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邓肯到达军营的时候,那里早已乱作一团,还没有经历过战火的缅甸新兵们就好像一群受惊的山羊,没头没脑的从军营的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到这头,少数英**官在黑夜里根本没有办法重新恢复对这些一个多月前还是农民的家伙的控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指挥剩下的那一个印度土兵连和已经训练较久的四个缅甸连封锁了军营的几个出口,防止这些缅甸人趁乱逃走。邓肯看到这一切后,他就命令从军营里抓出两百人,补充到那四个缅甸连来,然后就带领着他们去支援炮台,同时派那个印度连去保护军火库,邓肯心里很清楚,只要能够确保军火库和炮台,那些袭击者就无法控制这个码头,只要有武器和粮食,就算这两千多人逃走了,那个国王也能够很快把人力补充上来,而且只要码头在自己手里,仰光就能源源不断的把武器和士兵派到这里来,乃至将整个下缅甸控制在手。

当邓肯来到炮台下时,他已经从逃兵口中得到袭击者已经占领炮台的消息了。邓肯立即将手中的兵力投入了战斗,他并没有并没有采用当时常见的波浪状散兵线,而是最前面是呈横列的一个连,后面则是三个排成纵队连。原因很简单,虽然这些士兵训练的时间比较长一些,但邓肯还是不认为他们能够在战场上排成横列,在敌人的火力下有秩序的前进数百码,冲进炮台,用刺刀消灭敌人,而纵队就简单多了,密集的正面,狭窄的区间、尽可能快的冲击度,极大的冲击动量,会克服新兵初战的胆怯,而且在夜色的笼罩下,敌军的火炮等对纵队威胁较大的重火器的威力也会小得多。

胸墙后,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包着缠头布的印度土兵和戴着大檐帽的英**官的尸体,在更高处的炮台上,四门英军六英寸加农炮东倒西歪,四周到处散落着炮弹箱和射后的金属弹壳。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消耗完全部精力的顺军士兵正一个个坐在胸墙后的地上,低声喘息着。顺军皮盔上的特有的红缨和军官的白羽在残余的火光的映衬下随着主人的呼吸而轻轻颤动,仿佛鬼影一般。

一名顺军军官正弓着腰沿着胸墙走过,清点着剩余的士兵,挂在腰间的牛皮枪套随着前进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屁股。当他清点完毕的时候,直起腰来,突然他出一声惊叫,显然他现了缅军士兵,胸墙后立刻忙乱起来。

邓肯也听到了尖叫声,他连一秒钟也不耽搁,举起手枪朝天开枪,同时大声的叫喊起来。在队伍里的英**官的催逼下,缅甸士兵出疯狂的喊声,开始向炮台冲去,几乎是同时,炮台上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

胸墙上,剩余的顺军士兵依托着胸墙,向已经出现在夜色中的缅甸士兵开火,片刻之后,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了格林炮的声音,最前面的那个连的缅甸士兵队形立刻混乱了起来,只受过短时间训练的他们根本无法在敌人的火力下保持队形,那条本来还颇为齐整的横队就好像一条行进间的蛇一样,很快扭曲了起来,接着就断成了几节。但是后面呈纵队的三个连的缅甸士兵在军官们的催逼下,越过了前面的同伴,向炮台冲去。

“用零延时引信!快!”炮台上的顺军立即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几名士兵手忙脚乱的将两门八磅炮转向敌人冲击的方向,然后将引信剪短到最短,对准已经冲到相距胸墙只有不到五十码的缅甸兵纵队开炮。在缅甸士兵丛中爆炸的榴弹产生了可怕的效果,灼热的破片纷飞,击倒了每一个直立的人,胸墙后面的顺军士兵借助炮弹爆炸的火光可以清晰地看到,数十人就好像同时被一把无形的大刀砍中,扑倒在地,垂死者的惨叫声夹杂在爆炸声中,让人胆寒。

邓肯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他的进攻被打垮,两个连的缅甸兵被炮火打垮,只有一个连冲进了胸墙,但是守兵立即用格林炮封锁了突破口,随即将冲进去的缅甸兵用刺刀赶了出来。邓肯沮丧的挥了挥手臂,可惜自己现在手中的是一群扛枪还没有三个月的东南亚猴子,如果这里有哪怕一个连的苏格兰好小伙,一定能夺回炮台。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他沮丧的转过身对身后的副官下令道:“命令守卫武器仓库的博罗少尉,带走能够带走的全部武器,然后放火烧掉仓库!”

张启提心吊胆的看着小山上的炮台,他已经将最后一个能够派出去的士兵都派出去了,如果攻占炮台的行动失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开着这三条船往上游驶去,放弃这次占领码头的行动了。随着那边的枪炮声渐渐稀落,他的心也越到了嗓子眼了,是顺军成功的占领了炮台还是进攻失败了?张启烦躁的在甲板上来回走动,思忖是不是要先下令让三条船都把锅炉先烧热,这时炮台上升起了三团火光,张启看到预定的信号,终于松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栈桥边多了二十多条船只,每条船上都满满当当的挤满了背着步枪的顺军士兵,他们跳上木栈桥,好奇的看着不远处四周:岸边一栋栋临时建起的各种房屋;岸边一排排蹲在地上,穿着不合身卡其布军服的被俘的缅甸士兵;还有摆放在路边一堆堆残缺不全的李-恩菲尔德步枪。

“大人,整个码头已经被我王师占领!”张启志满得意的对拔都大声报告:“英夷的三条蒸汽平底炮艇也已经在我军手中。在码头的仓库里,有足够我军食用五个月的大米还有很多其他物质。敌人在撤退时放火焚烧了武器仓库,但是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把火浇灭了,我们从废墟里找出来四百支完好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剩下大概还有大约一千七百支经过修理可以使用的步枪,不过弹药大部分被烧毁了。”

“很好!”拔都很高兴的拍了拍张启的肩膀,对于陈再兴突然要冒着和英国人生直接冲突的危险动对伪王的进攻,他心里是有几分不以为然的,毕竟那几艘炮艇就是不可逾越的困难,一旦不成,引得英国人涉入,说不定把前面冒险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上缅甸都失去了。但从现在来看,顺军的冒险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功,占领了这个码头作为进攻蒲甘的前进基地,并且能够在一段时间内控制伊洛瓦底江下游的水路,这对于顺军控制整个下缅甸为将来的谈判做好准备是有非常大意义的。

“俘虏的英国人在哪里?有没有好生照看?”拔都问道。

“遵照二位大人事先的叮嘱,所有的英国俘虏我们都特别看押起来,好生对待,受伤的也有让大夫看护,上了药治伤,请大人放心!”

“好,你带我去看看!”拔都满意的点了点头,依照他和陈再兴事先商议,所有的英国俘虏都将被好生保护,以免触怒英国参战,而且这些俘虏在未来的谈判中也是个不错的砝码。

蒲甘,位于伊洛瓦底江中游左岸,为缅族之中心地区,公元849年,缅王披因比亚建立蒲甘王国,建都于此,在其后的数百年间,历任缅王对外征伐,对内兴文治,逐渐控制了缅甸的大部分区域,蒲甘也逐渐成为了缅甸的政治文化宗教中心。公元1287年,元兵自云南攻缅甸,攻破蒲甘城,蒲甘王国成为元朝的藩属,缅甸出现了分裂。北部掸族和南部的蒙人乘机展势力,分别建都于阿瓦(即曼德勒)和马拉班,形成了南北二王国对峙的局面。蒲甘城也渐渐荒废,失去了过去的荣耀地位,但从城内鳞次栉比的数千座佛塔,依然可以看到过往的“万塔之城”的荣耀和繁盛。孟既逃出曼德勒后,便一直留在这里,练兵屯粮,准备反攻曼德勒,夺回王位。

已是早晨八点时分,城门附近熙熙攘攘,人群正排成长龙,耐心等待着守兵的检查入城,其中绝大多数是附近的农民,他们是为运蔬菜、木柴以及各种日用品进城的,孟既逃到这里后,虽然在整个下缅甸横征暴敛,不少失去生计的缅甸农民逃入蒲甘城中寻觅生计,大量的人流和物质一下子进入蒲甘附近地区,无形之中也给当地带来了一种畸形的繁荣。

蒲甘地处亚热带,虽然此时已经进入了凉季,但阳光还是颇为强烈,城门附近的农民拥挤非常,原因很简单,每一个人都希望早一点进城,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货物早一点买个好价钱,而且缅甸天气炎热,如果是木柴什么的也还好了,如果是蔬菜、水果什么的,几个小时太阳晒下来,说不定就腐坏变质也可能。

“给尊师们让路,给尊师们让路!”城门的守兵大声的呵斥,几乎是同时,城门内传出一阵念诵佛经的声音。这种声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本来还拥挤非常的人们敬畏的后退,在当中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城门内走出一行身披袈裟的僧人来,他们个个脸色严肃,低垂双眼,口中念着佛经,两边的人们纷纷虔诚的跪下,向僧人跪拜,乞求佛陀和上苍的保佑。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寂静,数匹骏马飞快的沿着道路向城门这边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看到城门口的人群不但不降低马,反而从马背上站起身大声的叫喊着什么。拥挤的人群看到这般情景,恐慌的向四周散开,但那些正好站在路中央的僧侣却躲闪不及,有一人正好被最前面的几匹马撞到,飞跌开来。人们看到受到敬重的僧侣居然被撞死撞伤,出愤怒的咒诅声,但那几名骑士根本不顾,只管打马进城去了。

几名僧侣顾不得自己身上跌的满身尘土,赶忙上前将那个被骑士撞倒的僧侣扶了起来,连声喊道:“尊师,尊师!”

那僧侣胡须斑白,年岁已经不小,听到呼唤声睁开双眼,只见其两颊淡金,嘴唇青紫,眼呈赤色,伤势已是沉重,微微张开嘴唇刚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口气接不上来,头一歪便昏死过去。一个中年僧侣伸手在老僧鼻前一探,却已经没有了呼吸,已然气绝身亡了。那中年僧侣悲愤交加,双手一用力将那老僧的尸体抱了起来,对围观的众人大声喊道:“临街撞死僧侣,这是缅甸自古以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只有魔鬼般的元寇才会对佛陀的弟子挥舞刀剑,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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