,实际上,各地本部对他们的影响有限……最多是因为他们调查案件时,需要其他部门的警察配合,还能勉强接受一番管理……”

“拜托了!”

浦只武彦向中泽健二微微鞠躬,“我就这一个儿子。”

这可是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金主啊,能做到如此低声下气,可见救子心切,中泽健二不禁也有些动容了。当然,他并不怎么同情对方的遭遇。

“呃……好吧,我只能尽力试试了……”

随即,他当着浦只武彦、田上秋乃的面,拨通了正义的电话。

此时的正义正在黎都市的秋田区调查雨女案件——他得到最新的线报是,有一个疑似雨女的可疑女子最近搬进了秋田区的尚泽公寓。

虽然雨女的长相完全无法描绘和描述,但把可疑目标确定为突然搬到某所公寓的、容貌惊为天人的年轻女性之后,排查范围还是大大缩小了。

看着手机来电上显示的中泽健二的名字,正义立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皱了皱眉头,直接按下了侧面的静音键。

中泽健二一定是来为浦只三郎求情的。

正义知道中泽健二和浦只家族的某位有些扯不断的关系。

到达某一级别的政府官员,背后十有八九有一位甚至几位幕后金主,能够出淤泥而不染者少之又少,这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常态。

正义不可能改变这种状态。但要是那些幕后金主有事犯到了正义手里,那就休想通过官商结合的路子安然脱罪。

更何况,浦只三郎实在罪大恶极。虽然目前已经很难搜集到对方的罪证,但正义之前和李医生通过话,医生告诉正义:

“浦只三郎的手上至少沾了六个年轻女孩的血……别放过他。”

正义对李医生的催眠手段笃信不疑,这是他亲自体验过的。

那么,浦只三郎也就不可能从正义手上平安离去了。除非,他被列入死囚的名单。或者……被怪诞杀死。

送上绞刑架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做不到,那么被怪诞杀死也可以。正义没那么迂腐。

“你们瞧,”

中泽健二把手机屏幕朝着浦只武彦、田上秋乃晃了晃,屏幕还停留在未能接通的界面上,“他竟然不接我的电话……”

“那个混蛋正义的办公室在哪里?”

“特殊调查员平常很少会在办公室,”

中泽健二说道:“调查案件的话,则可能在黎都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会闯入一些很诡异的地方……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两个先回去,等正义给我回了电话……”

“中泽健二本部长,”

田上秋乃双手托着中泽健二的办公桌,身体向前倾了倾,面色一冷,

“我想,您是不是忘了,当初您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您该不会以为,过往所为的一切,就像雨水冲过的地面,所有痕迹都消失了吧?”

“您在威胁我?”

中泽健二脸色一变,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心里都明白——正义是不会给您回电话的,一百年后都不会!”

田上秋乃毫不退让,“您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个很可能失去唯一儿子的母亲的绝望心理呢?如果把这个母亲逼到绝途末路,逼到失去独子的悲惨境地,杀人也好,放火也好,引爆炸弹也好,她什么都能干出来!”

同样,您儿子也侮辱并杀害了别人家唯一的女儿啊……还不止一个。中泽健二的脑袋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

“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再探讨探讨,一定有办法……”

两个人对视半晌,一旁的浦只武彦正打算站出来打圆场,中泽健二忽然靠向身后的椅背,

“从官方,或者说,从正义那里很难把路走通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递给了浦只武彦。

浦只武彦从不抽烟,但这次还是接了过来。

中泽健二掏出打火机,为浦只武彦点燃烟,才给自己点上。在点烟的一瞬间,两个人靠的很近。

“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帮到你们。”中泽健二说道:“但是,你们别说是从我这里拿到消息的……”

“您真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

……

此时的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正在自家客厅苦苦等待中泽健二所说的,那位神通广大的谜先生。

“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啊?”田上秋乃喃喃道。

“别着急,这样我反倒放心了,”

浦只武彦安抚道:“那些真正有特殊本领的人往往都很有个性,很叛逆,谜先生的架子越大,三郎就越有希望。”

“嗯。”

中泽健二推荐的那位叫作“谜先生”的神秘人士,常年都在本子国警方黑扑克通缉单的前五名里徘徊,全国各地都有案底,但从来没有哪个地方的警察局抓到过他。

据说,谜先生几乎无所不能,上天……入地,专门做财阀的生意。

只要支付的佣金足够,又是财阀家族的人,谜先生就愿意出手帮忙……偷盗、杀人、放火、爆炸、投毒,甚至解决怪诞事件,他无所不干。而且,凡是他答应的事情,很少失手。

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过去从未听说过谜先生,更不晓得他经常和财阀家族打交道。

中泽健二的解释是:“大概,您二位从来没有惹上怪诞之类的麻烦吧。或者,从来没有被那些稀奇古怪的特异人士盯上。”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两个人的身份地位还不够资格接触到这样的信息。

不管怎么说,按照中泽健二的建议,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已经把一笔数额极大、连浦只武彦都觉得很是肉痛的现金打入了浦只财团主银行的某个神秘账户里……

打钱的时候,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

大概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个身材较小,容貌可人,身着白色洛丽塔裙,蕾丝边短袜,玛丽珍鞋的少女忽然出现在了客厅之内。

现身之时任何征兆都没有,谁都不晓得少女是怎么做到的。

田上秋乃愣了一下,随即喜道:“您就是谜……”

“我是谜先生的助理,您称呼我为谜面就好。”

谜面说着,手腕一抖,一张卡片朝着田上秋乃旋飞而来。

卡片旋转的很快,但是到了田上秋乃眼前刚好停了下来。

她接过卡片,是很有质感的黄色牛皮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两个笔画极度张扬的“谜”字。

“这……”田上秋乃抬起头来,有点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从黎都本部特殊调查课手中救出您的儿子;第二,干掉那个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调查员正义,”

谜面微笑道:“这两个活,谜先生接下来了。您要感谢自己的大方,还有您出身于浦只家族的丈夫……对了,第二个活还得加钱。”

说完,一团白雾从她脚底喷涌而出,整个人陷入迷雾之中,旋即消失不见。

“老公,”

田上秋乃望着浦只武彦,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喷嚏,“你觉得靠谱吗?”

“靠谱,”

浦只武彦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风韵犹存的妻子身上,“特别靠谱,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让那个正义去死吧,”

田上秋乃咬牙切齿道:“我就没有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混蛋!”

……

“我喜欢钱,”

深夜,坐在一辆造型很夸张的豪车内,看着银行账号里新入账的天文数字,穿着一身大红风衣的谜先生嘴角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越多越好,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尖锐刺耳的笑声。

“老板,”身旁一身娇俏可爱的谜面手里拿着一张浦只三郎和一张正义的照片,说道:“黎都本部到了。”

……

“啊~~~要死了,”

写完了当天的怪诞调查报告,蛙人从警察本部大楼一楼大厅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伸了个懒腰,

“总算能休息了!”

一旁的助理小峰雅信说道:“大人,您好久没有去拳击俱乐部了啊。”

拳击,可以说是蛙人唯一的业余爱好了。

其实,他差一点就要成为职业拳击手。在被正义看中,推荐到怪诞培训部之前,蛙人正打算去职业拳击协会注册来着。

“我也想去啊,”

蛙人一脸苦相,“我能怎么办……”

正义去调查雨女了,冬落去了东都,红衫被拉进了死地,乌鸦完全联系不到,现在黎都警察本部能用的调查员就蛙人和秋刀鱼,秋刀鱼又是个拿起漫画放不下来的死宅……

据正义说,黎都市还有第七个正式调查员,很厉害的一位,但自从蛙人入职以来,从来没见那位。

总而言之,现在压力全到了蛙人身上……

还好,最近东都的怪诞事件发生频率不算太高。

蛙人最近手头上的案子,算上从红衫那边接过来的家暴怪诞,初步可以认定为已完成限制的差评外卖怪诞,还有一个吃人的私人医院怪诞,几个杀人规则很苛刻、可以逐步观察限制的特异种怪诞……勉强还能撑得过去。

正义,乌鸦,红衫,还有那个让人讨厌的冬落……你们赶紧回来吧,我是蛙人不是超人,不是美国队长,没有三头六臂,我要搞不定了,我想你们啊,特别想!蛙人在心里呼唤着。

“话说,”助理小峰雅信说道:“我们黎都的调查员也太少了吧,好歹是两千万人口的大城市,看看人家东都警视厅……”

“我记得培训课那边有两个实习调查员似乎快要转正了,”

蛙人道:“我看你最近的精神力量涨势不错,快要够资格了。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把你放到实习的名单里。”

“谢谢!谢谢大人!”小峰雅信满脸欣喜。不愧是素来善解人意的蛙人大人,爱好是铁血的拳击,内心却有一抹温柔。他还没开口,对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

“嗯?”

“真心感谢!真的!”

小峰雅信郑重其事地向蛙人鞠了一躬。如果能成为实习调查员,就有资格独立处理一些比较简单的怪诞事件,也就意味着他从此摆脱了“可消耗人员”的悲惨命运,收入和生活水平也能提高一大截。

“哈哈,”

蛙人笑道:“你还是赶紧想一想,给自己起一个什么拉风一点的代号比较好。”

成为实习调查员之后,小峰雅信这个名字将消失在所有官方登记造册的资料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为被人忘却的往事。

“我早就想好了,蜂人,您觉得怎么样呢?”

“不咋样……”

正说着,本部门口忽然驶过来一辆造型夸张、大红色的超级跑车,一个漂移甩尾停下了车——

“嗤——”

刹车的声音极度刺耳。

“扰民啊,这大晚上的,”小峰雅信皱了皱眉头,“谁啊?”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男两女。

男人穿着一身大红——红色大衣,大衣上有整齐的小花纹,仔细看清——小花纹都是一个个谜字。

红色裤子,红皮鞋,红色的绅士帽,手里拿着一根红色手杖,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雾气。

透过雾气,隐约可以看见男子的脸,仿佛挺英俊,但散着一股很重的邪气,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抹颇有些挑衅意味的笑容。

两个女人容貌一模一样,分别穿着一黑一白的洛丽塔裙,五官精致可爱,却总感觉缺少一点人气。

小峰雅信正要上前问话,却瞧见蛙人脸色严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啊……这三个人,”他小声问道:“您认识?”

“是谜,”

蛙人死死盯着一身大红的男人,

“黑扑克通缉单里的通缉犯,目前的通缉位置是黑桃J,自称谜先生的就是他。身旁那两个少女是他的助理,一个叫谜底,另一个叫谜面。”

小峰雅信听罢,心头猛地一沉。

他大概听说过黑扑克通缉单……似乎是一份只对怪诞调查员公布的通缉名单,纳入通缉名列中的,都是本子国内一些罪大恶极又本领高强的特异人士。

普通警察拿这些特殊人物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依靠拥有特异能力的怪诞调查员去抓捕缉拿……但怪诞调查员整日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怪诞已经精疲力尽,哪有余力对付他们,于是榜单上大多数的通缉犯至今仍逍遥法外。

而且,很多通缉犯的本领高深莫测,如果不是最顶尖的那几位调查员,也很难对付。

这会儿虽是深夜,但一个通缉犯,就这么毫不掩饰地杀到警察本部的大楼里,也太过嚣张了吧。

想到这里,小峰雅信默默摆好了战斗姿态。

“谜来这里干什么?”

“管他呢,”

一旁的蛙人也从背包里掏出了拳击手套带上,“准没好事!”

“我是谜面!”穿着白色洛丽塔裙的少女说道。

“我是谜底!”这是黑裙少女。

“准备好迎接谜先生的闪亮登场了吗!”

谜先生的声音很尖锐刺耳,他抬起手,中指和食指中间夹着一张卡片,手腕一抖,卡片朝着蛙人高速旋转而来。

“小心!”

小峰雅信惊道:“小心有诈!”

卡片飞到二人面前,砰的一声炸开,化作飘在半空中的一行红雾拼成的大字——

“谜题一:谜先生来到黎都市警察本部所为何事?”

“混蛋!”

小峰雅信怒道:“干脆把谜底一起写出来好了!”

话声未落,谜先生和一对双胞胎忽然启动,朝着蛙人冲了过来。

“来吧!右勾拳。”

蛙人双手对了对拳击手套,朝着谜先生一拳挥去。

下一瞬,他眼前闪过一面哈哈镜,镜中是身形完全扭曲的自己。

一团红色雾气将他笼住,助手小峰雅信不知何时昏倒在了地上。

一条细长的腿从侧面横踢过来,蛙人挥拳一挡。

另一边甩来一根双节棍,再挡一拳。

一道钢叉从后方插来,蛙人侧身避过。

双节棍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子,再次击向他的腰部。

蛙人跃起避过,四面八方忽然闪出好几面哈哈镜,一大堆形象扭曲的蛙人彼此重叠交叉,搞得他心烦意乱,辨不清方向。

接着,钢叉又从脚底戳了过来。

一对双胞胎,一白一黑,一个手持一对钢叉,另一个拿着一对双节棍,动作都非常迅捷利落,再加上不停干扰视线的哈哈镜和迷雾,蛙人一时间真有点手忙脚乱了。

更糟糕的是,谜先生甚至还没有对他出手……

“该死!”

先把这些破镜子打碎好了!

蛙人想着,瞅准一个时机,一拳击中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块哈哈镜。

“哗啦!”

镜子的碎片满天乱飞。

总算清净了……还没来得及欣喜——

数不清的碎片闪动光芒,又化作一块块完整哈哈镜,将蛙人围了起来,数不清的、扭曲的蛙人晃动起来,眼晕极了。

“您要感谢,”

一个轻佻的女声笑道:“没有人花钱买您的脑袋呢。”

蛙人来不及细思,再次陷入了钢叉和双截棍的密集攻击网中。

一身红色大衣的谜先生从晕倒的小峰雅信一旁从容走过,来到大楼脚下。

他举起手杖往上一扬,一根透明细线划过夜空,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特殊调查课所在的二十一层。

“哗啦!”

用手杖敲开玻璃,谜先生一跃而入。

他迈着优雅的步伐,大摇大摆来到特殊调查课的禁闭室门口。

沿途遇到的每一个调查课工作人员、助理,被他用手杖轻轻一点,全部昏了过去。

“是时候揭晓第一个谜底了,”

谜先生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没有一个够格的观众。黎都的调查员比起东都那帮饭桶来,差得也太远了……”

说着,他用手杖点开禁闭室的门,里面空空如也。

“咦?”

谜先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很少见。

他打开手杖一端的对讲器,“喂,我说小谜面,你是怎么做调查的……”

“不用问了,”

另一边的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浦只三郎原本就是关在那个房间里的。”

谜先生顺着声音瞧去,看见一个穿着邋遢、手里抱着漫画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靠着一边的门框。

说话时,年轻男子全程低头看漫画,没有往这边瞧过一眼。

“哇哦,很嚣张嘛,”

谜先生乐了,“我很喜欢,年轻人,有没有意愿加入我的谜之军团?”

“杀人犯是被那辆出租车带走的,”

年轻男子往后翻了一页漫画,“谜先生要是做过功课的话,应该知道那辆出租车吧?要是再晚一点的话……恐怕很难向雇主交差了哦。”

“年轻人,”

谜先生从一边走廊的窗户一跃而出,手腕抖出一张卡片,旋飞到年轻男子的漫画上方,旋转停止。

卡片缓缓飘落下来,上面写着一个笔画张扬的谜字。

窗外,向下急坠的谜先生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要是有意愿的话,拿着这张卡片,随时来找我!”

稍许,满身是血的蛙人冲上楼来,看着在一堆昏迷人员中安静看漫画的秋刀鱼,

“这么多人昏倒,你都不管?”

“场面太刺激了,还有大量精神力量值不低的调查员助理,”秋刀鱼继续往后翻,“你确定让我不要看漫画?”

蛙人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要是秋刀鱼真的放下漫画,大楼里诞生一个崭新怪诞就high了。

“……”无语半晌,蛙人又道:“那个谜呢?”

“走了。”

“他来干什么的?”

“直接找到了一号禁闭室,看来目标就是浦只三郎。”

蛙人走到禁闭室门口,里面没有一个人。他的脸色变得很差,“谜把人带走了?”

“准确的说,是出租车。”

“出租车?”

“那个怪诞出租车,”秋刀鱼终于抬起头,露出了笑容,“让怪诞联盟去对付坏蛋联盟,你说会不会很刺激?”

坐进出租车里,浦只三郎感觉舒服了很多。

这几天的折磨太痛苦了……一开始,浦只三郎面对的是随时随地都会看到的死女人千春的脸。

他初始是极度恐惧那张脸的。

神奇的是,慢慢的,他好像有所习惯了。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张死女人的脸,一个弱者、一只被宰杀的羔羊的脸,这有什么好可怕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咬牙坚持下去。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再看到那张面孔,他已不再太过畏惧。

那些调查员说每一个怪诞都很可怕。哼,实在可笑,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浦只三郎渐渐不再畏惧之后,千春的脸也逐步消失不见了。

此时,他再看每个人的面庞,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么一说,他似乎打败了传说中不可战胜的怪诞,简直太了不起。同时,这也就是意味着,那个所谓的怪诞杀人规则对浦只三郎不起作用了吧?

但警方的特殊调查员还是不肯放他回去。不仅如此,他们竟然还在想方设法套他的话,千方百计让他承认杀人的罪行……

搞什么鬼!

不是说,都是常年负责解决怪诞事件的专业人士吗?还能兼职调查杀人案?

要不是母亲托人递进来纸条,告诉浦只三郎,她正在想办法,很快就能将他救出去,浦只三郎都不晓得面对这些假公济私的混蛋,他这样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

母亲果然想到了可靠的办法吧?

要不然,浦只三郎现在也不会如此悠闲平静地坐进出租车里。

对了,他是怎样坐上出租车的?好奇怪啊……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管他呢……逃出来了就好。

母亲啊母亲,无所不能的母亲。

浦只三郎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情形——那其实是一次误杀,他在家里举办party,照例迷晕了全场他最满意、最心动的年轻女孩。

按照惯例,他会在完事之后,将那位女孩的衣服整整齐齐穿戴好,送到客房,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但那天晚上,做到一半,女孩忽然醒了过来,狠狠咬了他一口……惊慌失措的浦只三郎失手掐死了女孩。

杀人了……那个夜晚,浦只三郎在极度惶恐之中度过。

他慌慌张张给母亲打了电话。

母亲赶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怒火,但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表情,她瞬间柔软下来。

很快,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一样,母亲清理房间里的一切可疑痕迹,问询当晚事情的经过,排除所有可能暴露浦只三郎的风险,并且安抚浦只三郎:

“放心吧,儿子,有我在,你会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继续平安、幸福、无忧无虑地在我们这个国家生活下去。”

母亲的话,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从那天晚上开始,浦只三郎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那种毁掉清纯的女孩子,然后扼住她们的喉咙,直到窒息的感觉。女孩越清纯,他越觉得刺激。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上瘾。

杀掉第三个女孩子之后,浦只三郎作案的手法就越来越纯熟,母亲对杀人现场的处理也越来越熟练完美,渐渐无迹可查……浦只三郎本以为这样的循环会一直进行下去,直到他杀死了千春。

车窗外,下起了红色的雨,就像那天晚上千春的血。

浦只三郎没有做错什么。

有些人生而就是高贵的狼,有些人则投胎绵羊。

狼要吃羊,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那些特殊调查员凭什么像犯人一样拷问他?

如果因为狼吃了羊,而去惩罚那些狼,公平又在何处?狼天生是要吃羊的呀。难道要让狼群饿死么?

浦只三郎心里面憋着一团怒火——都是那些怪诞调查员的错,他们用满是嫌弃和恶心的眼神看着他,长时间地拷问他,颠倒他的时差,给他吃最糟糕的食物,就像对待那些卑贱的罪犯一样!

走着瞧吧,浦只三郎捏紧了拳头。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件,浦只三郎或许会渐渐厌倦这种杀人——销毁痕迹——再杀人的单调循环。不是有一种说法,叫作边际递减效应么。同样的事情做多了,就会渐渐感到无聊吧。

但是,因为这些该死的调查员,浦只三郎更加坚定了继续在这条铺满鲜血的道路上走下去的念头。

那些越是反对,越是表现的义愤填膺,越想将他绳之以法,浦只三郎就越要把手伸向那群软弱的绵羊,越要欣赏她们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这样才够刺激,才是对那些调查员最好的报复!

调查员那些特异的本领,都是可以训练的吧?他们可以做得到,浦只三郎也可以做得到。在如今的社会里,只要肯花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浦只三郎可是战胜过无解怪诞的男人。千春带血的面庞可以做证。

对,正该如此。

就像大海上亮起灯塔,浦只三郎原本有些迷茫的人生忽然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对付那些普通的年轻女孩有什么意思?

调查员也有不少是女性吧?据说长得都还很漂亮,如果有一天,能把那些漂亮的女调查员也……

“ああ長崎ながさきは今日きょうも雨あめだった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司机拧开了收音机,轻柔的旋律响了起来。

这首歌好耳熟啊。浦只三郎想着。

他肯定在哪里听到过这首歌。

像这种曲风,浦只三郎从前肯定不会喜欢。以他的火爆脾气,说不准直接开骂,让司机赶紧关掉音乐。

但是今天……这首歌听起来可别有一番韵味,很像杀人前诡异又温柔的序曲。

“司机,”

浦只三郎问司机,“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还蛮好听的。”

“长崎今天又是雨。”

长崎今天又是雨……旋律很棒,歌名也很不错啊。

下雨天,下雨天杀人最有感觉了。

浦只三郎看着车窗外红蒙蒙的雨,想起了自己杀死千春的那个红雨之夜。

就用这首《长崎今天又是雨》来做自己杀人时BGM好了。浦只三郎想到。

到那时,他会在每一个下雨天,走出家门,随机选择作案的对象。

他会穿上不起眼的灰色衣服,带上鸭舌帽,像一个幽灵一般在雨中游荡。

他会带上耳机,播放《长崎今天又是雨》。

在作案最刺激的时候,他会自己带着一只耳机,把另一只耳机塞进女生的耳朵里,他和她一起听歌,一起欢乐,同频共振,当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会扼住对方的喉咙。

在歌曲结束的一刹那,他会结束对方的生命。

《长崎今天又是雨》……这首优雅的歌也得到了完美的升华。

他在脑海里痛快地畅想着,恨不得此刻就让司机停下车。

正好是一个雨夜,他要走入雨夜……戴上耳机……寻找迷途的羔羊……

“师傅,”

浦只三郎说道:“请停车,我要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整个人忽然惊呆了——

他的声音没有这么细……这是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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