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居尔森走出门外,帐篷里只剩下邓肯一人的时候,邓肯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作为一名在缅甸多年并亲自参与了新军建设的职业军官,他是属于极少数能够对当时的缅甸士兵有客观深入认识的西方人。邓肯很清楚,缅军士兵绝大部分在入伍前都是农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他们和当时世界上绝大部分农民一样,迟钝、愚昧、目光短浅、散漫而且在绝大部分时间内还是胆怯的。想要把他们变成服从命令的士兵、形成一个整体的办法就和腓特烈大王对付他的普鲁士士兵一样:用严苛的纪律来约束他们,然后用棍棒和皮鞭来消灭任何一点的苗头,给军官无限的权力,让他们可以像对待囚犯一样的对待士兵,直到士兵们成为没有自己头脑和思想,完全依靠条件反射来作战的机器。当然不可能指望这样的军队能够以散兵的形式作战,能够主动性的进攻,能够击退以刺刀冲锋坚决进攻的敌人,但至少可以呈整齐的横队前进,用猛烈地排枪摧毁敌人的组织,邓肯认为这已经足够了。

但是邓肯胜过绝大多数其他殖民地军官的是,他还认识到了缅甸士兵的另外一面,这些习惯了艰苦农民生活的人们朴实、坚强,一点点杂粮和盐,再加上每个月三便士的刻薄军饷,就能够让他们满足;熟悉当地的地理和气候情况;对于他们贵族出身的军官有着一种本能的敬畏,习惯于不打折扣的服从命令;假如给他们学习新知识的机会,这些表面上十分愚钝的人们往往会让他们傲慢的老师大吃一惊。有时候邓肯觉得绝大部分缅甸士兵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蠢,他们装成这样的主要原因是几千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表现的蠢一点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些新奇的东西也许会在短时间内给他们带来部分好处,可归根到底贵族老爷们总会把多出来的那点好处夺走,而且老爷们对于那些表现的过于“聪明”的农民们是不会喜欢的,那自己又何必去为了那一点点好处而冒险表现的“聪明”呢?至于士兵们的胆怯,那主要是因为贵族老爷们难以置信的贪婪和愚蠢造成的,他们把军队的后勤工作搞得一团糟,而且连士兵们家里的那一小块土地都不放过。如果单个拉出来,缅甸士兵至少不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士兵胆小,这是他们在第一次和第二次英缅战争时就已经证明的了,在那两场战争中,缅军士兵们表现出了惊人的牺牲精神,有许多人镇定的面对着必死的命运,奋战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假如这次伏击战不是偶然的事件,那对于入侵的英**队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因为这标志着缅甸军队战斗方式的改变,他们的军官不再是那些愚蠢而又贪婪的贵族老爷们了,开始学会主动的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和敌人作战了。毕竟不管英**队的装备多么好,军官多么优秀,但是遥远的距离决定了英**队在缅甸永远是少数,他们的资源是极为有限的,每一点人员和武器的损失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是无法弥补的。在交战的过程中,缅甸的山、河、湖泊、甚至每一棵树、每一片庄稼都会成为缅甸人的盟友,在这样的消耗战中,英国人赢得最后胜利的代价是非常惊人的,也许在伦敦看来还是不可接受的。

“那么这只是一次偶然还是一个代表性的开始呢?”邓肯喃喃自语道,他在帐篷里来回踱了几圈,最后终于停住脚步:“我应该先尽可能了解一下先前蒲甘城生的一切,了解顺军在蒲甘附近的情况,再作出正确的决定!”

正当邓肯在帐篷里考虑下一步应当如何行动的时候,陈再兴也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引这一切的是一封来自曼德勒的信,这封信的内容十分简单,上面只有十二个字:“早国权已抵曼德勒,望君归!”

“早国权已经到了曼德勒?我不是已经修书给恩师,让他尽量拖延早国权的路程吗?怎么这么快?难道他是孤身一人入缅的?那曼德勒现在城中情况如何?我走之前也有了布置,怎么孔璋一点应付不下来?这信写的如此简略,难道孔璋已经被控制住了?”陈再兴坐在桌前,脑海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来,但是却连一个答案也没有。

“复生!复生!“屋外传来拔都的声音,陈再兴赶忙将那封书信藏起来,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希望泄露消息,再弄出什么变故来。这时拔都已经走进屋来,大声道:”复生,英国人的先头部队来了!”

“英国人?”陈再兴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看来麻烦也是喜欢成群结队的。

“正是,据投靠我们的寺院送过来的消息,英国人在相距蒲甘还有十二公里远的河边上了岸,人数大概一千人左右,并开始修筑营地和栈桥。他们的炮艇开始在江面上巡逻,我已经下令我们的那三艘小炮艇不要随便出港,以免和英国人的生冲突,毕竟我们的水手还不如他们。”说到这里,拔都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复生,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昨天,英国人的巡逻队遭到了伏击,听说死了不少人,连带头的军官都死了!伏击者把打死的英国人的尸体都扒光了,伏击点就在通往蒲甘城的大路上,有很多缅甸当地人都看到了!”

“伏击?”被弄得有些糊涂了的陈再兴问道:“谁干的?不是我军吧?”

“当然不是!”拔都断然回答:“大部分军队都在营地里,少数军队也都在蒲甘城以北,怎么会在蒲甘以南那么远的地方伏击他们。”说到这里,拔都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了:“据缅甸的农民传说,伏击英国人的是当地的暴民,他们就在道路旁设伏,伏击了大约应该是一个连的英军,打死了三分之二以上的敌人!”

“是不是搞错了?”陈再兴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些暴民的战斗力有那么强?”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拔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赞同陈再兴的看法:“这可是野战,不是躲在工事后面,英国人如果起白刃冲击,就是三倍于他们以上的缅军也能轻易击败,剩下的就是追击了。我已经派几个能干亲兵去战场那边了,等他们回来,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嗯!”陈再兴本能的点点头,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一旁的拔都没有现,犹自兴奋的说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现对方的状态有些奇怪,低声问道:“复生,你怎么了?”

“没事!”陈再兴一愣,赶忙掩饰着笑道:“方才听你说英军遭伏击,正想着我们下一步棋应当应对才是,竟然走神了,振武见谅!”

“复生!”拔都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既然英人已经出兵,那早晚必有一战,我们这里却只有两千多人,如何打得过,还是写信回国内,催促早大人快些入缅,大伙儿和衷共济,先对付了英国人再说吧!”

“振武兄所言甚是!”陈再兴脸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怒:“这片基业明明是你我冒着掉脑袋危险才打下来的,你现在却要拱手让给那早国权,你是无所谓,可我半生心血都已经全部丢在这里了,又岂能看着其付之东流?”

见陈再兴并没有表示反对,拔都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我本来还以为复生你会反对我这么做的,毕竟这次入缅你付出最多——”

“不必多说了!我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陈再兴打断了拔都的话:“眼下情势危急,国事为重,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好,好!复生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我们同心协力,大顺在缅甸便是稳固如山!”拔都兴奋的挥了一下手臂。

“振武兄所言甚是!”陈再兴笑着应和了一句,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看来这位和自己还不是一路人呀!”

半响后,陈再兴独自坐在屋中,脸色如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孤立无援:眼前有英人相逼,而后方则有官位和资历远在自己之上的早国权来夺权,身边的拔都却不值得信任。陈再兴简直觉得在自己的周围,有无数双怀着恶意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破绽,就会有无数敌人猛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这种强敌环伺,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糟糕透了,他突然一把抓起几案上的一个象牙笔筒,狠狠的摔在地上,精美的笔筒出呻吟声,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陈再兴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只象牙笔筒,仿佛那便是自己眼前的困难。自己手里的可以信得过的棋子太少了,难道就眼看着好不容易才打下的基业为他人做了嫁衣?陈再兴摇了摇头。

“曼德勒,自己现在必须马上回曼德勒去!”陈再兴自言自语道:“对,自己呆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那里才是自己的战场!”陈再兴猛的向屋外走去,刚迈开一步,突然觉得脚下一痛,低头一看,却是那只象牙笔筒,已经被自己踩破了,他冷哼了一声,脚下用力,将那只笔筒用力碾碎。

“什么?复生你要马上回曼德勒?”拔都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不错!早大人是朝廷委任的上官,到了曼德勒,你我都是护缅校尉府的属员,总不能不去拜见一下,你要在这里带兵走不开,如果连我都不去一趟,那可说不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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