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竹见老妇面露杀机,忙上前道:“姥姥,既然此人有可能是魔教中人,不如细细审问后再作处置。”

老妇沉吟片刻,收掌对聂云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混进我圣族又所为何事?快从实招来,说不定老身还能留你一命。如今是死是活,希望你知道取舍!”

聂云全身修为被废,想起自聂家倾覆以来的几年,先是流落街头,遭尽白眼;后入玄天宗,虽然在短短的三年里修为精进,如今却一朝被废,成为废人一个。想到聂家覆灭当日爹对自己说的一句句话,心中一时激愤难平:

“日后你要在心中谨记,你身上流淌着‘狂魔聂战’的血脉,这是你最为宝贵的东西。”

“只要‘狂魔聂战’的子孙没有死绝,就一定会再出现一个如老祖那样的绝世天骄,再现我云城聂家的昔日风采!”

“只是在那之前,我们要隐,要忍,要让世人都以为我云城聂家已经成为一个自保都已经不能的商贾之家。就算别人指着你的鼻子骂,骂得再难听,你也要忍!他们让你跪,你便跪!他们让你拜,你便拜!然后把他们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住!把他们的脸一张一张的刻在心中!直到你可以把他们像蝼蚁一般的踩在脚下!”

五年前这个带着谆谆期盼的声音,如重锤击鼓一般一遍遍响彻在聂云心里。聂云想到自己身为聂家唯一的血脉却已成废人,且不说无法再仿效当年聂家老祖叱咤天下,甚至连五年前的灭门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聂云心中激愤之余心中凄惨叹道:当年老祖辉煌,也不过是徒增我辈羞耻而已;纵使如今灭门仇人站在我面前,我又能奈他何?

想到这里,聂云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按捺的悲愤,仰怒吼道:“啊……天要我聂云死,我偏不死!天要我聂家亡,我聂家必不亡!”

老妇闻言双目凛然,躬身站立一侧的星竹也悄然变了脸色,所不同的是,星竹似更有意往聂云身上看了几眼,眼色之中含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老妇厉声道:“你是聂家后人?可是云城聂家?”

聂云心中惨然,心想我如今岂配作聂家后人,只是怔怔点了点头。

“哼,虽然云城聂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辉煌过,却不料如今也成了魔教爪牙,堕落至此!你自尽吧,也算给你云城聂家留点颜面。”老妇森然道。

“我落魄至此,都是拜魔教所赐。我聂云与魔教势不两立,你又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是魔教中人!”聂云愤怒的眼神向老妇逼视道。

老妇与聂云目光相交,心中不禁凛然,口中说道:“既不是魔教中人,身上为何有修炼过魔教吸灵邪功的迹象?你这鬼蜮小技,只好去瞒别人,却如何瞒得过老身。告诉你也无妨,我南疆圣族正有一门可窥视修士神通的法门。”

聂云心知老妇所指乃是他那半生不熟的炼灵诀,苦于不好明言,只好道:“那你难道看不出我有玄天正道修为吗!”

老妇一怔,想到方才注意力全被那股奇异的气息吸引,竟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其实这点不能全算老妇疏忽,皆因玄天正道修为基于天人合一的顺势而修,浩大如天地之气,淡然如清泉溪水。当一碗清水在碗中倒出后,常人自然不会注意这碗里过去装了什么。而所谓魔道修为却不似正道修为那么自然朴真,反而有逆天之意,如今聂云身上奇异的炼灵诀修为在他崩坏的灵体所留下的印记就好比一碗盐水倒出后必然还会在碗中留下痕迹。

而痕迹,再淡也是痕迹。

老妇枯皱老脸略带一丝羞恼道:“这么说你是玄天宗弟子。那玄天宗以天下正道自居,虽然也是井底之蛙窥测苍天,行事却不如魔教,与我南疆也素无仇怨。”

星竹眸子一亮,知道聂云当是没有性命之虞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忍不住向聂云打量一番,心里对这个灰衣粗服的少年眼神之中所透出的一傲然之气,竟有似曾相似的感觉。

聂云见白衣女子毫无羞涩之意的打量自己,也向她目光迎去,勉力起身感激道:“姑娘救命之恩,不敢言报!”

星竹也不避开聂云眼神,只是见聂云在竹床上坐立不稳,上前扶道:“你重伤未愈,不要轻动!”聂云微笑回应,星竹也灿然一笑,一如繁华绽放。聂云心想,这南疆女子倒不似中土女子那般拘谨严守男女之防,倒也可爱。

星竹回头向老妇问道:“姥姥,这人灵气全失,身子虚弱的紧。星竹恳求姥姥允许星竹取紫貂之血为引,为他配几副药。”

老妇淡淡的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回身走出了茅舍。

聂云见老妇已无杀机,又允许星竹为自己疗伤,也忙挣扎着在床上拜倒,口中恭敬道:“多谢前辈!”

老妇淡淡的扔下一句:“南疆非你久留之地,养好一点就赶紧滚吧。”

聂云见这老妇竟是一个难相处之人,苦笑了一声。

星竹看着老妇离去的身影,继而对聂云笑道:“你叫聂云?姥姥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只要知道你不是歹人,就会愿意帮你的。”

聂云凄然道:“像我这样,治好也是废人一个了。”聂云心中知道灵气全失,灵体崩坏意味着什么。灵体就好比一个盛器,求道修真的过程就是不断让盛器里的水更多。而如今聂云的状况竟是连这盛器也坏了,仿如一个破碗,又如何能盛水。

星竹脸上也泛起一丝忧虑,虽然他与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初相识,却仿佛早就在哪里见过一般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刚才与聂云目光相交,又更增添了几分亲切,让她忍不住要去帮他。如今看着聂云惨然的面容,柔声道:“你别担心,我会再求姥姥想办法帮你的。”

聂云感激的看着星竹摇头道:“姑娘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知道。”

星竹也笑着摇头道:“如今先不要想太多,从明日开始,我会先医治好你身上的伤。南疆医术博大精深,灵体崩坏,并非绝对没有挽回的法子。”

聂云听星竹言辞恳诚,不忍拂她好意,也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娘!”只是心中悲愤,却不是一时能够漠视的。

星竹见聂云病容之下愁容又起,笑着岔开话题道:“你不用一口一个‘姑娘’,就叫我星竹吧。我们南疆族人性情率直,没有你们中土那么多繁文缛节。要按你们中土的习惯,我是不是要叫你‘公子’?哎唷,那样叫,好别扭。”说着秀眉一挑,自己笑了起来。

此时正将日暮,一道斜阳穿过茅舍竹窗,柔和的洒在星竹完美如玉的脸上,如今星竹这一笑,竟如精灵一般,活泼动人。聂云眼睛怔怔的看着她,眼中不觉泛起一丝醉意。

星竹被聂云这样看着,脸色微红,以手背抚面道:“中土男子,可都像你这样看女孩子吗?”

聂云似还沉醉其中,只是怔怔道:“你,好美!”

南疆民风率真,此时星竹反而不再有羞意,笑吟吟道:“是吗?那你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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