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警惕的看着前方,脚下轻轻地往后挪动。

踩踏着蓬草出嚓嚓的声音,无数虫豸飞出四下逃窜。

虽然肉眼看不出任何异状,可灵识透出,却能隐隐察觉前方潜伏着极度危险的物事,那若隐若无的气息犹如一只大手将他的心房紧握,随时随地都可能炸碎开来。

“砰砰”“砰砰”

心房剧烈的跳动着,他喘着粗气,像是一只被潜伏着的猛兽盯上的猎物,阵阵难受的压抑充斥着他的胸膛。

可就在他快要忍不住转身奔逃之时,前方突然传出轰隆一声雷鸣般的炸响,大地剧烈颤动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浪从方才无形墙壁内部朝外扩散开来,空中震起无数土石,令人站立不稳,几只鼹鼠被震塌了窝,吱吱尖锐叫着四处狂奔。

不久前才下过雨,土壤有些潮湿,此刻一层层翻转过来,使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土腥。

可这一切陈昊却都没有在意,他只是下意识的俯下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脸色煞白,心中震撼之极。

却见方才那无形墙壁所在之地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宽约百丈的地面之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宽大的深坑,就连土壤底部那最坚硬的岩石,也被震碎了厚厚一层粉末,而那仅剩的一点立锥之地上,正站着两人,其中一个身穿紫色道袍,鹤童颜,双眸如同一涌万古深潭一般莫测,胸前一个六菱铜镜悬浮,垂下万道宝光,手中拿着一副万兽图,上面画有飞鸟走兽,个个栩栩如生,仿若随时都可能跳脱出图卷,活转过来一般。

另一人则身着黑袍,一头淡红色披肩长,高约八尺有余,他肩膀上扛着一根斑驳古旧的铜枪,双眼死死的盯着这名道人,口中怒斥道:“王华一,你好歹也是道门大派的长老,早就成就元神之辈,何以会跟一个小辈见识,将他收入你那奴兽图中?”

长枪尖端微指图卷上的一处,陈昊顺着看去,却是大吃一惊,原来这副万寿图中的一个角落,描绘着一头凶兽,全身伸出黑黝黝的骨刺,四只巨爪赫然在目,不是那之前那华成峰施展妖神变所化而出的又是什么?

这凶兽额头上被印了一个淡蓝色的神符,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眼角处露出几分惊愕,像是被人猝不及防间便一手给捉了去。

元神修士!陈昊倒吸了一口气,这才记起方才那名高达丈余的男子所说的话,原来元神修士的真身竟然有着如此威能,之前碰到的元神法身乃是藏空法师出手镇压,自己还没有这么直观的体会,此刻光感受到场中这两人微微渗透出来的余威,便已经压抑得气血翻涌,脸色通红。

他情不自禁的冷哼一声,那名道士微微侧目,眼神如刀一般刮在陈昊的心里,体内汹涌的气血再也压抑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抹艳红。

心中骇然万分,一个眼神便能将人重伤,这种实力简直如同神魔一般不可测度,若是真正对自己出手,怕是插上一对风雷神翅也难逃脱。

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语:“小子冒昧,冲撞了前辈高人,还请恕罪,能放我离去。”

紫袍道人微微点头,六棱铜镜上泛起的道道光华嗡然散去,解除了陈昊周身的气机锁定,后者这才觉背上凉飕飕的,竟是在方才无声无息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顺着脊背流淌,浸湿了一大片衣物。

长呼出一口浊气,心中才放下一块大石,这是异变又生,只听那名黑袍男子嘿然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哪有那么容易!”

陈昊惊骇回头,只见那黑袍男子手中长枪调转枪头,在陈昊惊骇欲绝中对准了他的身躯。

他脑袋轰鸣一声,犹如里头敲响了一口巨大的铜钟,思绪变得一片空白,檀中穴处被一道凌厉的气息给顶住,胸口处波涛翻涌般的激荡着难受,脑海中冒出一丝丝金色光彩,仿若下一刻就会眼前一黑,昏迷过去一般。

勉强打起精神,却听这黑袍男子口中道:“此人怕也是你道门的后辈,年纪轻轻便到了如今的境界,怕也是天赋异禀之辈,你如果不将你奴兽图中的那个妖修交出,我便在你的眼皮底下,活活扒了你这道门后辈的皮!”

“什么!”陈昊浑身一个激灵,丹田内的元力潮水般涌出,低喝一声,身形微微震开铜枪的锁定,空月剑铿锵一声化为一道流光已然从体内飞出,稳稳地落在他的手心之上,虽然明知道与对方的差距乃是天壤之别,但若是对方要杀总也得挣扎反抗一番,也好过引颈就戮的窝囊。

“咦?”黑袍男子看到自己的铜枪散的气息竟然被微微震开,脸上有些吃惊,手臂轻轻一震,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劲从枪尖透出,咔擦一声熊熊燃烧化为一头火焰怪兽,张牙舞爪地朝着前方袭来。

怪兽的双眸透出两束青色神光,照射在陈昊身上,直没他的身躯,向灵台奔行而去。

陈昊心中一凛,连忙分出一半心神沉浸到肉身空间,附体在一个凝聚的紫色虚影之中,双眸同样激射出两道凌厉的金光,阻挡在凶兽神光的运行轨迹之上。

却听轰隆一声,两种不同的光芒碰撞在一起,犹如四条飞腾跳跃的蛟龙在空中激烈厮杀,龙角崩裂,巨爪断折,鳞片脱落,情状惨烈无双。

紫色虚影身形摇晃,手中连掐印诀,两头金龙怒吼一声,身形猛地拔高,狠狠地咬在青龙的脖颈之上,后者挣扎抽搐一番,就此崩散消失无痕。

陈昊脚下急急挪动,手中空月剑划出一道白幕,朝着迎面扑来不到一尺的凶兽咽喉处刺去。

才刚出手,那黑袍男子却是冷笑一声,“还想反抗?我的一道枪焰那么好抵挡么?即便是品质不凡的法器,也得给我崩碎湮灭!”

陈昊却微微摇头,脸上满是坚毅不屈,空月剑激荡出无数雪白色的剑芒,击打在凶兽利爪之上碰撞出淡淡的火花,剑尖变化,顷刻间刺入凶兽脖颈之中,出滋啦啦如同插进厚重铜器的声音,后者全身一震,惨嚎一声,炸裂成漫天火红。

“什么!”黑袍男子惊怒出声,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虽然是我随手而,可你一个金丹都没有结成的修士,又怎么可能接下的这一击?”

“我不信!再来吃上一招!”男子口中怒喝,长枪挥舞炸出一片风雷,在陈昊眼中化出无穷幻象,仿若一座巨大的铜山正在迎头坠落。

他只觉浑身骨骼被压得嘎吱作响,如若不是修习了洗髓天经,将一身骨头练得如钢似铁,怕是早已经筋骨爆碎而亡,饶是如此,脏腑激荡,也使得嘴角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愤怒的望向那黑袍男子,左手拳头攥得紧紧,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一股股猩红从手中缓缓滴落他却浑若不觉,只是口中咬牙切齿的道:“在下不知犯了什么过错,竟惹得前辈出全力杀我?”

“无他,你便如路边遇到的一只蝼蚁,踩与不踩全凭我心,谁知道这只蚂蚁竟然张开着头部的夹钳妄图反抗,你说是不是该死之极?”黑袍男子狞笑说道,长枪来势更急。

“砰”的一声将陈昊双脚沉陷入厚厚泥土之中,他的脸色一下如同金纸,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血腥味在空中弥漫,眼看那铜枪快要击中他的天灵,他手中已经结出法印,就欲进入到佛土空间中避难,谁知眼前却传来无数道淡黄色神光,与铜枪枪身砰砰相撞,将其震荡到一丈开外。

陈昊缓过神来,现那名紫袍道人胸前的铜镜嗡然作响,正面对着自己满是和善笑意,而黑袍男子却是一脸难看的立在一旁,口中怒喝道:“王华一,你如此爱管闲事,真以为我奈何你不得么?”

紫袍道人双眼低垂,像是已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将黑袍男子所说之言听入耳中,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气得后者脸色铁青。

“好好好!你要保这小子,我偏不让你如愿!”黑袍男子怒极反笑,手中长枪一震,斑驳铜锈从其上簌簌坠落,露出其中的道道神秘图纹,上面光华流转,无数金色枪影从枪身呼啸而出,化为一头头面目狰狞凶兽奔袭而来,震得大地颤动不休。

陈昊急急望去,只见每一头兽影周身元力都狂暴不休,浓烈如潮,全都在自己之上,一颗心不由再次高高悬起,左手心飞出一朵青莲,在头顶垂下无数道淡淡光幕,手中空月剑铿锵震鸣,无穷无尽的剑气从其内激射而出,将大地化为了一片雪白的汪洋。

可这些兽影却似乎是水淹不浸,火烧不侵一般,巨爪震动,击碎了一朵朵浪花,身形微摇,撞破了半边天空,眼看就要扑袭在他的身上,却听哗啦啦一阵翻动声响,他抬眼望去,只见自家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悬浮的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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