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女眷的反应此刻令四方门上下只感阵阵心寒,所谓杀人诛心,陈坦秋此举意在在女眷心口软肋上狠狠的扎一刀。重拾情愫最痛苦的莫过于即使相近入面,却将天人永隔,这样的霸道行事方法完全摒弃了人伦, 摒弃了四方门以天下为公的从政理念。但没有一个人敢去反对陈坦秋的做法,他今日做到的这些战绩四方门上下恐无一人能胜任,虽然不合理法,但他的效用实在强大。这些巾帼军女眷愤世已极,反抗尤为激烈,四方门为了围捕这些女眷付出了大量的伤亡。随后陈坦秋下令将三女在半月后于江陵郊外, 寒山荡,哪里是劫法场的最佳场地。这便是陈坦秋的战法, 管你愿不愿意, 你来救要杀,不来救也要杀,对待这些恶贯满盈的女眷她们早已不再是人。随着四方门的忙碌,半个月很快过去,三位女眷被花轿秘密抬往寒山荡,路上有大量的四方门护卫以及厢军送行,护卫用的是江陵民间士子社团的身份。说是寒山荡,其实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山谷罢了,从来也是人迹罕至。今日的三位女眷虽然精心打扮了,但内心却很是低落。陈坦秋的杀人诛心太震撼了,虽然她们强撑着不认罪,但那一幕幕的杀戮数字和事实列然于纸上,在伦理和太平天下的双重夹击下她们的精神早已崩溃,甚至她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也确实该死了。然而身为巾帼军,她们很清楚陈坦秋这麽做的目的,而巾帼军的姐妹们一定会来救,因为师尊水清柔很怜惜她们,对待她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虽然平日里严厉了一点。

寒山荡三面环山,中间是茂密的灌木,以前是州府的大木产地。许氏,顾氏,林氏三女被带到早已搭建好的木台上,旁边连棺椁都备好了,那是询问了三女的意愿而准备的。这一刻的三女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她们不惧死亡,恐惧的是陈坦秋不但在这些细节上以人伦和文明侵蚀着她们的内心。饱读诗书的她们并非不识情理。这时候她三人已失去了自尽的勇气,只能这麽随波逐流的被命运安排,一切就这麽肃静而凄凉。陈坦秋亲自主持,左使王彦昌,右使胡道,以及北门巡检使宗正护卫,前前后后近五千之众,汇集了四方门中坛半数精英,且将山峰三面调控在手, 只留了南面的入口。陈坦秋扫视全场方朗声说道:“人我带来了, 今日你也带不走,你若敢来也不过多几句棺椁, 有来享用的嘛!”陈坦秋语气中袒露着轻蔑和侮辱,四方门自己人听了都觉得过分。

抬眼间,山谷口便有人影出现,是一个马队,当人影依稀入眼时,那是一队七人的小队,皆身披帷帽的女眷,衣衫皆换得乡下农妇装扮。三女瞧得自己人的气息刹那间情绪紧张起来高呼,快走!不要管我们,但七骑还是依旧走到了法场前。陈坦秋哼哼冷笑数声,他一生阅人无数,瞧这几女身段便知来者非贵。陈坦秋一抬眼,柳天波的快剑立刻一剑贯胸,刺死了林氏。马队上的女眷倏然愤声四起,为首女眷一抬手制止了她们,随后缓缓摘下帷帽,露出精致的妆容,是一个面容美丽,举止有方的美妇人。美妇人冷声说道:“你杀了多少女眷便会有多少女眷为她们偿命。”陈坦秋哈哈一笑,应道:“天下为公,这天下人千千万万,你欲乱杀无辜我阻止不了,我能做的便是在你行凶后张榜通缉,人伦谴责,直至将你缉拿归案。以我堂堂武林至尊的身份,你这个天恨会的小姬可就太寒酸了,姬首呢?她的人头我一定要拿到。”美妇人刹那间脸色惨白,喝道:“你当真不惧百人殆尽?”陈坦秋双手一摊,应道:“我平生最喜欢威胁别人,却不喜别人威胁我,反正我爹娘早死了,杀谁不是杀呢!”这一刹那还未正式开始美妇人便知自己输了,陈坦秋这个武林神话果然气韵非凡,他一定知晓拒绝这个提议的后果,他从来就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美妇人哼声冷笑,问道:“即使是些秃驴你也不惧?”所谓秃驴必然牵扯禅宗,虽然禅宗明事理,但天下的千千万万僧侣不会有这样的气度,说到底这世间真正六根清净的和尚并不多。陈坦秋犹豫了一下,双手一摊,应道:“该自尽的自尽了,该杀的也都差不多了,其余的都送东京大理寺,你来晚了,夏梦大姑娘?。”陈坦秋说的情真意切,语气中似乎透露着关心。陈坦秋说出美妇人的名号,到令在场诸众暗暗注目,夏梦,天恨会六姬之一,闻人其名,却不知实力如何。

来人正是昔日天恨会六姬之一的夏梦,她在武林上的卷宗并不多,六姬中最不显眼。陈坦秋的步步决策完全击中了天恨会的建制,天恨会已经毁了,很显然天恨会中有间谍。这种建制上的摧毁,便能达到毁灭的目的,这便是陈坦秋的厉害之处。夏梦微微一笑,应道:“寻常的方式该入不了你法眼,但若是一百个襁褓呢?”夏梦虽是一介女流,但这话说出来却是那麽轻描淡写,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陈坦秋哈哈一笑,问道:“天恨会已经毁了,即使你把这些人救回去,又能怎样?”夏梦微微一冷笑,看向顾氏与许氏,冷声说道:“这世间没有降敌的巾帼军,从你们降敌那一刻开始,巾帼军的名衔便不属于你们了。”说罢,夏梦便策马转身离去。许氏与顾氏心绪早就崩溃,得陈坦秋杀人诛心,再得巾帼军训斥,刹那间的悔恨交加,是啊!这世间哪有降敌的巾帼军?没有在被俘前自尽,这是巾帼军的耻辱。随着两声厉喝,许氏与顾氏迷离中相视一眼,抬手已指甲通入喉侧双双倒地。陈坦秋瞧得眼前的一切,淡然叹道:“我原以为经过我三十载的维护这武林该干净许多,你看看这些女流,她们也是受害者。”柳天波叹道:“才来了个小姬,也太无趣。”陈坦秋哼哼一声冷笑,应道:“不急,慢慢玩。”

寒山荡外,夏梦领着几个巾帼军缓缓慢行,像她们这种历经磨难饱读诗书的女子,此生所恨便是这个世间对女子的不公。当她们尝试着为自己获取一些地位时,得到的往往是男子贪婪的嘲笑,似乎这本身便是一个不存在的议事。为了那些所谓的自由,所谓的地位她们唯有抱团取暖,而如今天恨会已经没有了,虽然总坛还在恐也维持不了多久,大理一直都想结交宋庭,故而四方门即使插手恐也不难。身为局中人,她们虽无强大的势力,但很清楚自身的位置,在异端势力与朝廷没有大动干戈之前她们的结局只能被消灭。天恨会要想争取时间便该有两手打算,当前巾帼军的支柱是水清柔,而那一百个襁褓便是引发决战的前提,宋庭可以忍受杀戮,却无法忍受对文明人伦的践踏。夏梦瞧过哪些孩子,皆是身患绝症所遗弃的,否则生而无法有孩子的她们即使杀戮无度也无法对襁褓下手,能够做到这份上天恨会已陷入绝境。

夏梦自现身便没打算活着回去,她们下马蜕尽外面的农妇外衫,露出里面精致的绸缎长衣,刹那间便惊艳万分。七人以行揖礼相见,简单的仪式意味着告别。远方陈坦秋一行瞧得眼前的一切,叹道:“饱读诗书有用吗?明明不对却不顾一切的坚持,仅仅为了一些地位?她们都错了,愤而屠世这是最不堪的做法。”任闲遥应道:“道理上该这麽讲,但事实远非如此。她们所经历的便似男子丢失活着的尊严,有压迫方有反抗,这是天道自然的选择。”陈坦秋点头表示赞许,打趣问道:“你俩总是一个反调另一个便唱正调,今日倒有些不同。”任闲遥苦笑道:“老了,太多年没见血腥了。”

远处,夏梦一行随即席地扬毯,并从马背上拿下用具,摆的都是些精致的荤素搭配,用的是陶盅焖熟的,均是用花瓣药料敷得香斋,远远便能闻到羹食的飘香,活脱脱的一场郊外野炊。同时各自拿出乐器,刹那间一首,鹧鸪天别情之词吟诵而出。这是汴京歌妓的佳作,际遇良人并赎身入妾的美好归宿。此时此刻词曲配上各种悠扬的乐器弘扬,那是一种很轻快的轻松之感。这首诗的词体只是个引入,其整体的事迹才是词曲的意义所在,赎身从良是所有官妓歌女的最佳归宿,但能际遇的则寥寥无几。陈坦秋脸色甚是难看,叹道:“她娘的!杀人的时候那般狠毒,怎不见一丝手下留情!一条不归路上是没有回头箭的,因为当你连一个好人都不是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愿望皆是自己画的饼,好看不好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关际遇,虽为出身所迫,但这人间的对错不应由愤世来解决。你们还在等甚麽?此时此刻不辣手摧花等着抢来做压寨夫人麽?”陈坦秋言语刚毕,四方门的战鼓立时响声震天,埋伏多时的四方门学子按照顺序先一部近千众从谷内向夏梦一行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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