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科佩托夫少将所说的顺军庞大兵力,俄军军官们窃窃私语来,他皱了皱眉头,大声道:“肃静,肃静!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用在下面偷偷说!”

“将军阁下!”一个头上包扎着白色纱布的海军中校站起身来:“我想请问您,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一共有多少兵力?”

“加上总督阁下刚刚派来的五个步兵营和一个哥萨克营,一共有九千人,我们还可以动员一部分水兵,应该有一万两千人吧!”科佩托夫少将答道。

“一万两千人!我的上帝呀,我们要对付十万武装到牙齿的鞑靼人,还不包括他们的后续部队,您是在开玩笑吗?”那个海军中校大声喊道:“我们都知道谢丹卡山谷的工事还有一大半没有完成,即使是完成的也还缺很多大炮,难道就凭这么点人和工事来抵抗十万鞑靼人的围攻,这不是战争,这是送死,是屠杀!”

“胸墙和壕沟都已经完成了,排水设施也完成了,大炮我们可以拆除军舰上的,那天晚上后我们有很多军舰都被打伤了,我们可以把上面的火炮拆下来,安装到工事上!”要塞工程兵司令切尔诺克尼日尼科夫中校沉稳的答道:“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工事是由维利奇科上校射击的,已经建成的1、2、3号堡垒都是用钢筋混凝土建成的,可以抵御最大口径的攻城炮的轰击,仓库里有足够的粮食和弹药,只要有勇敢坚强的俄罗斯士兵,就算有十万鞑靼人,我们也能守住。”

切尔诺克尼日尼科夫中校的言赢得了在座的大部分俄国军官的赞同,甚至部分海军军官也开始犹豫的回头看着他们的领太平洋舰队司令维特霍夫特少将,显然他才是真正的主谋。

“切尔诺克尼日尼科夫中校,我很钦佩你在工程学上的造诣,对于您的老师,尊敬的维利奇科教授,我更是一直充满着敬仰!”维特霍夫特少将站起身来,他那张漂亮的脸上除了有点苍白外,和平日里并无什么差别:“但是作为一名海军将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是基地为了舰队存在,而不是相反。在几天前的灾难中,我们失去了两艘主力舰,三艘巡洋舰;另外还有三艘巡洋舰因为受损严重短时间内也无法出海作战。太平洋舰队以现有的兵力已经无法与敌人的北方舰队抗衡,敌人沉船企图封锁出口的做法也说明了他们的真正目的。如果我们把舰队留在港口里,那么中国人就可以在攻陷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同时消灭我们的舰队。这是不可接受的!”

“那您说应该怎么办?”科佩托夫问道。

“带领剩余完好的舰队离开符拉迪沃斯托克,选择更好挥舰队作用的方式作战!”维特霍夫特少将笑道。

“可以!”科佩托夫少将稍一思忖,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将会留下来,用我们的方式保卫港口、保卫俄罗斯的土地。少将阁下,希望您允许我可以拆除那些受损军舰的武器,并将多余的水兵便如要塞防卫部队。”

“当然,祝您一切顺利!”维特霍夫特少将笑了起来。

“也愿上帝保佑您!”科佩托夫少将,他转过头对那些海军军官说:“拿酒来,祝我们的勇士远征胜利,乌拉!”

“乌拉!”军官们齐声高呼呼。

阿廖沙沉默不语的将酒一饮而尽,走出门外,他突然停住脚步,对一旁的大副道:“萨沙,我把‘勇士’号留给你,请你好好照看她!”

“留给我,那您呢?”大副惊讶的反问道。

“我会留在要塞,和留下来的人一起作战!”阿廖沙笑道。

“为什么要这样,‘勇士’号离不开你!”

“不,亲爱的萨沙,‘勇士’号没有我也能成的,我们都清楚,在远东地区符拉迪沃斯托克是最大的,也是最好的港口!没有了这个港口,其他港口没有煤炭、没有弹药、也没有修理厂,我们这些战舰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维特霍夫特他一开始就是想逃走,带着舰队逃到日本还是别的中立国去。我是个军人,一个向上帝和沙皇宣誓过要为俄罗斯而战斗的军人,我不能蹲在俘虏营里看着这场战争进行!”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留下来!”大副萨沙坚定地答道:“我也是个军人,‘勇士’号的水手们可以编成一个连或者一个排,我们可以在谢丹卡山谷并肩战斗,让上帝来决定我们是死还是生。”

“好兄弟,萨沙!”阿廖沙热烈的拥抱了大副,亲吻了对方的脸颊:“真高兴能够和你在一起!”

1895年四月下旬,大顺征俄第一军越过了乌苏里江,占领了乌苏里斯克(双城子),开始逼近符拉迪沃斯托克所在的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半岛,由于双方的兵力悬殊差距,顺军在这一带并没有遇到俄军的有力抵抗,俄军只是放火焚烧了部分建筑物,破坏了道路,收缩到了谢丹卡山谷南坡的防线。而顺军依照原先的计划,以新编成的第二军诸师向被展开,准备抵御俄方的援兵,而主要由老兵组成的第一军则包围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准备起进攻。

谢丹卡山脉的北坡上,石怀沙拿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敌军的工事,这个山谷的两侧山坡一个树木几乎被完全砍光,光秃秃的十分碍眼,而另外一边却保护的很好,显然这是人工造成的,俄国人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掩护己方的工事,并扫清己方的射界。

“根据情报,俄国人的工事十分坚固,是由壕沟、胸墙、侧射火力点,还有装备有大量重炮的火力点组成,如果我们贸然起进攻,将会伤亡惨重!”师长李志成指着地图说,地图上已经标明了俄方几个最重要的火力点的位置。

“嗯,不要害怕死人,但是也不能白白死人!”石怀沙转过头去,那张地图他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在他的脑海里,地图和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合了起来。

“俄国人的工事修的很好,几乎所有的重火力点都设置在山洞或者人工挖掘的洞穴里,其角度我方的直射火力是很难直接击中的!”石怀沙沉声道:“李师长,你先进行一次试探进攻,要注意将地方暴露的火力点在地图上标记出来!”

“是,大人!”李师长赶忙应道,他虽然资历远在石怀沙之上,但是这次大军的指挥官是高廷玉,有那位大佬在后面坐镇,哪里还有人敢给石怀沙脸色看。

顺军阵地上的野炮和步兵炮开火了,在一战前,几乎所有的国家的炮兵都被划分为野战炮兵和要塞炮兵(也叫攻城炮兵)两种,而野战炮兵最主要的攻击方式就是直射,间接瞄准还是很少用在野战炮兵中的。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战中著名的法国“七五小姐”,这种学名叫m1897年式75毫米射炮由于使用了液压驻退复位机构,使得炮兵无须在火炮射完毕后重新推回位置,其射达到了恐怖的每分钟十五,极限状态甚至可以打到3o每分钟。这种恐怖的武器是当时炮兵学说的产物:野战炮兵必须直接放列在前线阵地上,用直接的火力摧毁敌方防御阵地、杀伤人员、打垮队列、掩护步兵起冲锋。所以法国人甚至给这种火炮装上了炮盾,开战时炮兵甚至可以推到敌方阵地前一千米处,用猛烈的榴霰弹和榴弹扫射敌方阵地,让步兵起刺刀冲锋。

而要塞炮兵则是另外一种,这种口径往往在一百五十毫米以上的重炮无论是在口径、射程、威力都远远过了口径很少过一百毫米的野战炮兵,但其沉重的炮架重量也给机动带来的巨大的负担,一般来说野炮最多需要四匹马即可拖曳,对道路要求也比较低,但要塞炮兵所需要的驮马和道路条件都远非野战炮兵可以比拟,他们的射击方式也更多的采用间接射击,由于可以采用高仰角的,他们的射击死角更小,火力也要更加猛烈的多。

谢丹卡山谷南坡上,俄军士兵蹲在胸墙或者有顶盖的隐蔽所里,耳边不断传来炮弹落地或者在空中爆炸所出的爆炸声,几乎每个士兵都脸色惨白,这不光是因为害怕,还有爆炸产生的对士兵内脏的震荡的原因。

阿廖沙有些不习惯的抚摸着手中的那支莫辛纳甘步枪的弹仓,这种武器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这时一炮弹落在隐蔽所的顶盖上,在爆炸产生的剧烈震荡下,灰土就好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蜡烛也熄灭了,隐蔽所里顿时一片黑暗。

“该死的,快把蜡烛点着!”一个粗大的嗓门在封闭的隐蔽所里回荡起来。

“快点着,快点着!”其他人也大声喊了起来。

很快一点微弱的灯光出现了,借助火光和不远处通道口的微弱光亮,阿廖沙可以看到士兵们脸上的恐惧和愤怒。

“也许这才是战争吧!”阿廖沙将口中的沙土吐了出来,暗想道。

“中校,这让我想起了我家里的谷仓,也是这么拥挤,不过没有那么多人向这里打炮!”一个二十多岁的士兵向阿廖沙笑道,长满了青春痘的脸上满是笑容。

“谷仓,这可是个不错的比喻!”阿廖沙笑了起来,他真想也说句俏皮话,又一炮弹在通道口爆炸了,强烈的冲击破夹带着灰土冲了进来,蜡烛又熄灭了。

“该死的鞑靼人,难道就不能让我们有片刻安宁吗?”阿廖沙咒骂着,从荷包里摸出一盒火柴,划着了寻找着倒下的蜡烛,只见一个熟悉的人躺在自己面前,脖子上开了口子,鲜血正从伤口里汩汩的涌出来正是刚才那个说俏皮话的年轻士兵。

“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过来了!”阿廖沙赶忙将那个士兵扶了起来,用脱下衣服捂住伤口,一边回头大声喊道:“医生,医生,这里有人受伤了!”但是他很快就感觉到衣服很快湿润了,大量涌出来的鲜血把军服浸透了。

“坚持,在坚持一会,医生马上就来了!”阿廖沙温柔的对那个士兵说,但是士兵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了,这时旁边有人伸出手在那个士兵的鼻子上探了一下。

“已经没气了!”医生拉开了包着伤口的军服:“弹片切断了动脉,救不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快点!”阿廖沙用一种几乎可以是凶狠的声音对医生说。

医生毫不畏惧的与其对视,冷笑着答道:“军官老爷,这是战争,随时都会死人的!我是医生,不是上帝。”

“进入阵地,中国人上来了!”

一阵急促的哨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阿廖沙愤怒的捡起步枪,向外面冲去,穿着褐色军服的俄国士兵就好像一股浊流涌入壕沟里,在山坡上,排成波浪阵线的顺军士兵俄军的阵地涌来,步枪刺刀反射出阳光,让人心寒。

“开火!”炮兵们先开火了,被推出隐蔽所和堡垒里的火炮开始向像山坡上的顺军开火了,榴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四周的一切撕成碎片,掀上半空;更多的是榴霰弹,高飞行的弹片和钢珠像割草一样将接触到的人体击倒。顺军士兵们忍受着这一切,以便步向山坡上的敌军阵地前进。

“步兵,瞄准射击!”

随着军官的号令,俄军士兵们开始射击了,在望远镜里,阿廖沙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个顺军士兵中弹倒下,看到那些邪恶的黄色面孔被中弹的痛苦变得扭曲,阿廖沙心中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快意,大声喊道:“瞄准,射击,把这些鞑靼人全部打死在山坡上,一个也不要放走!”

谢丹卡山谷的北坡上。石怀沙拿着望远镜,聚精会神的观察着,不时回头向身后的手下交代几句,手下便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坐下标记,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石怀沙放下望远镜,对身后的师长道:“差不多了,让你的人退下来吧!”

“好的,吹退兵号!”

随着凄厉的退兵号,顺军的步兵们退了下来,山坡上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伤兵们出凄惨的叫喊声,哀求自己的袍泽不要抛弃他们,但是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得到回应——在这个弹片横飞的山坡上多呆一片中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只有极少数人有这种勇气。大约十五分钟后,山坡上除了千余名伤员和尸体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让你的人修筑工事,坑道,做好出击的准备!”石怀沙对师长下令道:“五天后,攻城炮兵就回到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狠狠的收拾那些俄国人了!”

“我非常期待!”李志成笑着握住了石怀沙的手。

胸墙后,阿廖沙拿着望远镜看着战场,到处都是穿着黑色军服白色绑腿的顺军士兵的尸体,这个时候刚才的激情已经褪去,留下的只有恐惧和疲倦,在他心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些死在山坡上的也是人,也是和刚才躺在他怀里的那个小伙子一样的人,为什么要死在这里呢?难道在他们的家乡没有谷仓、没有爱着他们的人在想念着他们吗?战争真是一件荒谬的事情呀!

“少校!”指挥官让您去他那里一趟!“一个声音打断了阿廖沙的思绪,将他惊醒了过来。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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