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江说出“笺丽姑娘”四个字的时候,在座的众才子有的惊讶,有的错愕,只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山另一边的佳人,竟然会是春笺丽。

谁都知道眉妩台的春笺丽年轻貌美,剑舞无双,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琴剑双绝?

郑贤朝假山的另一边笑道:“笺丽姑娘,宁公子说了,实在是不记得姑娘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既然如此,姑娘何不出来与宁才子相见,陪上一礼,彼此说清?”

过了一会,便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身穿华美红衣,梳着美髻,臂披薄绫,转出假山,款款走来。虽然依旧是身穿红衣,但以往的春笺丽,给人的感觉是艳红如火,然而此刻的她,却像是一个犯了错事的小女孩,韶颜雅容,略带娇羞,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众才子屏着气息,全都盯着她来。纵连宋俊哲,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来。

此刻的春笺丽,虽然一改往日形象,却浑身上下,散着一种神奇的魅力,犹如烈日下的红莲,美艳,却是安静,披在肩上的丝绫在肩后飞舞,红色的对襟衬着金色的抹胸,腰间是宽达半尺的阔带,眉间一点鹅黄。虽然京华之中,也有不少美女,但春笺丽给人的,却是一种花苞初放、赏心悦目的美,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

唯有宁江,在其他人盯着春笺丽的同时,却是漫不经心的玩味着手中的酒杯。这一刻的春笺丽,的确是非常的美丽,不客气的说,就算是绮梦与他的妹妹,在这一刻都无法与她相比。

但是宁江也很清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效果,不是因为春笺丽真的胜过了绮梦和小梦,而是因为,她动用了……媚术!

原本也的确是与绮梦和小梦相当的美女,又动用了媚术,要想吸引住这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公子哥儿、又或是寒窗十年的宅男,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踩着莲步,轻轻的来到宁江的面前,盈盈一福。春笺丽抬起头来,看着宁江,一脸不安的道:“笺丽上次自以为是,自傲自慢,妄自向公子求诗,燕雀自以为鸿雁,得罪了公子,事后一直在家中闭门思过,只觉无颜修出门,今日知道公子在此,特来向公子赔罪。”

其他人这才知道,春笺丽竟然是因为上次向宁江求诗而不得的事,觉得自己身贱位卑,胆敢去向宁江求诗,自以为是,不知自爱,无脸见到宁江。再一想,这些日子,的确是没有听到春笺丽的动静,一改她以前张扬的性格。原来竟是因为那件事,生出自卑之心,藏在家中闭门思过,一只不敢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满的看向宁江,多少有些激愤。竟然惹得这等佳人,自哀自怨,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是一诗而已,在考中会元后的这些日子里,宁江这小子也没有少作,就算不愿意与春笺丽相交过深,随便作上一应付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何必在国子学府前,当着众多太学生的面,直接拒绝,给人难堪?

宁江的心中愈的冷笑,如果春笺丽因为那次想要给他妹妹暗中释放“术引”的事,真的有心道歉,那也就算了。却原来,她不是为了道歉,而是给他拉仇恨来了?

作为目前京城最有名气的“佳人”的春笺丽,确实是沉寂了一段时间,但跟宁江显然没有什么关系……好吧,其实跟宁江关系很大,只是春笺丽此刻并不知晓。

春笺丽之所以被迫沉寂、安分了一段时间,是因为宁江故意选在她与鲍青接触之后,方才分尸杀人,害得春笺丽被三法司衙门盯上。不过现在看来,春笺丽已经从杀人分尸案脱身,又开始准备在他面前搅风搅雨了。

眼看着春笺丽,犹如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用可怜的、委屈的模样,在自己面前盈盈下拜,低声道歉。虽然动作不大,但不知道暗中练习了多少次的肢体语言,带给她无穷的魅力,使得周围其他人全都往自己看来,多少显得义愤填膺,欲为佳人打抱不平。

宁江淡淡的道:“笺丽姑娘说笑了,那明明是小生失礼,哪里敢怪罪姑娘?更不敢担得姑娘赔罪!”

身为主人的郑贤笑道:“看来只是一场误会,既然这般,笺丽姑娘何不敬宁大才子一杯,宁贤弟就在这宴中,为笺丽姑娘赋诗一,双方握手言和,也算是一段佳话?”

其他人见春笺丽这般可怜,自然纷纷跟着劝说。众人间,宋俊哲对宁江原本就多少有些怨恨,此刻看到模样不输于宁小梦的眉妩台春笺丽,竟为了宁江一诗,委屈到这般地步,心中更是不快,但这种场合,自然也只能把不快往肚子里吞,跟着大家一同相劝。

当下,春笺丽从旁边侍女所端的盘子上,取了一杯酒,臂挂彩绫,左手轻握,右手微端,在宁江面前再次屈膝施礼,暗施媚术,魅力四射,明眸善睐,绽开笑颜:“小女子就此向公子赔罪。”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宁江却是笑了一笑,道:“小生适才已经说了,担不起姑娘的赔罪。至于作诗,这里有这么多的才子在座,我也不敢献丑。倒是有两个字,愿意送给姑娘。”

郑贤笑道:“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大家且听上一听,若是不好,无法让笺丽姑娘满意,还得罚酒。”

其他人见主人这般说了,亦是纷纷哄笑,这种文人宴会,原本就是图个热闹,或是赋诗,或行酒令,都是正常的事。内中许多人已经开始想着,如果是自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给笺丽姑娘两个字,会是哪两个字?既要让佳人心动,如果能够博得佳人芳心那就更好,最好还要独出心裁、别致优雅……两个字的确是有些难办,如果能够多几个字就好。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宁江,想要知道他会用哪两个字,作为送给佳人的词句。春笺丽那美丽的眼眸,更是星星般的亮,充满了光彩。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宁江先是笑了一笑,右手抓起折扇,缓缓的探过身子,在春笺丽的耳边,说出了虽然低沉,却又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的两个字:“恶……心!”

***

木门瞬间斩出了纵横交错的十几道刀口,然后往内头崩裂,碎片飞洒。

穿着白色衣裙、麻衣半臂,头戴白花的少女舞着鸳鸯刀冲入的那一瞬间,一刀、一枪、一鞭就已经往她递去。

到达最快的是那条长鞭,在空气中带出凌厉的风声,整个长鞭,是由九根骨节组成,又唤作“九节鞭”,鞭头是尖锐的枪尖,舞将起来,犹如灵蛇吐信。

鞭快,但是鞭下的少女更快,白裙一转,左手的鸳刀击飞了九节鞭的枪头,枪头后抛的那一瞬间,右手的鸯刀跟入,精准的切中了执鞭者的手腕。两侧的刀和枪,在少女的身后击空,秀腿从裙下飞出,执鞭者向后抛飞,手腕滴血,长鞭落地。

在执鞭者的眼中,刷刷刷的,刀光连舞,度快得惊人。那俏丽的身影,方自在他的眼中拉远,却又以不可思议的度拉近,在他的恐慌中,与他错肩而过,在她的身后,执刀者与执枪者已是兵刃坠地,两人捂腕倒地。

嘭的一声,梁木陡然断开,一团白光如同泼水一般,往少女狂压而下,间伴着偷袭者的大喝。

刀光飞起,切入白光,羚羊挂角般切割,反拉,双刀搅动。少女旋身躲开的那一刻,双刀已经收回到蛮腰的腰际,再如豹子一般,前冲,出刀。梁上冲下的偷袭者砸在地上,手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痛楚的惨哼,少女冲击的方向,又是传来接连的痛吼。

夺夺夺!如击败革般的三道声音,密集的响起。

紧接着就是洪亮的男子声音:“敝人康泰平,江湖朋友给个薄面,送个名号,唤作‘毒龙刀’,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我们僵尸门如何得罪的姑娘?”

白衣的少女,双手倒持鸳鸯刀,看着阻在前方的大汉。在她旁边的树上,三支飞刀插在那里,由上往下,排成一线。虽然她直接杀了进来,连伤多人,但这大汉仍然先以飞刀击树,再报名号,这是江湖高手的气度,所以她也先停了下来,以示尊重……这就是江湖规矩,她不喜欢江湖,但她已经踏上了江湖,所以她必须要按着规矩来。

“毒龙刀”康泰平,身材中等,面颊稍窄,身穿黑色劲衣,右手倒持这一口雁翎刀,刀身平直,刀尖成上翘的圆弧形,刀刃开在内侧,唤作“反刃”。

他看向麻衣白花的少女,少女身后,倒着一连串的人,俱是手筋被挑,以后怕是再也别想拿起兵器。面对着他的自报名号,少女并没有说话,鸳鸯刀随着她的手势抬起,左脚踏出,双刀在右肩处呈平行,刀尖对准了他。

康泰平冷哼一声,右腿向后斜扎了一个弓步,雁翎刀随着他的手臂向后延伸。两人的距离快拉近,陡然间,一声震响,精光四溅。鸳鸯刀短而快,利于切割。雁翎刀长而弯,勾刺为主,因是反刃,雁翎刀的刀法与其它所有刀法都不相同,更显奇诡。

刀与刀对撞的锵响,在极短的时间里快响起,光影交错间,一条板凳抛起,刷刷刷的分成四截,朝对面冲击。雁翎刀一刀劈落,又分成八块,往两侧抛去。刀勾刹那间切向少女的咽喉、胸脯、腹部,少女旋身,侧击,刷刷刷的又是三道刀光。

远处,梁上跃下,偷袭未遂,手筋被挑手骨骨折的男子,靠着墙根,额头尽是冷汗,看着对战中的两人,刀光在昏暗中来来回回的游走,金光一团团的绽开。木块击打着墙壁,反弹着地。少女拉开距离,“毒龙刀”一声暴喝,五只毒镖抖出。

当当当当当!双刀连划,斩飞了五只见血封喉的毒镖。“毒龙刀”却已随着暴喝声,疯狂的冲近,身后踏出的每一步,都在石地上留下脚印,雁翎刀在反劈中,卷起浪潮一般的黑光,铺天盖地的卷向少女。喘息中的少女出娇喝,眸中仿佛爆出金光,抓着双刀,不顾一切的,往冲来的黑光投身而入。

手骨骨折的男子,吃惊的看着那爆起的黑光,与不退反进的少女。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无法看清,几乎就是连眼睛都来不及眨的,快到普通人难以做出任何反应的刹那,十几道精光从黑光里绽开。黑光碎散,手臂飞起,少女的鸳刀已经没入了“毒龙刀”的胸膛,裙下抬起一脚,踹在“毒龙刀”的小腹。

身体飞出,撞上树干,树叶纷落,鸳刀随之抽出。

看着在树下滑倒的尸体,少女喘了几口气,胸脯起伏,咣的一声,那带着雁翎刀一同抛起的手臂砸在地上,交击出最后一点星火。

努力平复了一下气息,少女一步一步,往屋子里走去。昏暗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夏夜初起的月光,洒在窗户上。她的目光扫视着全场,然后定格在角落的一个书柜上。走了过去,鸯刀插回腰间,右手握着鸳刀,她用左手猛的一拉,强行将门拉开,伸手一抓,一个胖子被她拽着头,拖了出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胖子扑的跪倒在地,使劲磕头,“不要杀我!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少女扯起他的头,由僬侥道人打造的、混有天陨流光的鸳刀,反手架在他的脖子上。

“女侠饶命!”胖子被迫抬起头来,嚎哭的看着她,哀求不止。

少女一咬牙,陡然用力,手臂的大力挥动间,刀锋切割着皮肉、血管、颈椎、咽喉。脑袋硬生生从颈上割下,血柱蓦地冲起。少女快扭头,冲腾的鲜血打在她的侧脸上,那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没有想到被割下脑袋后,一个人的断颈会涌出这么多的血,少女惊慌失措的,用衣袖插着脸蛋,却反被溅得满身血污。

就在这昏暗中,怔了半响,她一手提着鸳刀,一手提着人头,往外头走去。出了屋子,迈出大院,血水从她提着的级,不断的往下淌。

靠着墙根,手骨骨折的男子,依旧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拎头而去的……满身血迹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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