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字满布古老沧桑的气息,笔画复杂远远出陈昊的认知,不过其中蕴含的禅机至理,映入脑海中却并不晦涩难懂,犹如一名佛门大能在为其言传身教一般,不过片刻便明印己心。

他回过神来,眼中透出少许迷茫之色,仿若一个才方学武的孩童,面对深奥武学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生涩的单手结出一个手印,感觉灵台之中有一物事嗡然轻动,犹如银钟震响,整个人神智一清,隐约间与一处广袤无边的空间紧紧联系起来,能感触到里头头每一缕空气,每一方泥土,一切异动全都映入心中,掌控自如,再无半点滞涩之意。

这处空间正是天玄宝珠所承载的佛土,空气灼烈,满是焦痕,一尊尊残破斑驳的佛陀金身凌乱一地,有的深埋地底,只露出一只手掌,半面佛,几片金黄。

此时陈昊对整个空间掌控由心,识念略微一查,便知这些佛陀金身不多不少,刚刚好为三百具,它们受到的损坏程度不一,多者缺臂断腿,少者则只有淡淡焦黄灼痕,最好的便是位于三百佛陀中心的那具,身上袈裟都还保持着半分鲜明,闭目垂,仿若只是陷入了浅睡之中,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而在整个佛土中央,那只巨大的石质佛掌之上,正托着一团淡淡的彩色云雾,翻涌不定,犹如里头孕育着一个天地灵胎一般。

忽然他轻轻皱起眉头,只因他察觉到这片空间的天穹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一片片虚无混沌在其中生灭不休,缓缓带走整个空间的灵气,若无补充,这片佛土便会一直衰败下去,直至崩塌溃灭。

佛土一角之前的漫天红光敛去,那把天离断剑斜斜的插在焦土之上,浑身散着一阵阵凛然气息,围绕断剑的方圆百丈之地上刻画了一个巨大的阵纹,道道锁链虚影一端沉入大地深处,一端则紧紧扣死在剑身之上,将其镇压于此不得脱身。

降龙禅杖横在大地的一侧,上面流转着几不可见的金光,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亘古存在一般,轻易不能磨灭。

陈昊心念一动,手中月空剑随之消失在佛土之中凭空闪现,天离剑出轻微的震鸣,似是对此剑有所感应,而后者则猛然冒出半尺剑光,与其遥相辉映。

将月空安置在一片空地之上,意识一闪已是出了此处空间,他缓缓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藏空法师,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需道谢,这本是你应得之物。”法师好像是看出陈昊的心思,轻轻摆摆手说道。

“之前未曾将整个佛土交付于你,便是担心你心性不够,乍获至宝,容易将其用作歧途。如今你也经历了一些风浪,加之一些变故,我才做下决定将掌控法诀完整传授于你,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这片佛土,莫要辜负了佛主的一番期望。”

陈昊神色肃然点了点头,口中说道:“自当谨记法师今日之言,不敢有所怠慢。”

法师微微颔,眼角含着赞许,口中说道:“我灵体破碎十之八九,记忆也有所蒙蔽缺失,你看我衣袖一角的须弥法阵玄奥无比,可却只是佛门万千神通的小小一支罢了,其他的或是记不起来,或是灵力不够无法刻画,此番进入佛土空间本源休养,更无时间去推算衍化,而这方面则需要你从中帮忙。”

“法师但凭吩咐,小子岂敢不从?”陈昊慌忙应道。

却听法师略作沉吟,“我进入佛土空间之后,会将身上袈裟放在那石质巨掌一旁,天下功法源于一家,若仔细推敲可以现许多共通之处,我要你暂且拜入道门之中,学得万千阵法精要,刻画在这袈裟之上,助我推衍出佛门神通,复苏记忆。”

“什么!”陈昊惊呼出声,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小子带艺投师,可能会被调查根脚,而我一身功法更是与修道者迥异,怕是会惹得旁人猜疑。”

法师点了点头,伸手将空月剑接过,指尖透出毫芒,在剑身上刻画了一个淡淡几不可见的阵纹,口中说道:“这把剑被我铭刻了隐匿阵纹,你背着它,只要剑不离身,对方修为也没有过此时的我,便不虞被人现。”

陈昊缓缓闭上眼睛,释放出识念,却感觉对方手上空无一物,仿若整个剑的气息都随着那角阵纹的形成而消失了一般。

他欣喜回道:“法师修为滔天,若不是此时天地元气稀薄,怕是能轻易镇压成就元神法身的修士,而这类人物又哪是小子会轻易碰到的?这般施为稳妥得很,比之前天心老人给的那块灵玉效果要好得多。”

后者呵呵一笑,口中又道:“切勿骄奢自满,放松警惕之心,这世上藏龙卧虎,怕是越元神之辈也有不少,若是再冒出几个像那头玄武神兽一般的老古董,你便得立刻就逃。”

他继续告诫了几句,身形像一块水晶板上的沙画一般,被风吹得渐渐散去,只剩下空月剑坠落余地,深深没入岩石之中,而陈昊独自一人静静站在石穴之中,眼神闪烁满腹心事。

忽然他抬起头,眼中光华一闪,透过小小的洞口看向天空,口中呢喃道:“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是乌云密布,黑得跟锅底一样,不久会有暴雨来临。”

陈昊将空月剑背负于身后,紧接着一步跨出洞外,却觉阵阵强风忽地刮了起来,他脚立虚空却并不紧张,身形下坠之际,双手成爪,深深的抓入岩壁之类,手上用力,飞的朝着崖顶爬去。

一头巨大的苍鹰以为碰到了猎物,从空中急急俯冲而来,几根飘荡的松针被铁翅击中,碎裂好几截。

陈昊急回头,双瞳一缩,单手死死抓着崖壁,另一只手将背后的空月剑拔出,光华一闪,在空中斩出一片血红,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哀鸣,苍鹰被拦腰斩做两截,双眼中立时蒙上了浑浊之色,生命气息缓缓流逝,从高空急朝崖底坠落,沿途划出一道鲜艳的色彩。

他暗暗点头,心中忖道,这空月剑果然堪称神兵,随意一挥便有如此威势,方才若仍是如之前般孑然一身,绝对不会应对得如此轻松,说不好还要吃上这只扁毛畜生一击不可,虽然未必会受伤,但也会被逼得狼狈不堪,毕竟他还没有踏虚而行的本事,跟这些飞禽中的霸主争斗,先天上便吃了大亏。

将神兵重新背负,手上用力,身形急拔高数丈,又狠狠抓在坚硬的岩石之上,几次三番,已是踏在崖顶之上,未及站稳,却觉天黑如墨,一道深蓝色的霹雳急急劈下,他奋力往前一跃险险躲了开来,只听身后一道惊天动地的炸响,站定回头望去,方才站立之处已经崩裂出一大块崖石,轰隆隆的从上方向谷底滚落。

面对这般天地伟力,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渺小之感,陈昊摇了摇头,却是不敢怠慢,瞥了一眼已经浓烈欲滴的乌云,脚下轻跃在山间林木树梢之上急朝着山下奔去。

才方在淡黄色道路上站定,却觉得天空坠落一粒粒铜钱般大小的雨,击打在地面之上,生出淡淡的轻烟,一股股泥土裹挟的浓烈气息扑鼻而来。

陈昊皱了皱眉头,往道旁急急眺望,虽然不惧雨中奔行,但弄得浑身湿答答的,总是不好,脚下龙行步伐运使到极致,一颗颗雨滴犹如打在光滑的油纸之上,顺着身形滑落下来。

忽然他身形微震,眼中露出喜色。

却见那前方隐隐约约露出一个黑影,看样子是一间巨大的木屋,他心头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衣衫湿透散的淡淡霉味怪不好闻,若能在这木屋里头休整一番,围着一个小小火炉,烧上一锅热水泡泡身子,那也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只要不再进来如那烟雨瑶那般的女子就好,想到那晚的旖旎,他心头不由冒出千般滋味,杂乱思绪错横交织,奇怪的却并没有怨恨,只剩下口中不由自主的呢喃道:“若你不是抱着那般目的前来该有多好。”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道影子抛往脑后,叹了一口气,身旁雨点越来越密,才逼近他的身形一尺,便被他催的无形元力给猛地弹开,便连地面上的污浊泥土,也不能沾到他半点身躯,只是维持这般状态也是一件耗元气的事情,他抬了抬头,看到这间木屋离自己已经不足百丈,心底下不由一松。

木屋越来越近,以陈昊的眼力,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高高的屋檐高角,檐下的繁杂雕饰,这间木屋宽约数亩,面前是一个大大的院子,旁边还建着一个马棚,几批瘦马正在里头嘶鸣不已,现在在这种雷电交加的环境里也变得焦躁不安。

而院子的中央竖立了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一面旗帜在飓风中呼呼响动,上书四个大字——天行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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