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飞手握流影马的缰绳,柳叶稀疏的枝条还在风中微微摆动。

当叶云飞听到有人在身后呼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过头去,可他马上又感觉到了不妥:对方定是在试探自己,如果就这样转过头去,无疑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可是如果听见叶云飞的名字不回过头去,就更不符合正常人的反应,所以回头的时间和眼神便成了问题的关键。这思索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了。

就在叶云飞寻找回头时机的时候,那迅猛凌厉的刀声便萦绕在耳后。

就在刀声响起的瞬间,叶云飞回过头去。因为这个时候回头是最符合‘柳无雪’身份的时机。柳无雪给众人的形象自然是一个武林高手,以通常武林高手的沉着冷清来说,就算身后有人呼喊“叶云飞”,也不应该是立刻转过头去,而如果感觉到有刀正劈头而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叶云飞转过头来,便看见了姜子华和他手中的刀正飞而来。

葬花刀愈来愈近,叶云飞右手微抬,做了个防守的动作。就在葬花刀离叶云飞只有三尺距离的时候,叶云飞便感觉到对方仍是在试探自己,这一刀看似力道迅猛,其实全无杀意。

以叶云飞的身份来说,他自然应该可以看透这一刀的用意,可柳无雪呢?就算他可以轻易的击败冯中魂三兄弟,但已经达到可以完全看透姜子华的目的的境界了吗?柳无雪的身份显然没有,所以叶云飞将身子微侧,右手猛推,去拍打姜子华肩井穴的位置。

果然,姜子华身子微移,躲过叶云飞的拍击,收住刀势,从叶云飞身侧飞掠而过。

叶云飞知道自己已经通过考验,对方目前应该不会怀疑他了,心头稍感轻松,可仍有余悸:如果刚才是6夏考验自己,自己是否可以成功看穿对方的用意呢?叶云飞沉声道:“朋友什么意思?”

姜子华收回葬花刀,淡淡一笑,道:“看柳先生功夫俊得紧,就忍不住试了一手。”

叶云飞淡淡道:“你这刀可是在我脖子上试啊,刚才我差点就被劈成两半了。”此时连云镖局的人都反应过来了,有的甚至在大骂姜子华不按江湖规矩出牌,张清霜厉声道:“就算是要切磋,也应该光明正大的,你这样从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

站在远处的6夏抱拳沉声道:“在下替姜兄向诸位陪个不是,这件事可否就这算了。”

连云镖局里面立刻有人骂道:“你是谁,说给你面子就给你面子?”

叶云飞笑道:“就凭这位兄台未曾提气而声音如此浑厚的内家功力,我们都应该给足他面子,更何况姜兄也没有伤着我,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张小姐,你觉得呢?”这几句话可谓滴水不漏,既道出看得清对方的深浅,自己并不怵和对方动手,最后又征求张清霜的意见,给足了她这个连云镖局女镖头的面子。

张清霜也摆足了架势,正容道:“既然柳先生都不追究,江湖朋友以和为贵,此事自然当罢了。”然后转身做了个动身的手势,连云镖局的人马便开始6续起身。

叶云飞向6夏三人拱了拱手,便转身跨上了流影马背,和张清霜并马而去。

叶张二人也不打马,任由马蹄闲迈,春风吹拂着二人年轻的面庞,当然叶云飞的脸在被层层涂脂抹粉后自然感觉不到春风的寒意。叶云飞心里有种故事重演的感觉,只不过慕容雪换成了张清霜,赤霄剑换成了一个镖队。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心情,面对慕容雪,他有一种接近的窃喜,甚至有点享受和她一起逃难的日子,而面对身旁的张清霜,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不愿和她走在一起,张清霜越是表现得坚强,他越是愧疚。

张清霜看着身旁的虬髯大汉,他黝黑的皮肤,似乎在寒风下显得更加粗糙,细声道:“柳先生以后会到南京吗?到时我可以做小东道。”

叶云飞苦笑一下,道:“如果有机会,自然要去拜访张小姐的。”

张清霜答了句如此便好后,也再说话,场面颇有点尴尬。

此时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叶云飞轻咳一声,道:“看来在此便要和张小姐作别了,前路漫漫,张小姐请多保重。”

张清霜微微颔,抱拳谢道:“今天多谢柳先生仗义出手,后会有期。”

叶云飞抱拳回礼,也不答话,拍马驶向树林,马蹄才迈几步,他就听见张清霜在呼叫“柳先生”的声音,他一收缰绳,马蹄人立。

叶云飞回头问道:“张小姐还有事吗?”

张清霜拍马走过来,低声道:“青霜有一事相求,如果遇到叶云飞,柳先生可否帮我杀了他?”

叶云飞终于知道张清霜刚才为何一直默默不语,原来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可面对这个“如此合理”的请求,他怎么能够“拒绝”呢?点头答应后,头也不回的打马而去。

流影健蹄飞驰,丛林山河倒退。

流影一口气跑了三十来里,才逐渐收住度。叶云飞抬起来看着那云淡风轻的天空,想到的却是刚才张清霜那渴望的眼神,她对自己的仇恨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改变了,心中一阵苦笑,别是滋味。

河面飘荡着一叶小鱼舟,无风自动,一白老叟坐船独钓,那种宁静和自然恰恰与叶云飞内心的苦闷和无奈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白老叟笑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朋友为何如此幽闷,还不如老朽这般逍遥自在。”

叶云飞道:“想不到老先生乃是世外高人,在下这等凡夫俗子自然是俗念满身了。”

白老叟淡淡一笑,从船上拿出一坛酒来,道:“这酒是老朽闲暇时候所酿,朋友如果不嫌弃,与我共饮此酒,也算是‘白日放歌须纵酒’了。”

叶云飞哈哈一笑,道:“如此美事,怎敢拒绝。”说完脚尖轻点马镫,就那么腾身纵掠而去,落往小渔船。

叶云飞此刻的心情颇为愉悦,他似乎和眼前的白老叟一样沉浸入自然之中,师傅、慕容雪、张清霜、十二楼似乎统统的都被抛在了脑后。

可就在叶云飞的双脚接触船板的瞬间,一种强烈的不安骤然而生,紧接着变化横生,那白老叟手中的鱼丝以迅雷之势缠住了叶云飞的双脚。也就在这一瞬间,叶云飞知道了白老叟的身份,除了6夏,还会有谁?

6夏手中鱼竿轻抖,叶云飞双脚被那力道迅一扯,整个人头重脚轻的向后倒去,心中叫苦不迭。

叶云飞在倒下的瞬间用脚上最后的起来猛点船板,小船受力不均,一头高仰,一头低沉,最后整个船完全正立起来。

6夏借着船头抬起之势,整个身子离船而去,最后飘在正立起来的船的后方,再用脚轻踢船身,整个船便压向叶云飞,而手中并不停歇,猛收鱼丝,叶云飞的双脚再被这鱼丝一拉扯,倒悬着的身子就完全迎着那铺压下来的渔船而去。

叶云飞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因为他完全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命丧于此。

也就在身子将要撞上渔船的时候,他感觉到那小小的渔船里面暗藏有人。他听见了对方的心跳声。

接着,一把锋利的单刀冲破渔船的木板,刺向倒悬在空中的叶云飞的心脏。

接着,一根毒辣的长鞭冲破平静的水面,击向倒悬在空中的叶云飞的后脑。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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