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叫声很刺耳,掩盖了食盒摔落,碗盘摔碎的声音,还很熟悉,听得明澜一愣。

这不是顾音澜的声音吗?

记忆中,她们来的没有这么快啊,她记得她都吃了半碗饭了,她们才进屋来的。

明澜站着没动,她在努力回想她是不是记岔了,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她不会一直放心里记牢。

碧珠快步出了门,见到院子里的情景,脸都吓白了,连忙退回屋子里,声音颤抖,一脸的生无可恋,“姑娘,你闯祸了……。”

大惊小怪。

她能闯什么祸?

最多不过就是食盒突然飞出来,吓着她们了而已,比起她们算计她,把她当猴耍,这又算的了什么?

再说了,她都被烧死了,这都是梦。

明澜不以为意,但还是出了门。

可一迈过门槛,她就傻眼了。

天可怜见,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准头那么好,好巧不巧的砸到了顾音澜。

突遭横祸,顾音澜疼的眼泪横流,被丫鬟和顾玉澜扶起来,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咬牙切齿的看着明澜,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顾明澜,我跟你没完!”

她几乎是被丫鬟抬走的。

明澜站在佛堂前,看着一地的狼狈,还有顾音澜临走之前,双眸盛泪,怒气冲冲的模样,她嘴角越弯越大,最后笑出了声。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高兴之余,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顾音澜和赵嫣还有沐婧华她们联手算计她,连命都搭上了,她做梦,居然就丢她一食盒,怎么不是刀子?

听到明澜欢快的笑声,碧珠和雪梨仿佛见了鬼似的,急的快要跳脚了,“姑娘,你闯了大祸了,你还笑的出来!”

碧珠的急性子,一着急,就会大呼小叫,忘了身份。

三姑娘是长房嫡女,是大太太的掌中宝心尖肉,从来舍不得骂一句的,姑娘居然把食盒砸在了她身上,还把人砸哭了,瞧样子,砸的还是胸口,三姑娘原就担心胸长的不够傲挺,那小馒头要给砸平了可怎么是好……

她们都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姑娘居然还有心情笑。

她可知道,她被关在佛堂是罚跪的啊!

现在又闯祸,错上加错,老夫人肯定会重重责罚她的!

碧珠觉得自家姑娘肯定是方才睡懵了,这会儿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明澜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在做梦。

这都是假的。

她没心情理会这些破事,她只想见爹爹和娘亲。

明澜忍着膝盖酸疼往外走,却被碧珠和雪梨把去路给挡住了。

碧珠双臂张开,快哭了,“姑娘,咱们安生点吧,别再惹怒老夫人了……。”

“让开。”

明澜打断她,声音里带了抹恼怒。

但是明澜素来待人宽厚,从不打罚丫鬟,丫鬟根本就不怕她,她不听劝,碧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你就当是奴婢求您了。”

碧珠跪求就算了,还巧不巧的抓着她裙摆,碰到她酸疼的膝盖,疼的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疼痛感是那么的明显,疼的她都恍惚了。

她怎么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以前做梦,还没有哪一次这么清楚的记得过,醒来就忘了七七八八,要么在梦里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随后就清醒了。

“我不是在做梦?”她呢喃出声。

碧珠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就猜到,姑娘是睡糊涂了,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是在做梦,正要说不是,就听自家姑娘在嘀咕,“似乎没听过死人还会做梦的……。”

一个寒颤袭来,碧珠身子都凉半截了。

本以为自家姑娘是睡糊涂了,这会儿瞧,别是睡魔怔了啊。

碧珠爬起来,抓了明澜的手,使劲摇晃她,急道,“姑娘,你醒醒啊,咱们不是在做梦,这都是真的。”

“别摇了,我脑袋晕。”

明澜被摇的东倒西歪的,抬手揉太阳穴,她看着天上的太阳,闪耀刺眼。

不是在做梦?

难不成这还是真的?

可她明明被大火烧死了,闭眼前,衣裳都着火了,她倒在火海里,没有人来救她,也没有人敢救她。

明澜浑浑噩噩,碧珠却红着眼眶和雪梨道,“姑娘不对劲,你赶紧去禀告夫人。”

雪梨也瞧出来了,碧珠一吩咐,她撒丫子就往外跑,结果刚到院门口,就被人给撞了回来,要不是身子还算灵巧,准得摔的四仰八叉的。

“作死啊,跑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呢!”

来人捂着下颚,气急败坏道。

碧珠见自己撞的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二等管事妈妈,吓的小脸一白,赶紧赔不是,“李妈妈,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进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丫鬟一般见识,我一定多跟菩萨念经,求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

雪梨认错态度好,嘴又甜,说的都是讨喜的话。

李妈妈暗叫一声晦气,就没再追究了,晾她一个小丫鬟也没胆子故意撞她。

揉着下巴,李妈妈朝明澜走过来,道,“二姑娘,老夫人让你去长松院一趟。”

跟她来的丫鬟则蹲下,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

见丫鬟用两根手指像捡狗屎似的一脸嫌弃的把鸡腿捡进食盒里,明澜嘴暗撇了撇。

想到自己砸了顾音澜,就头涨大了。

她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梦,但是疼痛的感觉太真实了,万一被打板子,她还不得疼死?

想了想,明澜叫碧珠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快去快回。”

“奴婢知道。”

见碧珠小跑着离开,明澜方才迈出佛堂院。

顾府坐北朝南,佛堂在西北角,偏僻安静,距离老夫人住的长松院有些远,加上她跪了两天,膝盖酸疼,又饿的没力气,一瘸一拐的,走的十分艰难。

但明澜却走的开心。

一路走来,都是熟悉的风景,和记忆一般无二,看的她眼眶湿润,好想上去摸一摸。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顾家了,自打父亲和娘亲死后,她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怕触景伤情。

顾家是祖上封的文远伯府,十几年前,顾家参与立储,站错了队伍,明孝帝登基,夺了顾家的伯府爵位。

后来父亲上了战场,跟着外祖父混,立了战功,龙颜大悦,又恢复了顾家爵位。

不过,不是文远伯府,而是靖宁伯。

皇上这样封赏不是封赏,复爵不是复爵,各占一半的做法,却让顾家陷入了夺爵之争。

明澜的父亲不是嫡长子,他是嫡次子,顾家二老爷。

靖宁伯自然是顾老太爷了,只是当年他伯爵之位被收回,如果不是明澜的父亲顾涉,不得圣心的顾老太爷,仕途艰难,不可能再恢复祖上光荣。

而一般爵位传的都是嫡长子,除非嫡长子死了,后继无人,才轮得到嫡次子。

可偏偏,顾大老爷不仅身体康泰,还子嗣绵延,反倒是二房,子嗣艰难,到现在都没有儿子。

是以,伯府到如今,也没有定下继承人,大房二房关系紧张。

就连这内宅,也是大房二房各管一半。

但明澜知道,过不了多久,大太太就独掌中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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