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用是第二日中午时分回来的,与他一同来的还有数十名东厂番子,领队的是新晋百户蓝国安。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数十辆囚车,每辆车里都塞满了人,最后面则是几辆大马车,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人来的时候,袁大海正在周明的帐篷里吃饭,吃钱恩说人到了,忙扔下饭碗迎了出去。

“袁兄弟,恭喜、恭喜啊!”蓝国安远远看到出来相迎的袁大海,就在马上贺起喜来了,一句“袁兄弟”顿时将他与袁大海的关系拉近一步,热情的样子好像和袁大海真的是好兄弟一样,典型的自来熟。

喜从何来?

袁大海认识这蓝国安,知道这家伙刚因奢安之乱侦缉军情有功而荣升百户,但却不明白他向自己贺什么喜,不解的看向已奔到身前的纪用。

纪用呵呵一笑,翻身下马,说道:“袁司房已晋百户,当然要贺喜了。”

蓝国安也从马上下来,走到袁大海面前,很是羡慕的看了一眼他,“袁兄弟这百户可是厂公亲自下令升的,啧啧,再加上袁兄弟奉命提调黑旗箭队,我东厂之内现在就数袁兄弟最是风光了。”

纪用拿出一块百户铁牌递与袁大海,笑道:“听说袁百户那块司房铁牌拿了不过才半月,不想就又换百户铁牌了,一月未到从番役连升数级至百户,我东厂之内可是数十年未有人能晋升如此之快了。”

一番话听得蓝国安是眼红不已,羡慕这个袁大海机遇如此之好,竟然能平步青云至此,暗暗打定主意,此人正当红,可需好生与他拉好关系。

张德喜和李庆等人也过来向袁大海贺喜,郭可纲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袁司房升了百户,他们这帮人自然要水涨船高,尔今黑旗箭队在手,将来东厂上下谁敢不正眼瞧他们!卯颗的人终于他娘的算出人头地了!

升为百户,袁大海自然也是高兴,捏着那块百户铁牌是暗喜不已,但仍谦虚道:“此都是厂公与诸位大档头对属下的厚爱,属下得他们垂青,诚惶诚恐得很!”拱手朝蓝国安又道:“小弟新任百户,今后还少不得蓝大哥多多提携。”

蓝国安一听,忙摆手道:“袁兄弟这话我可不敢当,我看恐怕往后可是你要多多提携老哥才是!”

“你们二位就不要在这说谁提携谁了,咱们还是把大事给办了吧。”

纪用笑着打断袁大海和蓝国安在那客气,指着那些囚车和马车对袁大海道:“袁百户,你要的东西咱家都给你带来了,八百件黑旗箭队袍服,二百名死囚,是一个都不差!”

袁大海一喜,忙朝纪用施了一礼:“多谢公公!”

纪用“哎”了一声:“你可不用谢咱家,这些东西可是你自己的面子大才得来的。”

“我的面子大?”袁大海不解。

纪用笑道:“打虎好汉的面子谁人能不给呢?”

蓝国安也笑道:“袁兄弟可知道,现在京里盛传咱东厂出了个打虎英雄,不但咱们东厂上下对你佩服不已,就连外面人都夸你是条好汉子呢。听说就连宫里都知道这事了!”

袁大海轻笑一声:“杀虎之事,小弟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得很,不瞒蓝大哥,要不是石公公有危险,小弟说不定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听袁大海这般说,蓝国安对了脾气,“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实话,试问谁他娘的不怕老虎?”

“你们几个,去把犯人都带下车。”

纪用吩咐李庆一声后,转头对袁大海道:“你可知咱家回京之后将你所需之物一说,刘公公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告诉咱家,你查出的汪文言勒索熊家四万两银子之事,让九千岁他老人家很是高兴,当着司礼监众位公公的面夸你精明能干,黑旗箭队由你来重建,肯定不会叫人失望的。你想,有九千岁这等评价,刘公公他们难道还能为难你不成,再加上你力搏猛虎,又有谁人敢不卖你面子呢,呵呵...”

想起一事,问袁大海:“想必有一事怕你是始料未及的。说来也是有趣,那汪文言一个内阁中书舍人能有什么能耐敢将诏狱中的熊廷弼放出来,所以他还得找人帮忙,你可知他找的是谁?”

“属下愚钝,请公公明示。”袁大海当然知道是谁,但却是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纪用嘿嘿一笑:“他找得就是咱们九千岁!”

蓝国安听了,凶光一闪:“这汪文言胆子可真够大的,平日里与九千岁做对,有事却想九千岁帮忙,真是自寻死路!”

纪用点了点头:“九千岁平生最痛恨人家欺骗自己,汪文言敢欺瞒他老人家,自然饶他不得,所以九千岁已经下令锦衣卫将汪文言锁入诏狱了。”

汪文言入诏狱了?袁大海一突。

“现在京中可着实热闹得很,吏科给事中阮大铖昨日突然上折子,弹劾汪文言与左光斗结党营私,再加上熊廷弼这事,可就不需咱们再多做手脚了。”

纪用一边说一边往箭队营盘走去,见箭手们正在练习箭术,有模有样的,不由点了点头,对袁大海道:“人和衣服咱家都给你带来了,刘公公的意思是尽快将黑旗箭队带回东厂,所以现在就看你的了。”稍顿,沉声道:“你须抓紧些,说不得这几日就要派上用场!”

袁大海一凛,派上用场是什么意思可是不必多说的,因为黑旗箭队就是用来杀人的,阮大铖既然上了折子,那这场好戏就正式开幕了,黑旗箭队也应该去杀人了。

...................

八百件黑旗战服都是连夜赶制出来的,据纪用说是宫里针工局操办的,当下袁大海让钱恩他们将衣服分下去,叫箭手们立即换装,集结待命。

囚车里一共关押着二百名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很多人身上、脸上还满是血渍,污秽不堪,看得出,他们在狱中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这些犯人都是死囚,至于是顺天府还是刑部又或是诏狱的死囚,这个袁大海就不清楚了。

让纪用给自己找这些死囚的目的是为了鸣镝。

鸣镝,是袁大海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这六百蒙古箭手真正做到号令如一,成为一支世人眼中可怕的武装力量。

鸣为响声,镝为箭头,鸣镝就是响箭,它射出时箭头能出响声。鸣镝者,所射而不射者,斩之。

以鸣镝使黑旗号令如一,以死囚使黑旗嗜血如狂。

换装过后的黑旗箭队让人耳目一新,比起先前的样子新添一股精气。箭手们有新衣服穿,也是人人兴奋,在那交头接耳的谈个不停。袁大海也不去喝令他们肃静,而是向那些死囚走去,走了没几步,却听前面有婴儿的啼哭声。

哪来的孩子?袁大海怔在了那里,顺着哭声看去,只见囚犯当中有几个妇女正围在一个年轻女子的周围,而那婴儿的啼哭声正是从那年轻女子手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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