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外妖云密布。

鬼火的幽光在重重云雾中明灭不定,连高悬的圆月,也被染上一层碧色。

潮湿的雾气中弥漫着尸臭,更掩映着死亡的寂静,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仅有阴风掠过枯木的嘶哑颤抖。

偶尔一声鸦啼,更显死亡气息。

此情此景,代表内中邪修正在作法。

燕漓的纸马,僵硬的挪动着马蹄,拉车的度却在阴风中更加轻快了。马车不受丝毫影响的穿过层层迷雾,接近乱葬岗核心。

这里的鬼火、雾气更加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似乎还有无数人影晃动,仿佛从幽冥返回的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在迷雾中游荡。

归云见状,咬了咬呀,做好了战斗准备,回头问燕漓道:“见面就动手吗?”

“不急。”燕漓轻笑道,丝毫没有受到诡异环境的影响,“我们乔装得这么完美,完全不受周围阴风迷雾影响,很可能被认为是同道。先套套他的口风再说。进入中心之后,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记住了吗?”

“嗯。”归云认真的点头。

做好安排,燕漓双手掐诀,引动体内《天龙云篆》之修为,向车内鬼阵灌输了一丝龙气。

推动马车的鬼力,立刻透出淡淡威压,让迷雾中的无意识游魂竞相躲避。

这就是云宗最高传承,与野路子鬼修的最大区别——即使燕漓修为极低,也对微末邪法,有着品阶上的压制。

纸马拉车畅行无阻,一路搅动了四野鬼火妖云,径直撞入乱葬岗核心。

乱葬岗上,一个个无名的坟头紧密相连,数百年来也不知埋了多少无名骨。而今夜,他们注定不得安宁。

乱葬岗南方的法台上,年轻邪修已经点燃了素烛,正在碧火的照耀下掐诀念咒,施展妖法。

昨夜一战,老邪修被望云的弦月弯刀穿透右胸,肺腑受创,最后更舍弃借来的鬼力,使用血影遁逃窜,元气大伤,伤势极重。

可一来他们不想冒险远遁,唯恐被人现行迹。尤其是铸禅寺就在附近,佛宗与巫族交战多年,金灯佛更是有名的杀星,这对老少师徒哪里敢去触霉头?

二来他们舍不得传说中的殇武王传承,故而躲进一处隐秘的山洞就地疗伤。

南疆巫族养蛊、伺鬼还算有一手,炼丹炼器之类的技术活则完全不擅长,当然没有什么好方法疗伤。

白天的时候,年轻邪修捉了几只野兽,给老邪修吃下新鲜血肉,算是滋补。夜间就不得不出来收集阴煞和尸气,用来疗伤。

好在他们向东沙帮讨要了周遭的详细地图,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乱葬岗。

年轻邪修正在法台上作法,把四野阴煞炼化收集,就觉东方的妖云不住窜动,一股带着淡淡威压的鬼气飞奔而来。

云雾翻卷中,一匹贴满黄纸的白色纸马,拉着同样挂满符咒的漆黑马车闯了进来。

车辕上,还坐着一个丧礼上用的大头纸人,僵硬的面孔被裱糊成一幅笑面,在鬼火绿光的照耀下极度阴森。

年轻邪修一看便认为对方也是鬼修,而且修为精深,尤其那隐隐的威压感,让他觉得对方传承极是高明。

他不敢开罪,又不放心对方靠近,当下故作姿态道:“符马拉车,纸人驾行,不知是何方道友至此?可惜这处阴地已经归贫道所有,道友若不离,休怪贫道翻脸无情!”

年轻邪修的声音低沉怪异,顿挫的语调,好似情的蛤蟆,在臭水沟边上出难听的叫声。

“哈哈哈哈……”马车中传出童声大笑,声音尖锐刺耳,又带着生涩与僵硬,仿佛很久不曾跟人说过话一般,“贫道乃是黑风山乌云涯、眠月息星洞,幽风夜宰黯冥尊座下,三途冥车啖思童是也。中原腹地,鬼修难得一见。贫道夜间行路至此,见乱葬岗外阴云密布,特来结交。打扰之处,还请海涵。”

大长串的名号,把头一次离开南疆的巫族邪修绕晕了,只觉得这名号听上去威风八面,厉害无比。好在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让年轻邪修暗自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他与师父血祭山村,借来无穷法力,原本以为天下无敌,谁知云宗那只妖犬一招就差点斩杀师父。转身又来了个更厉害的尸妖,他天真的还以为释放尸妖出来能占到些许便宜,谁知尸妖竟要拿他们当夜宵。

若不是老邪修见机快,他们师徒俩昨夜妥妥的死一对!

故而,今天再次遇到中土修士,年轻邪修只能谨小慎微,不敢飞扬跋扈。

回头想想看,中原的花花世界太危险,还是南疆好!

年轻邪修当下学着中原礼节,当胸一个不标准的稽,自报家门道:“贫道乃是南疆巫鬼道护教法王之一,封号巫赤炎。”

说出这句话,巫赤炎立刻回复了少许自信——自己的名号虽然没有对方那么长,但“护教法王”的称呼,明显响亮许多!

“哦?原来是南疆同道。”尖厉童音应道,“道友不在南疆修行,到此中原腹地,所为何来?”

巫赤炎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答道:“乃是上了玉皇观的恶当!他们传信说,山岚古泽中有宝物出世,将我等骗来。结果昨夜一战,害的我师父重伤。日后贫道绝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这句话,正是燕漓想要的线索之一,没想到这邪修竟然如此配合!

虽然在他的推论中,玉皇观的可能性最大,但那也不排除有其他小概率的可能。现在证实幕后黑手所在,自然能猜出对方接下来的棋路。

不得不说,玉皇观也太过张狂,这等驱虎吞狼之术,竟然连冒名顶替、暗中散布消息的手段都不屑么?

“玉皇观自命正道,岂是可信之人?道友谬矣!”归云答道,他的声音用法术扭曲过,故而尖厉非常,“在中原,吾辈鬼修,都活在正道阴影之下,唯有团结自保,方能谋求生机。正道之人万万信不得!不知令师伤势如何?可有贫道效劳之处?”

巫赤炎闻言暗中叫苦,心说在南疆,我们巫鬼道就是祖宗,什么好事不围着我们转?到了中原,竟然人人喊打,自己的师父巫魇身受重伤,都不敢藏进剑川城,只能在荒郊野岭找个地方偷偷疗伤。这是何等悲催的日子!

听到对面鬼修的善意,巫赤炎在南疆一贯的天之骄子习性终于爆了,心想终于老天又开始眷顾我巫赤炎,把此等高人送到我的面前!这不是合该本法王迹么?

当下巫赤炎点头道:“多谢道友好意。师尊伤得颇重,正在一处隐秘之地休养。久闻中原修士擅长丹道,不知道友身边可有疗伤灵丹?我师徒日后必有厚报!”

“哦?原来令师正在他处休养,那真是太好了!呵呵呵……”尖厉童音笑道。

“呃……道友的意思是……”巫赤炎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死了!”

归云一声大喝,在马车中化身原形,变作一只身长五尺的大型白犬,在周身银月光华笼罩下蹿出马车,昂头便是三道弦月弯刀,破空而去。

“啊——”巫赤炎大惊失色,紧忙运用法力,连十数道阴风鬼手,堪堪挡住归云的月刃,冷汗登时湿透了后背。

归云的修为远不及其母。

同样是《水月天罗》,望云施展出来,弦月弯刀凝若实物,数百口在月色下纵横盘旋,无物不斩,所向披靡。当时老邪修的僵尸大军,一个照面就被切了个干净。

而归云的月刃,不但数量不足,品质也远逊,竟被对方爆而出的阴风鬼手慢慢磨掉。

即使如此,他也打了巫赤炎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云宗守山犬,归云从降生开始,各种训练从未放松,此刻把握战机,仰天一声长啸。

这一声,仿佛天狼啸月,声闻四野。磅礴法力透体而出,直贯长空。

下一瞬,乱葬岗上空云雾竟被一冲而散,露出正值中天的圆月。

圆月光华若流水,凝做一滴纯净的银色甘霖,从九天滴落而下,灌注归云全身。

归云护身银光当即大涨,身前飞刀一化二,二化四,转眼分化数十口之多,铺天盖地般斩向南疆鬼修。

巫赤炎见状不由魂飞魄散——他师父巫魇就是重创在这一招之下,险些丧命。

好在,他现在正在法台之上,乱葬岗周遭已经布置了阵法,他稳占地利之便。若非如此,他只能拼着大伤元气,有多远跑多远!

危机一瞬,巫赤炎脚踏诡步,手掐法诀,口中念道:“五鬼秘术·乾坤挪转!”

法力释出,乱葬岗周遭顿时妖云翻腾,响起无数恶鬼嘶号,遮天盖地。

归云第一时间视线被阻,连忙收回月刃护住周身,以免重蹈母亲覆辙。而下一瞬间,他就觉得脚下地面变软,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

待他用数十口月刃斩散四周迷雾,重新恢复视线,才现自己的位置已不是法台附近,而是被挪移到乱葬岗正中央,法阵效果最强之处。

“哈哈哈……”巫赤炎一招得逞,开怀大笑,“原来是你这小狗儿想骗你家法王!若是那条大狗,本法王还惧她几分。你这狗崽子,也敢捋本法王的虎须?乖乖在法阵中受死吧!本法王正缺一件狗皮大衣!哈哈哈……”

他口中笑得张狂,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归云的动作上。

他很清楚,那些月刃强得离谱,一个不注意,就会被这条“小狗”斩成人肉酱。

归云身陷阵法,也不惊慌——旁边还有宗主亲自压阵,有什么可怕的?当即展开法力,运转水月天罗秘法,左冲右突,试图冲出阵法范围。

相对来说,巫赤炎就忙乱许多。毕竟,归云的月刃对他是致命威胁。他必须不断运转阵法阴风,阻挡归云去路,还要时不时祭起五鬼搬运,把归云重新挪回法阵中心。

此座阵法,本身就是收集阴煞鬼气之用,并非用以对敌,故只有困锁只能,缺乏杀敌手段。这也是燕漓敢于让归云一战的原因。

巫赤炎与归云缠斗数刻,好不容腾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一张闪烁着血光的符箓,在燃烧着碧火的烛台上点燃,准备激。

就在这一瞬,燕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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