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言悠悠的睁开双眼——

头顶上,纯蓝的碧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便似那罗浮山中皑皑的雪峰。

“好蓝的天空啊!”

“咦?我刚才睡着了吗?”

醒言突然现自己正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旁边几株小草,草叶正随风拂在自己的面颊上,让他觉得痒痒的。这样舒服的躺在草坪上,便似刚刚睡醒;似乎,还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正在少年呼吸着芳醇的草叶清气之时,忽然,头顶的蓝天上,蓦的探入一个少女的螓,正自又惊又喜的对自己说道:

“醒言哥哥,你真的醒了吗?”

“呵~是琼肜啊。中午好啊!”

“中午好!——咦?哥哥啊,这时候还来逗我~肩膀上还疼么?”

“肩膀?”

听琼肜这么一说,醒言倒觉得有些奇怪,一下子便坐起来,转头向自己两侧看看。怪了,除了左肩上的薄布坎肩,破了一个洞以外,其他都没什么异样。前后左右耸了耸肩膀,却还是没有丝毫异状。

“不觉着疼啊~唉,真是不小心,怎么就挂破了个洞!”

醒言正自心疼,定了定神一看,却现在旁边的草丛中,还跪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女子,正在一动不动的呆呆看着自己。

“谢天谢地!”

听得醒言这么一说,那还有些惊疑不定的小琼肜,立时便笑逐颜开,小手儿抚着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那块好看的石头,真的就医好了哥哥中的蛇毒!”

“那个大蛇妖怪真是可恶!”

刚刚还欣喜非常的小女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现出一副愤怒的神色。

“大蛇?妖怪?”

一听得这两个词儿,方才还在浑浑噩噩的少年,略微思忖了一下,便立时记起了之前所生的一切。

“我、我刚才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还有这肩膀上的伤口……怎么不见了?”

“琼肜是你救了我吗?”

记起之前事情的少年,大为迷惑,特别是对他那连个伤疤都没有的左肩,更是不能理解,正一连声的朝他这琼肜小妹妹问。

“不是琼肜……是哥哥这块好看的白石头救了哥哥!”

“呃?石头?!”

看着少年迷惑不解的神情,琼肜便连说带比划的将方才生的事儿,跟醒言说了一遍。

原来,在琼肜击碎那蛇妖之后,还没来得及问哥哥出了什么事儿,便突然看到哥哥一下子就软倒在地上;他那左肩上被蛇妖咬过的地方,也开始汩汩的渗出一股黑血来。

见此情景,这小女孩儿顿时惊惶无措,赶紧凑近去察看那伤口。靠近这被蛇妖咬中的地方,琼肜只觉着一股冰寒阴冷之气,袭面而来——正是醒言体内的蛇毒作了!

虽然,这个经历单纯的小女孩儿,以前从无任何处理蛇毒的经验;但心急之下,琼肜本能的便想用嘴去替哥哥吮吸出那黑色的毒血来——这些黑黑的毒血流干净,哥哥也就会没事吧?

正在琼肜俯下身去之时,准备吮吸毒血之时,却见异变陡生——

只见眼前这不省人事的少年怀中,突然间便光亮了起来,便似她哥哥的怀中,正升起一只小小的月轮,正熠熠辉耀着色的光华。

当时头顶上,正有一块云彩飘过,遮住日头;在这暗暗的云影里,琼肜看得分明,醒言的怀中,正有丝丝缕缕的柔和白光,从衣衫里透射出来,然后一齐汇聚到他左肩上的伤口中去——在那白光触及到伤口之时,哥哥那正在不断渗出的黑血中,便似有一条条微小的黑气,顺着这丝丝缕缕的白色光华,被源源不断的吸了出来。

见此情景,琼肜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了那道正在吸出毒气的白光。很显然,哥哥怀中一定有什么宝物,正在替他疗伤。

在少女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只见醒言伤口中被吸出的黑气,由刚开始的浓重深黑,逐渐变得稀薄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便见那伤口之上,已经不再有黑气冒出。

就在那黑气完全稀淡,消失不见时,那个已然只有鲜红血液微微渗出的伤口,在那道柔和白光的辉映下,竟然自行的愈合了!

现在,少年左肩上那原本深深的蛇齿伤口,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就连疤痕都没有一个!

随着伤口的愈合,从醒言怀里出的这道白光,便在他那已然回复均匀的呼吸声中,逐渐暗淡,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这白光完全看不见,琼肜才敢再次摸上少年额头——这时,她现哥哥的额头,已从之前那如同冰块一样的寒凉,重又变得温暖如常。

就在琼肜跟醒言叙说刚才情景之时,这小姑娘仍是心有余悸。当想到哥哥刚才差点就死掉,自己却没能帮上什么忙时,这位见哥哥转危为安,已然高兴起来的琼肜小妹妹,突然间又变得莫名的难过起来。说着说着,那语调之中,竟带了哭腔;而那双眼之中,更是一阵波光闪动。

见此情景,醒言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你刚才说的那能白光的石头……是这个吗?”

说话间,醒言双指夹起一物,向琼肜晃了晃:

那个琼肜口中替自己吸净毒气的石头,不是别的,正是半年多前,那个少女居盈临别之时,从自己脖项中解下,赠给少年的那块贴身玉佩!

自那次分别之后,这块玉佩便一直戴在少年的颈中,从不曾解下。现在,这块玉佩依然那样的圆润晶莹,玉面上微微泛着碧色的光泽。现在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就是这块入手清凉、晶润嫣然的玉石,方才竟是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直到此时,少年才知道,曾在那鄱阳湖险恶风波中,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少女,送给自己的,是何等的珍贵之物!

便似突然现了一件以前自己从没留意过的重要事情一样,醒言紧紧握着这块玉佩,一时竟怔在那里,愣愣的出神起来。

正在少年出神之际,那位在旁边一直跪着的女子,在地下膝行了几步,挪到少年的跟前,道:

“多赖恩公搭救!天幸恩公无事,否则小女子便是万死也不能恕罪!”

说着,便深深的拜伏下来。

“姑娘不必多礼。惩强扶弱,救危济困,本来便是我辈男儿应做之事。快快请起吧!”

见此情景,醒言便站起身来,要去搀起那跪倒的女子——

却见那女子,突然间便哭泣起来,悲声告道:

“好教恩公得知,小女子本是粤州常平人氏。只因家中困顿,无法过活,便与爹娘一道,要去投奔住在这传罗县内的远房叔伯——谁知,只因多年未通音讯,不知这一支远亲,早已泯殁多年。正与爹娘要回常平,却没想在这路上,爹娘二人,竟都被这蛇妖害死……”

说到这儿,泪下如雨。待哭得一阵,才又哽咽着续道:

“若不是恩公相救,奴家方才也差点葬身蛇口。小女子现已是无依无靠,只愿恩公怜我弱质,收留此身;我愿为奴为婢,也好略报恩公大恩大德!”

“哦?”

听得女子这一番情辞恳切的求告,醒言并未遽然作答,却在那儿沉吟起来。

而那琼肜小女孩儿,见这女子泪水涟涟,早已是大动恻隐之心——再想想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无依无靠”么?当下,琼肜这小小的心眼儿里,便觉得自己与这位可怜的大姐姐,竟是如此的同病相怜!

只是,自己这位一向和蔼可亲的醒言哥哥,听了这位大姐姐方才这番声泪俱下的凄惨求告,一时间竟似是无动于衷,又开始在那里起呆来。

“哥哥莫不是还没有恢复过来?”

心思单纯的小小少女,这样揣想着,便准备开口替那位可怜的姐姐求情。

正在此时,却听自己那堂主哥哥,已然开口:

“这位大姐,莫忙悲伤,请先答我一言:为何你在那蛇妖未曾显露真身之前,便称它为妖?”

——听得少年这句语气平静的问话,那女子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用那依旧凄楚的语调,回答道:

“恩公有所不知,其实我爹娘遇害之时,小女子正去附近人家讨水喝,其实并未曾亲眼见得那蛇妖的真面目……”

说到这儿,这个年轻女子,又自嘤嘤的哭泣起来。

“哦……是吗?”

这话刚一出口,却见这位正站在女子面前的少年,突然出手如电,一把便将那跪着的女子脖项掐住。

“哥哥!你这是?……”

琼肜突见醒言这古怪举动,心中大为不解,便出言相问。

只是,她哥哥却并未答话,只是满面凝重的一动不动——而那位脖项被握住的女子,身躯颤抖,显是被少年这个出其不意的举动,给吓得不知所措。

“哥哥在干什么呢?”

“嗯,哥哥这么做,一定有哥哥的道理。只是琼肜也好想知道为什么呀~”

正在琼肜无比好奇之时,却见她那位少年哥哥,那只握住女子脖项的右手,已经松开,缩了回去,脸上还露出一种怪怪的神情——琼肜却不知道,醒言这脸上,正露出好生尴尬的神色。

原来,方才虽然听得这女子的解释,也颇为合理;但醒言心中,还是颇有疑窦。当下,他便决定出其不意的出手,运转那太华道力,去试探这女子,是否也有那狂乱的妖气——经得几次历练,特别是降服那榆木凳妖还有刚才这蛇妖,醒言心下已有几分明白:自己这太华道力,恐怕正能克制这世间的妖气。

这试探法儿,想得倒是无比完美;但令他万分尴尬的是,刚才他这一出手,非但没识出一丝一毫的妖气,反而还从女子身上感觉到,有一股无比清醇的气息,正和自己的太华道力,互相应和——这气息,在居盈、灵漪,还有这小琼肜的身上,却似乎都有感应到……

突然,少年想到一种可能:莫不是这世间的女子,本来便都有这样的气机?

当下,这位十七岁的少年,不由自主的有些脸红起来!

正在少年尴尬、少女不解之时,却见这个仍然跪在草中的女子,突然间便大哭起来,泪雨滂沱而下:

“小女子双亲殁于蛇口,现下又见疑于恩公——却还有什么面目再留在这世上!”

说着,便挣扎着站起身来,环顾左右,便似要找得一棵大树,去撞树自尽。

女子这嚎啕哭声,悲凄愁懑,分明是心中郁结,有感而,听来绝非作伪。

当下,醒言也暗责自己多心;见这女子悲伤异常,竟要去寻短见,醒言赶紧往前一步,要将她拉住——

却不防,身旁又是一道红影闪过!

原来,他那满腔心的琼肜妹妹,早已是抢先一步,将那女子的衣襟扯住……

于是,当他下午,在那罗浮山飞云顶的擅事堂中,这位上清宫四海堂堂主,又开始了一番登记入册的活动。

这次,那位清云道长,已是驾轻就熟,在那女子名讳之后的职司一栏,依样添上:

“协管文册,协察田产”

而这位女子,听她自己说,姓寇,小字“雪宜”。

待醒言领着这琼肜、寇雪宜二人,向清云道长告辞之时,却见这位擅事堂堂主,欲言又止,竟似有什么话要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清云道兄,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

醒言心下狐疑——莫不是自己这琼肜小妹妹,这些日露出啥马脚?

正在少年心怀鬼胎、准备尽快开溜之时,却见那位清云道长,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诚恳的说道:

“张堂主且留步——不知道兄可曾听说过那灵初前辈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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