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容辉看着窗前明月,潜运神功,化瘀活血。鸡鸣三声,到了次日清晨。睁开眼来,肿痛已消,那两排牙印却烙进了肉里,再难消除。

秋风送爽,衣裤已干。他又穿衣洗漱,和潇璇吃了早饭。见车夫雇来马车,索性继续西去。

日出山林,林中铺着青石驿道,道上车轮滚滚,骏马西驰。马蹄砸地,一连四响,错落有致,更显得马车沉稳。车中琴音了了,似山间小溪,优宛曲折。弦乐蒙蒙,如皓月当空,银辉万里。正是潇璇膝架瑶琴,手挥五弦。她倚窗正坐,神色恬淡,朝阳中透着娴静。

一曲奏罢,容辉抚掌赞叹:“好听,听着舒服!”

再好吃的菜肴,莫过于让食客吃得舒坦。再美的人,莫过于让人看着舒心。再好听的曲子,也莫过于让人听得舒服。这五个字虽然简单,却没有人不会说,更没有人不爱听,因为它直指人心。

潇璇从心里乐到了眼角,笑容灿烂,风致嫣然。却忍不住谦虚:“这七弦琴只是一般货色,我也才算略窥门径。还有更难弹奏的十一弦,十三弦的古筝。据传乐坊女子弹奏的,都是二十三弦的古筝。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绝无过处。你若能吹得一曲好箫,我们泛舟游湖,琴箫合奏,岂不快哉!”

容辉不以为然:“这琴弦声洪亮,音质圆润,也是一把好琴。而那所谓的古琴之音,无不沙哑难听,弹奏起来犹如服丧哀鸣。那些从坟堆里刨出的死物,又怎么揍得出好曲子?”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严大哥还真教过我几支箫曲,当时我年岁尚浅,只记住了指法,就是气劲不足,吹不出那厚重的韵味,不知道现在行不行。”

潇璇喜上眉梢,笑着问她:“当真?等到府城,再买一只洞箫,你我琴箫合奏。且听我再奏一曲!”话音刚落,琴音又起,曲调又欢快了三分。

两人七十里一换马,四百里路朝夕至。这一路仙乐飘扬,过了中午,道旁已有良田桑林。四处沃野无垠,稻香四溢。阡陌纵横,村庄错落,端是一处世外桃源。行人车驾逐渐增多,待到黄昏时分,终于到了一驿。

驿站离城门仅数百步,道旁店铺交错,行人络绎。道上骡鸣马嘶,车驾往来。人声如沸,正是大城风光。容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斜背了瑶琴。潇璇付过车钱,带着他直入东门。

府城纵横两里,城墙高耸,壕沟宽阔。沟上驾着吊桥,桥头站着七对甲士。一个个军容整肃,挺胸跨刀,看得人心头紧。旁人低头快走进城,潇璇却似闲庭信步。她神色清冷,举止悠闲,穿着又十分贵气,倒看得一众甲士低下头去。众人又见容辉背着瑶琴,更认定她是哪家将军府的小姐。

城中店铺林列,街道井然。街面上行人连袂,熙熙嚷嚷。容辉看见什么都新鲜,随口数落起街边门楼:“云客楼,云来云去云聚散,客过客往客相逢,好对联!”“八宝斋,乌翎玉黛帛紫石,绿绮云子帖丹青,妙极!妙极!”“香茗居,暖风雾雨抽几枝,香海茗礁舟一悠,透着疲惫。

老掌柜惊骇未定,起身退下。潇璇站起身拿过印信,直出店铺。容辉随后跟上,一起去了客栈。

日落西隅,夜市新起。主街上人流喧嚣,灯火辉煌。二人又信步走过一段,见街角有口大锅,三张矮桌,是出卖火烧的小摊。虽然简洁,却十分干净。又见摊主是对中年夫妻,不由相视一笑。二人坐到桌前,各要了一碗酸辣汤,一篮火烧。可吃饱了还没吃够,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准备明天再来过早。

翌日清晨,两人先后出门,潇璇决定乘船进京。容辉去问店伴,得知明早才有班船,还能在城里逛一天,又去吃火烧过早。

秋风萧瑟,白雾蒙蒙,一碗热汤下肚,直暖到心里。两人心满意足,继续信步转悠,不觉走到一条幽巷。容辉见一处门廊下挂着副对联,随口念出:“轻角轩,宫阙楼台商女往,徵声曼舞羽化仙,妙啊!”又对潇璇说:“快来看!”

潇璇已走到前面,只听到“商女”二字,以为是处“暗门子”,过头瞪视容辉,却见他施施然不为所动,只好又念了一遍对联,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这里居然是一家乐器行,写的如此巧妙,倒让我误会了,先进去瞧瞧!”容辉哑然失笑,一起进入院中。

院墙边搭着两条抄手游廊,廊前绿竹猗猗,竹林中葺着一条青石小径,尽头建着座两层小楼。二人走上石径,又听见刀削竹子,“噼啪”有声,心中更加好奇。快步穿过竹林,直入一楼正厅。

厅中有四座博古架,架上散着管弦乐器,十分杂乱。乐器堆中坐着个青衣的老者。他正坐在马扎上,用篾刀削竹子。老者感觉有人进来,只是抬头瞧一眼,随口招呼:“想要什么,随便看,看中哪样就拿哪样。”既不客气,也不废话。

容辉见他胡须花白,显然已有年纪。可神情冷傲,专心致志,另成一番风采,就说了声“多谢”,自顾把玩各处乐器。潇璇见屋中凌乱,拿起后自然摆放整齐,检点一番。

容辉挑中一只紫竹洞箫,正要吹试,忽听老者说:“年轻人好眼力,但若是气力不足,怕有些不伦不类!”语气和缓,透着轻蔑。

容辉先是一愣,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一试。

洞箫响起,宏音共振,时而温婉低沉,时而高亢悲壮,细腻处好似小溪潺潺,空谷细流。粗犷时却如大江东去,排山倒海。低沉时恍若龙卧深海,潜吟低吼。高昂处好比凤舞九天,轻鸣长啸。

箫音寥寥,一曲奏罢,容辉睁开眼睛,只见潇璇眨眼微笑,目光中透着赞赏,俏皮可爱。白须老者却双手掩耳,如坐针毡,额上沁出汗水,涔涔而下。

他见容辉停下,才松开双手,失声惊呼:“公子内力不俗,老朽佩服,佩服之至!”语声轻颤,如噩梦初醒。

容辉一手握箫,作揖答谢:“老先生过奖了。”潇璇心中起疑,静静地看着老者。

老者又问:“刚才公子可是动了真气?”

容辉点头说:“您老说我气力不足,我当然得全力以赴!”

老者如获大赦,抬袖拭汗,长出了口气,缓缓地说:“二位内力精深,自然无碍。如老朽这等修为,若是听了箫声,轻则神智不清,重则气血翻滚不能自已。”越说越怕,又在额上擦了擦汗。

容辉一怔,顺口就问:“哦?这还有什么讲究?”

老者微作沉吟,又反问他:“你刚才所奏,可是‘酔剑舞’,此曲子在江湖中鲜有人知,不知公子从哪里学来。”

“老头子就是啰嗦,一支曲子还要问清来历,显摆你多懂似的!”容辉不由腹诽,索性说个大来头:“这是一位老先生教的,有什么讲究吗?”

老者如数家珍:“此曲相传是十年前一位狂生所创,他名落孙山后,买醉放歌深山中,舞剑唱和篝火前。偶有所悟,才有此作。此曲虽在文人士子间流传极广,却少有江湖人士知道。老朽刚才听公子奏得好似龙吟虎啸,却少了一份失意落拓,与此曲意境极不相符,想公子未识得此曲由来。”

“啰嗦,实在是啰嗦!我识不识得,关你什么事。你这老头也太虚荣,见自己内力不如我,就在这显摆学问!”容辉不住腹诽,听了半天,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赔笑应承:“老先生说得是,这萧怎么卖。”已十分不耐烦。

老者微微一笑,接着说:“老朽这里有一件礼物,愿送给二位,不知二位可愿赏收。”

“你这老头,卖了半天关子,原来是要送东西给我!”容辉心中失笑,失声问:“是什么宝贝!”

老者捻须轻笑:“是老朽自创的曲谱,还请楼上说话!”说着放下蔑刀,领二人上楼。

二楼仍然是三间大小,楼梯口对着中厅,厅中摆着物架,架上陈也列着各式乐器。四面竹窗对开,中间夹着一张方桌。老者坐到桌前,先为二人倒上大碗茶,又在书房取回一本锦册,才自我介绍:“老朽姓乐,从小就爱捣腾这些丝竹管弦。一晃几十年了,其中欢喜,也只有自个品味。老朽用这几十年光景,也琢磨出了一套琴箫曲谱,想送给二位知音,只愿二位小友练熟后舱奏给老朽听听!”说着推出锦册。

容辉轻手展开书册,随眼一瞧,不由皱起皱眉,又推给潇璇。潇璇凝神细看,见高音处极高,低音处极低,完全无法吹奏,也不由蹙眉。运量片刻,才点头赞同:“这的确是一套琴箫曲普,只是这高音低音,怎么奏得出来?”

“箫音浑厚,贵在共振。琴音曲折,贵在交鸣。若能控制好振动,纵是一孔一弦,也能奏出世间妙音。”乐先生摇头轻叹:“话虽如此,只可惜若非内功精深,能运气入微者,不能演奏。说这是套曲谱不假,也可说是一套功法秘术。公子已经试过,若巧运气息,一样能摄人心神,伤人于无形。若再配和相应的气法和韵律,更可威力倍增。可惜老朽修为有限,研习不得如此高深的内功。”

他话言至此,脸色更苦,摇着头缓缓地说:“若非碰上二位小友,老朽几十年的参研岂不枉费?”

潇璇顿有所悟,潜运神功,抬指聚气。屋中管弦被她气势激引,微微震颤,齐声低鸣。和声一处,恍如一声闷雷,震得乐先生一头冷汗。

容辉当即领会,欣然赞叹:“先生所学之深,佩服,实在佩服。”

乐先生心中宽慰,接着说:“公子过奖,造化虽然玄妙,但也需有二位这等奇人驾驭。以内力修为而论,依老朽所见,陈国内能出二位之右者,绝不过二三。若以气劲横扫,数丈内草木齐断,绝不在话下。若再配上老朽创的这路指法,拨弦而出。弦音所至,也不比剑气差到哪里。”

潇璇微笑颔,容辉作揖相谢:“承蒙先生馈赠,我们必定精心研习,不负厚望。”三人又聊起音律技巧,更加投机。乐老者又馈赠了几本曲谱,亲自送二人出“轻角轩“时,已是中午时分。秋高气爽,轻语嬉笑,混为一气,越传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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