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姜小蛮将两人护在身后,皱着眉头向身后这会儿面色惨白,似乎不愿意相信的萧颖问道。

“莫婆婆,为何会是你?”萧颖捂着胸口,眼角带泪看着那黑袍人,声音带颤,低低问道。

桀桀冷笑一声,那黑袍人伸手揭开护在头上的披风。

这身材高大的黑袍人,那宽敞黑袍下藏着的,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还算慈眉善目的老妪。

“为什么不能是我?”被萧颖称作莫婆婆的老妪,年岁似乎很老了,脸上沟壑纵深,一双布满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望着这个自小便是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声音柔和道:“早在出来前,我便教过你,行走在这座江湖上,就算是再熟的人也不能全信,难道忘了?”

旋即,声音一冷,冲挡在萧颖身前的少年低声喝道:“让开,不要逼我!”

姜小蛮就算心思再简单,也能猜到那黑衣人想来定然是这萧姑娘口中走散了的老仆,不由喃喃道:“这便是江湖?”

难怪世人都说江湖险恶,最恶,恶不过人心。

现在自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手一张,姬小月背后的枪匣如同活物一般,噌的一声摊开来,旋即,三截枪身自枪匣中爆涌而出。

只是一瞬,姜小蛮便是接住那飞射而来的枪身,双手微微一用力便是砰地一声将三截枪身合在一起。

“我若说不让呢?”

龙胆银枪悍然而出,被少年握在手中。

姜小蛮抬头,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盯着老妪,毫无畏惧。

这被萧颖称之为莫婆婆的老妪,修为不俗,至少也是先天,或者还要高。

总之,如今的姜小蛮绝对不会是其对手。

可他却不能退缩,一旦退了,那么今天三个人在这里都要玩完。

江湖路远,尤其是今日见识到人心可怕之后。

姜小蛮可不会再傻傻认为,铁衣门还有这黑袍老妪真的会好心肠放过他们。

只是,如今还在边地。

只要是没出边地,那么他便丝毫不会担心。

今日这般动静,想来官府之人应该快来了罢。

说到底,在南域,再大的势力还真能大的过大夏朝廷?

暗暗思量间,楼下便是传来一阵战马嘶鸣之声。

这让姜小蛮心中一振,来了!

“将今日在场之人,通通给我拿下!”

伴随着战马嘶鸣声,一声震耳欲聋的冷喝自客栈外响起,穿过层层走廊在众人耳畔炸裂开。

铁羽面色一白,爹爹那边不是打点好一切了嘛。

来的怎么会是这煞星?!

雄浑的脚步声亦步亦趋,顺着楼梯缓缓拾阶而上。

比起铁衣门来,这脚步声力道更加整齐有力。

首先进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双墨色的军靴。

那为首之人,身着边军制式的将军铠甲,胸甲上印着三朵红云。

预示着所来之人身份,乃是边地执掌一城军务的边军校尉。

这人职位不算低,也不算太高,但实权在握。

戍城校尉,直属于边地两大督军之下,数量不算多,却也不少。

边地合共三百六十五座大城,所以戍城校尉一共也便有三百六十五人。

无一不是军中高手,尤其是镇守如锦城一般,在边地极为重要城池的边军校尉。

这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你铁衣门,可是想要覆门?”

魏冉一马鞭甩在铁羽脸上,霎时,一道血痕便是浮现在这位极得铁衣门主宠爱的二公子那俊秀脸颊上。

从左边眼角一直延伸到脖颈处,铁羽闷哼一声,一动也不敢动,低着头小心翼翼道:“今日是我铁衣门之过,还请魏将军看在祖父也曾为大夏边军流过血的份上,饶过铁衣门这一次。”

“哼,铁老将军当年追随六代军候大人金戈铁马,驰聘莽荒,血战北秦,何等英雄。”魏冉双手负在身后,冷哼一声,看着一众铁衣门人冷声道:“现如今,铁老将军当年辛辛苦苦创立的铁衣门,落在铁狂奴手里堕落如此,若是铁老将军在天有灵,就算是在地底下也必然不得安宁!”

魏冉口中的铁老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铁羽的祖父,铁衣门初代门主铁战。

如魏冉所说,铁战军伍出身,曾是蜀州三大戍守将军之一,执掌锦城军务,深得大夏六代镇边军候信赖。

是那一世,为数不多活着脱下身上铁甲之人。

以九十高龄创建铁衣门,短短三十年时间便是成为蜀州三郡最为强大势力之一。

铁战执掌的铁衣门,曾经高手无数,一度跻身锦城第一门。

可惜,原本已经达到尊者境巅峰,王侯有望的铁战。

当初追随六代军候征战沙场时,留下一身伤病。

最重的一道,是与北秦血战之时,被北秦军中高手一刀贯穿了心脏。

虽说侥幸不死,却也耗损了大量元气。

原本,寿元足以能达到五百载的铁战。

不过活了一百七十载,便已寿元干枯,

临了,堪堪只活到两百岁便与世长辞。

大夏六代镇边军执掌边地三百九十载,感念铁战于边地之功,所以对铁衣门多有照顾。

也正得益于此,直至今日,哪怕铁衣门日渐衰败,却依旧能够立身锦城十大势力而不旁落。

认真算起来,连如今锦城军中第一人的魏冉,比起那位英雄盖世的老将军,都要差了足足两辈。

他是在八代镇边军候征伐莽荒时,才新近崛起的。

虽说坐到了锦城统领校尉之位,在边军当中声望颇高。

可如今,铁战昔年老战友和老部下们,还有不少仍活跃军中。

这种关系根深蒂固,就算是八代军候姜夜都不愿太过去碰触。

姜夜执掌边地将近二十年时间,也不过是扶持了一帮如同魏冉一般的军中新秀,来与之相抗衡。

边地数百万边军,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

七代镇边军候,十九岁执掌边地,三十三岁身死莽荒,嫡系势力并不算多。

除了如今两大督军之下的八骁将之一,其余的大多都不能算作其旧部。

可六代军候却不同,论辈分,他是八代军候叔祖。

论势力,虽说已身死多年,但其执掌边地数百载时间。

昔年下属,依旧还有很多人直至今日,在边地依旧位高权重。

要么执掌一城,要么执掌一州。

无一不是边军之中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不仅仅是三代军候,还有皇朝腹地炎帝城里,那些个心思深如海一般的皇子们,也暗中培植了不少人隐匿于百万边军之中。

现在的边地,就好似一个失了捻线的火药桶一般,外表看似平静,

但只要有人重新给这火药桶装上引线,必然是一点就炸。

魏冉双眼微微眯着,盯着这会儿温顺如绵羊一般的铁羽身上,见后者如今服了软,倒也不好太过为难。

当盯在那姓莫老妪身上时,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这铁衣门,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尊者境的高手。

虽惊讶,却也并不是太过在意。

在朝廷面前,就算你在江湖上是那称霸一方的神王,也依旧得如同一条听话的狗一般,乖乖趴着。

尊者境,在锦城江湖能称之为高手。

可对于统率一城数万边军的魏冉来说,不过就是爬虫而已。

说到底,在南域,大夏皇朝便是这座江湖上最大的宗门,无人能够撼动分毫。

“这位似乎不是我锦城之人?”

马鞭轻轻一挥,指着姓莫的老妪,魏冉轻声问道。

“回禀魏将军,老身确实不是锦城之人。”在边军实权人物面前,这位侍奉萧颖她娘亲的昔日老仆,即使修为再高深,也得要低头,笑了笑,冲着魏冉拱拱手轻声说道。

点点头,魏冉收回马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然后抬头冷冷盯着莫姓老妪问道:“既然不是我锦城江湖中人,入城前可曾去监武阁登记?”

“今早方才入城,还未曾前去。”那老妪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颤,再也不敢和魏冉直视,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监武阁,顾名思义乃是大夏朝廷,为了监控南域整座江湖,所设置的特殊机构。

从边地到炎帝城,但凡属于大夏皇朝的每一城,都会有监武阁分支机构。

但凡修为达到先天以上的武者,新入一座城,必然要先去监武阁登明身份,记录在册受其监控。

武者,尤其是修为愈高的武者,大都是桀骜不驯的主儿。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各有各的规矩,对于监武阁自然会有抵触。

八百年前,监武阁初成立时,南域整座江湖都是哗然一片。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不少城池监武阁才刚刚赴任的阁主,便是被快意恩仇江湖人割去了大好头颅。

这一下,几乎是将这座江湖捅破了天。

那一世,当代大夏皇朝圣皇幼弟自皇朝腹地走出。

那位不论身份天赋还是修为,皆能称之为举世无双的年轻人,一身白袍持剑而出。

甘为自己兄长马前卒,成了江湖上人人暗恨的监武阁初代督主。

那几年,大夏朝廷藏于暗中的至强者出动过万,修为最弱的也在先天之上。

仅仅是那位本该裂土封王的白袍督主,亲自斩下的头颅,堆筑而成的京观,覆灭的江湖门派,就何止万千。

这才将那些个以武乱禁的江湖莽夫们,彻底镇压下去,打掉了整座江湖的獠牙。

自此,鲜少有人敢再做那出头之鸟。

直至今日,八百年时间,监武阁的势力早已可怖到极致。

与其称之为阁,倒不如说自成一军更来的贴切些。

如今,这座江湖上。

谁不是光是听到监武阁这三个字,便心惊胆战,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自古,便是侠以武乱禁。

当武夫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超脱了朝廷能够掌控的界限,那自然是无惧的。

一般而言,超脱了神王境界的至强者,便不再忌惮那座深不可测的机构。

所以,有传闻称。

监武阁之上,大夏皇朝,还有一座掌仙楼隐于黑暗之中……

“明日巳时,我在监武阁等你!”马鞭轻轻搭在姓莫的老妪肩膀上,魏冉轻笑一声,然后冷冷说道:“若是没到,这后果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

“岂敢劳烦将军,老身明日自当前去监武阁登记……”

老妪低着头,没了先前那份嚣张,轻声说道。

虽说她修为不低,可却也没高到敢和整个大夏朝廷作对的地步。

况且仆人当得久了,早没了江湖人应有锐气,对于魏冉说的话顺从至极。

“嗯!”点点头,不再理会老妪,魏冉环顾二楼,这才注意到在另一侧此时还站着三个人。

刚想要说什么,待看清那当先少年面孔,面色却是不禁微微一变。

转过身,又是一鞭子抽在了铁羽脸颊之上,怒声道:“你铁衣门,当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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