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将岸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几百年下来,他招揽部众,在东海上也是成了一股势力。东海上最强的,自然是三仙观的三位女仙。并列的,就是千岛盟的姬戎戎。再下面,就是天禽宗、黑羽巫神教、海王寺、青神宗、鬼影宗这几个上门。再下一点的,就是聚集在东海南方那些群岛上的妖族势力。其中排第一的,当然是胡须岭的猫族妖精。而排第二的,就是将岸麾下的雨辰岛。

似乎看上去雨辰岛排名并不是很高的。但上面的那些宗门,哪个不是有一位或几位元神真人镇压在当头。也就是雨辰岛,只靠将岸这一个元婴修士就站在了东海所有中门里的第一位。

陈观水在吴国的时候,就看见海边的百姓祭拜海中的神灵和龙王,期盼自己出海后可以安全回家,可以获得更多更好的收获,和一些生育伤病上的疑难。拜祭最多的,是海王寺的南瓜和木鱼两位活佛;最灵验的,也是海王寺里的香火;甚至那些世俗凡人的虔诚信徒,还会被海王寺的和尚招募进去,一起修佛。但出远海的,还是要祭拜以将岸为的各位东海龙王。

也就是郁洲岛向西的洋面下被三仙观和儒门清洗一空,除了一些躲藏很深的筑基海妖和一些按照生育规律从深海到近海巡游的海鱼妖族部落,就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海妖可以成长到金丹期的修为。如果不能服从三仙观和儒门的召唤,前往这两个势力下面充当打手,那么第二个选择就是被三仙观和儒门当成敌人,标记为新晋金丹弟子的试炼目标,追杀到死。

而在郁洲岛更往东的海洋里,出了三仙观的控制范围,天禽宗只占领海面以上的天空,千岛盟麾下更是海王无数。再往南去,海水里的妖族更是强大。

自然,出远海的商船,尤其是在东海南方经营航线的商会,都要对海水里的大能修士保持一份敬畏。如果是拥有飞天云舟,可以从海水上空万丈高的地方一飞而过,自然是根本不用看海妖们的颜色。但是拥有飞天云舟的商会,哪个不是背后有着一个或几个元婴修士的靠山,或者干脆就是像六耳行一样是某个上门世家的门下走狗。而那些驾驭海船出没风浪的普通商人,就只能跪伏在海王们的脚下,任由他们勒索,满足他们所有的欲望,希冀能得到海水中某种出产的独家代理权,然后在大6上得到疯狂的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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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的眼睛里闪着火花,在确定将岸确实是在最近的一次露面中展示了元神真人才具有的神通后,更是兴奋的在地上叩起手指来。

不过三十二不说他为什么反而对敌人变得强大更加兴奋,风月先生也没有多问。刚才的那一句话过后,包括猫疲在内,三个元婴修士都是不再说话。

三十二在闭目沉思,猫疲在嗅着炭火上烤老鼠的香气,风月先生却是看着身侧静坐的阮红玉和周围的那一圈小蛇女,目光渐渐变冷。

阮红玉先前也没当三位元婴的谈话有什么,就是对猫疲这个元婴期的大猫妖竟然会驮着一个普通的七岁小萝莉在自己眼前潜伏了十几天、自己竟然完全察觉不到表示了一下兴趣。然后她就静坐在陈观水的身前,只留了一个侧面的背影给他,根本就不和他多说一句。

那些小蛇女,一直在远处玩耍,反倒是听不见这边的交谈,现在也不知道这边的变故。除了几个有心的,还矜持的站在那里充当着侍女,其他的都是溜进竹林,悄悄去玩耍了。

而现在风月先生的目光变冷,阮红玉立刻是感觉到了。先是惊讶,后是迟疑,再是愤恨,最后看向一边还在茫然的陈观水和同样变得僵硬的李玉冰,她又是一种恍然。最后,她也是觉悟到了。

因为觉悟,所以她不敢开口,只能起身乖乖带领着那些蛇女匍匐跪在三位元婴修士的身前,伸出自己白皙的脖颈,等着上座者的裁决。

现在,她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的怨言。因为她知道,就是本来应该站在她背后的三十二,也会因为她今天多听到的那几句话,干脆利索的就把自己杀掉灭口。

阮红玉以前不知道将岸和雨辰岛对于罗浮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是敌人,是路人,还是朋友。但是她知道两年多前的吴国大乱里,攻击林家云城的金丹修士被证明是十二龙骑中的第七将赵素金,也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陈观水,他的那个小家族就是险险在那一次的大乱中覆灭,更知道那一次大乱的背后源头就是罗浮的永世大敌—血海一脉的姬戎戎。

而刚才,三十二承认他伪装成长孙武,袭击了龙骑岛,杀死了一个,抓走了一个。接着风月先生就说他因为这个因果,被将岸堵在银炉岛上。阮红玉再是没有脑子,也能想的出龙骑门、将岸、姬戎戎是从下到上的三层关系。

而既然是罗浮大敌姬戎戎的手下,那三十二做的就是好事,自己也应该去高兴才是。但是将岸突然在最近一次露面成为元神真人,成为此世间真正站在天空最高处的那极少一群人的一个,可以和罗浮三位祖师一战的真正大能人物,而三十二和风月先生、甚至是那个猫疲,似乎都已经有了某个默契,似乎是在用神识中无声的交流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

那自己这个适逢其会的人,而且还是其中一人门下走狗的人,是不是应该被灭口?

阮红玉手指紧紧抓着竹林里的地面,十个指节都已经白,却不敢让自己升起哪怕最细微的怒火,更不敢让那三个上座者看见自己眼里的怒火。

七年前,自己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已经是不能再错了。

曾经自己以为自己是一个修炼上很有天分的人,可以很容易就从青蛇部里脱颖而出,可以在六耳真君的座下得到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座位。曾经,自己傻傻的以为,六耳真君是爱自己的,是拿自己做女儿的。所以,自己也是像爱着真正母亲的那样爱戴着她,甘愿为她付出所有的一切,甘愿为她去做那些险恶的事情。

但是七年前,阮红玉终于知道,自己曾经一切的妄想,都是错了。

从自己只能结成第三品的金丹开始,自己就已经不再值得她付出期望,也不再被她当成女儿一样的看待。自己只是罗浮养的一条蛇,一条可以挂在蛇架上欣赏也可以浸泡在坛子里做酒的蛇,一条可以捏在手里玩弄也可以切段红烧的蛇。

所以,在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一些说话的权力,可以在更上位者的交谈中插上一句的时候,自己被从天上扔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改变,自己对那个上位者的冒犯被六耳真君挡了下来。但什么都全部变了,自己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曾经拥有的所有权力都被解除,所有的法器都被收缴,所有的供应都被断绝。自己不再能住在云城里,不再能指挥数万的红甲傀儡血洗大地,也不再能在那些闲散修士当中充当理所当然的上位者。

自己没有死,自己偷偷爱慕的人也没有被切碎,自己偷偷抚养的那几个族中新生的女童也没有死,自己结交的那些朋友、自己私自收留的那些手下也没有死。似乎不像是罗浮惯常处罚罪人的手段,但自己却已经是死了。

被她抛弃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是死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阮红玉知道了,自己这个所谓的金丹修士,在浩瀚如海的修士世界里,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浪花。曾经那些散修中弥漫的绝望,那些小宗门修士的如履薄冰,那些妖族修士在人间夹着尾巴低头过活,自己也终于是理解了。

但今天,却又是一个生死的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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