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白衣女子颤巍巍地立起,嘴唇颤动,眼含热泪,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惊喜和激动,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一般。.com胡青鹏使劲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丽儿?”都说女大十八变,假使她真的是丽儿,也未免太成熟了罢!

那白衣女子哽咽道:“不错,我就是丽儿!”再也忍耐不住,踉跄着扑到他的怀中,肩头耸动,放声大哭,滚滚热泪转眼打湿了胡青鹏的胸襟。

胡青鹏从未与妙龄女子如此亲密接触,两只手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又不忍将她推开,急得额头冒汗,低声道:“丽儿妹妹,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丽儿闻言一愣,随即省悟到自己激动之下做了什么,触电般弹离胡青鹏的胸口,目光低垂,羞得连脖颈都红了。胡青鹏低笑道:“傻丫头,咱们能再次相遇是何等高兴的事情,你哭什么?乖,快把眼泪擦干,别让人家笑话。”转眼望去,净尘等人正好结帐离开。两人相互点头示意,净尘与三位师妹步出店门。

丽儿嘟起嘴道:“讨厌了!人家才不傻呢,小毛哥你乱讲话!”她反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轻轻牵着胡青鹏的衣袖,将他带到自己的座位旁,指着同桌的那名年青男子道:“这是我堂兄唐敬天!”

唐敬天长身而起,虎目闪闪光,朗声笑道:“小雪,这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异姓兄长吗?铁骨铮铮,气势坚强,不骄不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他的身材比胡青鹏还要高出寸许,虎背熊腰,肩头宽阔,手指修长有力。他鼻梁高挺,眼神端正,气度沉凝,仿佛一株压不垮的青松,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赖的感觉。

胡青鹏红着脸道:“唐兄说笑了!我看唐兄仪表堂堂,正气凛然,才当得起‘英雄’二字!”

丽儿扑哧笑道:“你们两个相互吹捧对方,这算什么回事呀?”

胡青鹏、唐敬天哈哈大笑,都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觉。唐敬天吩咐店家倒了两大碗酒,自己拿起一碗笑道:“胡兄弟,咱们客套话都不要说了,免得小雪又乱嚷嚷。来来,你我干了这碗酒,从此以后就是肝胆相照,祸福与共的好朋友!”

胡青鹏胸中豪情激荡,毫不犹豫地举起酒碗道:“能跟唐兄结交为朋友,是胡某的荣幸,干了!”咣的两碗相碰,两人同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相视而笑,心情都是十分舒畅。胡青鹏平生第一次喝酒,只觉一股火流直倾入喉,顺着食道流到丹田处,将整个人都烧得热了起来,忍不住挑起拇指赞道:“好酒,好痛快!”

唐敬天眼见他酒意上涌,脸色涨红,知道他酒量尚浅,便不再劝酒,扯着胡青鹏的手臂坐下,好奇地问道:“胡兄弟,你不是跟着陈掌门一行北上嵩山吗?为何眼下独自一人赶路呢?”

胡青鹏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嵩山?”

唐敬天指着丽儿道:“这你就要问她了!”

丽儿脸色一红,随即变得苍白,眼中流露出缅怀痛苦的神色,低声道:“小毛哥,你还记得六年前那个风雨之夜吗?我娘死后就下葬在湘东的山林中,是我和我爹挖的坟墓,亲手刻的墓碑。这六年间,我因为年龄太小的关系,始终未能离开四川唐门半步,也就无法为我娘扫墓祭奠,略尽孝心。直到今年清明,由于有堂兄相伴出门,我才有机会来湖南拜祭我娘。”说话间眼眶渐渐湿润,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年幼丧母的悲惨命运,想起了这几年来受到的嘲讽和委屈,心中酸楚,几乎要流下泪来。

胡青鹏见状亦心里难过,柔声劝道:“丽儿,你要坚强些!如果伯母还在世上,也不愿意看见你太过柔弱的!对了,你爹没有跟你一起来湖南吗?”

丽儿强忍住眼中打滚的泪水,摇摇头道:“我爹三年前就出家了!他日日念经打坐,向佛祖忏悔过去的罪孽,对我早就不管不问了!”语气中竟对父亲有一丝恨意。

胡青鹏愕然道:“什么?!伯父竟然出家为僧了?”唐伯文与李雁儿情深似海,一人不幸早逝,另一人心如死灰,对尘世间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连女儿都可以抛下不管。他想到丽儿这几年寄人篱下,没有父母的呵护照料,所吃的苦头不知有多少,心中又酸又痛,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小手,一字字道:“丽儿你别担心,以后我来照顾你!我保证,绝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丽儿眼睛一亮,欣喜中又有几分羞涩,勇敢地望着胡青鹏的眼眸,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说真的吗?不会骗我吧?”

胡青鹏斩钉截铁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誓,假若我违背诺言……”

丽儿忙打断道:“不要,我不要听那些不吉利的话!小毛哥哥,我相信你。”心下感动,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轻轻地划过她白净娇嫩的脸颊。两人执手相望,目光痴痴纠缠,胸口荡漾着无法言传的柔情。

唐敬天轻咳两声,两小神智一醒,急急松手分开,脸上同时羞红一片。唐敬天看着有趣,笑道:“胡兄弟果然好手段,三言两语就把我妹妹拐走了。万一日后唐六叔问起来,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丽儿跺足嗔道:“大哥,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唐敬天举手道:“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笑呵呵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象足了一个恨不得把刁蛮妹妹早点嫁走的兄长。

丽儿白了他一眼,接着向胡青鹏解释。原来她和堂兄拜祭过李雁儿后,回程时便顺路转去衡山找他。遗憾的是胡青鹏已经和陈天雷等人下山去了,自然没能碰面。不过她已打听清楚,当年的“胡小毛”已改名为“胡青鹏”,还是衡山新一代的七大弟子,着实为他高兴和骄傲。她本来已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无巧不成书,他们居然还能再次相遇。

胡青鹏感慨道:“假如不是我正好路过,看到你使用穿心箭,恐怕我们又要擦肩而过了!”

丽儿吐舌道:“你也看到刚才那一幕了?谁叫那个家伙酒疯,竟想调戏本姑娘?我对他的惩戒还是轻的,如果换上喂毒的短箭,他今天必死无疑!”她请父亲改装了穿心箭的构造,使之能既能射无毒的短箭,也能射见血封喉的毒箭。

胡青鹏叮嘱道:“这杀人的利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最好少用!如果你的敌人早有防范,穿心箭也就失去它出其不意的长处了。”

丽儿道:“我知道了!”语气顿了一顿,含笑道:“小毛哥,你既然改了名字,我以后叫你‘鹏哥哥’好吗?”以前大家都是小孩子,如今年纪已长,再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胡青鹏的小名似乎不妥。

胡青鹏道:“当然好呀!丽儿,你是不是也改了名字?”其实他也觉得“小毛哥”这个称呼挺别扭,如果被衣舞凤听见,还不被她笑死!

丽儿看了四周一眼,低声道:“鹏哥哥,我的蒙古名是‘答丽不罕’,所以我爹娘都叫我‘丽儿’。而我的汉人名是‘唐雪’,大哥他们都叫我‘小雪’。”(注明:为以后的行文方便,从此丽儿出场时一律使用“唐雪”的名字)

胡青鹏恍然道:“原来如此!只是你年纪明明比我小,为什么看上去比我成熟呢?”

唐雪嫣然一笑,雪白的贝齿整齐洁净,流露出少有的得意神态,骄傲地道:“难道你没有现我易容了吗?”

胡青鹏忽然记起,唐伯文、李雁儿夫妇都是精通易容术的高手,当年仗着这门千变万化的奇术,不知骗过了多少高手的追捕,躲过了多少天罗地网的围剿。他们十几年间躲避整个武林的追杀,易容术的技巧已达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唐雪身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自然也承袭了他们的绝技,易容术之精湛绝对不容置疑。胡青鹏仔细端详唐雪的面容,以他修炼过天眼通的眼力,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她脸部肌肤的色泽和细腻程度与其他部位略有差别,此外再看不出其他的破绽,不禁叹服道:“若非你自己承认,天下还有谁能识破你的伪装?”

唐雪娇笑道:“鹏哥哥,你想不想看我真正的容貌?”

胡青鹏砰然心动,武林第一美女的女儿长大了肯定是绝色美人,也许比衣舞凤还要美丽。衣舞凤?!胡青鹏蓦的一震,暗暗奇怪,自己为何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这个魔女呢?面对着清新可人的唐雪,他甚至有一丝内疚的感觉,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无法忘记衣舞凤吗?心神一阵恍惚,竟然忘了回答。

唐雪见他忽然陷入沉思之中,脸色时而温柔,时而沮丧,不知怎的心头抽痛,赌气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冷冷道:“鹏哥哥,你在想谁呀?”

胡青鹏眼前一亮,只见唐雪五官精致如雕刻,完美地搭配在一起,肌肤娇嫩细腻如无暇白玉,仿佛可以挤出水来。她美丽得不似凡间女子,而像是传说中存在的精灵,聚合了天地的灵秀之气,让人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尽管因为年龄的关系,她的脸上还透着稚气,尚不具备颠倒众生的妩媚风情,但眼波流转之间,足以让任何男子屏住呼吸,甘愿拜倒在她的足下。一袭白衣更衬得她傲然出尘,即使是在这昏暗的酒店之中,仍如太阳般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她就像一粒忽然破匣而出的宝石,璀璨夺目,光彩耀人。

随着唐雪露出真容,酒店内立时响起一片抽气惊叹声,人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只懂呆呆地望着这个美丽的精灵,针落可闻。连唐敬天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堂妹。

胡青鹏由衷赞道:“丽儿,你的美已不能用笔墨来形容,纵然是西施复生,亦不过如此了!”面对着唐雪耀眼的美丽,由于他修炼有佛门心法,心志坚如磐石,而且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所以还能保持神智清醒,并未失态。

唐雪见他眼中清澈如水,丝毫没有其他男人初次见到自己时的迷茫痴狂,又是惊讶又是难过,莫非他遇见过同样美丽的女人吗?或者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不禁一阵气苦,微微皱眉道:“鹏哥哥,你是在哄我开心吗?为什么你的模样一点都不激动呢?不像他们。”说着目光转动,抬手指向一大票目瞪口呆的男人。

胡青鹏笑着正想开口,不料那些接触到唐雪目光的江湖豪客哗啦啦全站了起来,人人眼中充血,如同贪婪饥饿的野兽。有人大叫道:“妈的,这小美人是我的,谁拦路老子就杀了谁!”话音刚落,冷不防身后一把短剑插入他的后心,另一人冷笑道:“那老子先杀了你!”这些黑道豪雄个个心狠手辣,见状立时抽出随身的兵器,二话不说杀向身边的人。刚才还在同桌喝酒,下一刻已翻脸对劈,霎时间酒店内杀声如雷,血肉横飞,乱成一团。

胡青鹏做梦也想不到唐雪会引起如此严重的骚乱,暗暗咋舌,这便是美女的威力吗?忽听唐敬天沉声道:“小雪,快将面具戴上!我们走!”唐雪答应一声,重新遮住自己的面容。

胡青鹏等不理会那些杀得天昏地暗的黑道中人,闪身跃出酒店,快步向镇外行去。可怜那些人如疯狗般杀红了眼,浑未察觉到美女早已离开,即使是死也不瞑目了。

直到了镇外,三人才放慢脚步。唐敬天对胡青鹏苦笑道:“你也看见了,小雪为什么要遮掩住自己真正的面目。她实在太美了,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垂涎,引起麻烦争端。偏偏她又缺乏足够的自保能力,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易容成普通的女人,避免惹人注意,不然的话休想有一天安宁。你若想保护她,必须要有一身强横的本领,否则打不走那些讨厌的绿头苍蝇。”

胡青鹏侧眼看着低头而行的唐雪,心头阵阵刺痛,她有着绝色的容貌,却被迫遮掩起来,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而自己刚刚还说过,不让她以后受一点委屈,可是以他目前的武功,能够保护她不受侵犯吗?正色道:“唐兄,我把丽儿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虽然我武功低微,尚不足以称雄江湖,但就算和天下人为敌,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决不让任何人玷污她!”

唐雪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半分感动,眼中还闪过几分恼色,冷冷道:“我和你无亲无故,你的这番好意我可担待不起!”衣袖一甩,气呼呼地拔足飞奔。

胡青鹏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生气呢?挠头问道:“唐兄,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唐敬天耸耸肩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女孩子的心事我也琢磨不透,谁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走吧,别让小姑娘把我们甩开了。”

两人提气疾追,很快来到唐雪的身后。就在这时,忽听路旁的树林中传来隐约的呼喝声和兵器交击的声音。唐雪神情一振,惟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轻声叫道:“林子里有热闹可看,我们快去瞧一瞧!”不等兄长同意,身如乳燕般穿入林中。唐敬天阻止不及,和胡青鹏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急忙纵身跟上。

林中树木疏密不均,远远地便可望见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卷起无数的枝叶,在空中回旋狂舞。三人奔到近处,只见数棵大树倾倒在地上,草丛间散落着断裂的长剑,三条人影正在林间的空地上游走激战,劲气冲突,风声如雷。而在战场一角,有三位尼姑昏倒不醒,嘴角血迹殷然。

胡青鹏失声道:“咦,这不是峨嵋派的师姐吗?”话音刚落,忽听场中金铁交鸣声大作,净尘倒飞向后跃出战圈,人在空中便不停地吐血,面若金纸,分明受了不轻的内伤。她落地后一个踉跄,转望见胡青鹏等人,不禁大喜望外,奋力叫道:“胡师弟,快来帮忙!”

蓦的场中惊起一声怪异的长啸,一双血红的眼睛向胡青鹏望来,透射出浓烈的杀气和刻骨铭心的仇恨。胡青鹏心头一跳,寒意渗透骨髓,心叫道:怎会是他?!真是冤家路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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