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个月里,陈观水依然还在画着似乎永远都画不完的画,一遍遍的根据阿镜提出的千奇百怪的理由和借口,修改着画面上任何一个被质疑的地方。

从焦墨山水到米氏云山,从白描勾勒到纯彩渲染,从写实风到印象风,从大红大绿到完全只有黑白两色,从肉欲横流到青衣少妇,从强气女王到绝境杀手,估计阿镜自己都忘了原来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就是一气的逼着陈观水不停息的画着。

不过还好,陈观水的画技确实是高,懂的技法也确实是多。虽然很多技法显得很嫩,但是那一种蕴含其中的情绪却是张露无疑。倚门少妇,眼中的情绪,或是焦急、或是游弋、或是怨恨、或是期盼,都是那么的真实。焦急的是良人为什么晚归,游弋的是隔壁的王大户又在自己面前炫富,怨恨的是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期盼的就是今天晚上恩爱后能怀上一个孩子、好彻底断掉自己想红杏出墙的心思。

恰是这一点睛的功力,就让那些纸面上的女人们活了过来。

每一天,都能看见水镜里的景色在急飞驰。那个鲲流沙自从得到铜镜以后,就一路狂飙,斜着向着东南海域一直游了足足三千多里才停了下来。一路上,遇到任何的意外,他都是加离开。他果然也不愧是拥有上古圣兽鲲鹏的血脉,变回兽身以后,竟然是比最快的箭鱼海要快上一份。三千里距离,也只用了一日一夜。

而其后,鲲流沙按照一个莫名的规则在海底从一个点急游到下一个点,杀死一些海妖,然后又继续游向下一个点。整整三十天里,他就屠杀了二十一个据点里面的数万海妖。到了第三十天,他游到了一个可以称为“奇景”的地方。

一个在幽暗海水之中悬浮着的山峰,上下足有上千丈高,前后也有近万丈长。但就是这样一个足足有亿万斤重的庞然大物,却是悬浮在海水中,随着海底的潜流慢慢的挪动着。在它的表面,更是生长满了各色珊瑚,游荡着千千万万种五颜六色的海鱼,更有无数的虾兵蟹将提着兵器在岛上各处巡逻。更隐约的,就能看出一个巨大的洞穴隐藏在礁盘之中。

可惜,虽然前面的三十天里,鲲流沙把自己的意图遮掩的非常严密,那二十一个据点里面也仅有两个是他真正的目标,但他的意图还是赤裸裸的坦陈在陈观水的面前。因为那些被他杀死的海妖,还是被铜镜全部吞了进来。然后被抽出所有的记忆,勾勒出了东海海底世界中的种种,自然也勾勒出了鲲流沙在其中留下的那一道道痕迹。

不过阿镜这一次换了一种方法。

如果还像阿鲁达那样的直接灌注真元法力,以鲲流沙的见识自然会起疑心,最少也会怀疑铜镜是魔门中的器物。而鲲流沙现在缺的,不是法力,而是筑基法门。所以阿镜就把那些被鲲流沙杀死的敌人还是用红光一卷,卷入铜镜,但下面却是抽出它们的血肉精气化成一股蓬勃剑气,反过来自己祭炼自己。以那部《千尸剑》的功法经文为核心,以那些血肉精气为滋养,竟然是自己在法器内部祭炼出了一个剑胎雏形。

这个剑胎雏形泛着无边血色,却又有一阵锋锐潜藏其中。不过虽然铜镜从外面源源不断抽取到血肉精气,但这个剑胎一直是建了又崩、崩了又建,一直都没有成形过。

初始鲲流沙还是讶异,下面剑胎渐渐成型时又是震惊万分,更是一阵狂喜,立刻就准备参照着去修炼。但是迎头就是一盆冰水,那个剑胎竟然是在最后一步崩溃掉了。但是只让鲲流沙痛苦莫名,甚至比那个女人死的时候还要伤心。

但是铜镜再一次聚集起血肉精气,再一次祭炼出那个剑胎雏形,再一次崩溃。到了第三次,鲲流沙的脸色终于变了。

因为第一次的剑胎雏形,第二次的,第三次的,竟然是在微微的调整。随着他用自己的妖元法力祭炼铜镜,一层层祭炼层数上去,那个剑胎雏形也越是和自己的情形吻合起来。

鲲流沙细细算过,只要自己能把铜镜祭炼到三十六层第六重天以上,那个剑胎雏形就会和自己差相仿佛。到了那时,自己就可以照着剑胎祭炼的路径,一步就碰到那扇门,然后就可以轻巧跨入其中,立刻就成了一个筑基修士。

而如果是继续祭炼下去,一直到把这面铜镜祭炼到一百零八层大圆满,成为一件法宝,那自己可能连金丹道法、元婴道果的路径都能窥到。借着这面铜镜,自己竟然可以省下旁人千百倍的时间,只要不停的祭炼铜镜,不停为铜镜提供可以吞噬的血肉精气,自己就可以踩着一条已经明朗的道路直直向上。

一瞬间,鲲流沙泪流满面,直觉得道祖终于垂青自己,天地终于不再辜负自己,自己终于有了可以站起来的理由。

所以,鲲流沙也开始像曾经的阿鲁达一样,开始疯狂杀戮。杀死那些和自己差相仿佛的敌人,屠杀那些海妖部落里的所有生命,一是为修炼剑法,二就是为铜镜提供血肉。

而等到铜镜祭炼层数上去,铜镜的威能展现出来,那红色光柱的恐怖更是让鲲流沙欣喜若狂。所以他就在第三十日的时候杀上了这座海中浮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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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镜手指轻轻一点水镜,水镜上就是一阵波澜泛过。

然后眼前这个幽暗如同梦噩巨兽一般的海岛,就被彻底解剖开来。一个虚影的岛屿模型出现在水镜上方,所有体内拥有妖气的生物都被编上一个号码。那些在筑基之上的更是被专门抓取出来,变成真人大小的虚影,罗列着站在水镜前面。

一共十一个筑基以上的海妖,不过看上去其中只有九个是一伙的。另外的两个筑基海妖,一个是藏身在浮岛阴暗面一个洞窟里酣睡,一个是百无聊赖的站在海藻丛里晃着自己的无数条手臂。

真切看过去,第一个是一个肮脏到不像样的小萝莉。一身黑漆漆的衣服,一头糟糕到极点头,瘦弱到麻杆一样的小胳膊。但就是这个小萝莉,刚才水镜探查的波动刚刚扫过,她竟然就察觉到了。

她猛的跳起来,看了眼地上一个已经爆炸开的蘑菇。没有任何的迟疑,一跺脚就跳入了海水,转眼间就和游鱼一般消失不见。

而第二个,却是一株海藻异变成的妖精。现在藏在海藻中,更是让人察觉不到她的踪迹。

阿镜只是看了一下那个小萝莉,抠着下巴笑了一下,弹指打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光,直追过去就放下不管了。

倒是那九个浮岛的主人,让阿镜看了很久。

“果然是你!血海妖花姬戎戎!”阿镜紧盯着那九个海妖中的一个,咬牙切齿的狠声吐了这么一句。

陈观水站在旁边,也看到了那个海妖,却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更没有看出一丝一毫可以和那个天地间独占一姓的姬姓女子有关联的地方。

阿镜也没有替陈观水解释。

而在另一边,鲲流沙已经潜入了浮岛,开始慢慢杀戮那些虾兵蟹将。他很有耐心,所以在上岛之后的第九天,他杀掉了第一个筑基以上的海妖;在第三十七天,杀死了最后一个筑基海妖。而鲲流沙也在杀死第五个筑基海妖的时候,把铜镜祭炼到了第三十六层,得到了那个成形的剑胎,也参照着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中祭炼出了同样的剑胎。有了一个模本可以参照,他是水到渠成,一气就撞开了那扇门。

然后,他以第六个筑基海妖的血肉重新祭炼出了一柄“千尸剑”,然后在一日之间就杀绝了浮岛上的所有生灵。

站立在数千具尸体之间,看着那些生命如此脆弱,轻易就毁在自己的剑下,鲲流沙终于是笑了。

所以他猛的变成黄牙鲲的兽身,一条足足有三十丈长的巨大海鱼,狰狞着无数明黄色的尖利牙齿,直直就撞上了海面,鱼跃而出。

但在他身后,他看不见的地方,却有两个身影在那个海岛上仔细查看着,在碰头之前就又各自离开了。

不过其中的一个,刚走了不远,迎头就被一道红光化成一根手指,准准的在她的小额头敲了一记。

等到她惊疑莫名,却是现自己的神识海里留下了一幅地图。而在地图的终点,是一个让她浑身颤栗到不可抑制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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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镜坐在水镜前,看着陈观水在那里研究那个海妖隐藏的神秘。她却是看着水镜里面那个小萝莉的身影和自己留在她神识海中的那个奇女子的影像,神游天外,想的有点痴了。

果然,陈观水什么都没看出来。所以,他转身也坐在阿镜的身旁,从她的怀里揪出一个小狐狸,捏在手心就揉了起来。

小家伙刚刚团在那两团山峰中间,小脸蹭得正爽。现在突然被打断,自然是相当的不高兴,立马就张开小尖牙狠狠咬了过去。

阿镜看着旁边兄妹两没有正形闹成一团,却是幽幽开口道:“陈观水,你的那个女人,是获鹿山李家的吧?”

陈观水点了点头。阿镜说的,明显就是李玉冰。

阿镜继续说道:“那你就把她的样子记下了,以后说不定什么就会有用。”

说完,阿镜就指着那个水镜上泛起的女子影像,再不言语。

那个女子,一幅萝莉的摸样,最多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头葱绿色的头,一身亮红色的小裙子,露着一双细细嫩嫩白白的小胳膊。坐在一个巨大无比的蘑菇头上,探着身子在钓鱼。一双玉色的小腿也在无聊的晃啊晃着。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却是都被一个字给遮掩住了。

一个写在这个小萝莉右手背上的一个“毒”字。

万千光晕流转,就是水镜重现的图形,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字的摸样勾勒出来。却又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第一眼就真切明白,这就是“毒”字,再无其他可能。

陈观水明白了。

在《寰天堪舆图》里,还有李玉冰的家族藏书里,都曾经隐约提到过这个萝莉一般的人物。但她,却是真切在十万年前就一直存在下来的大妖精,更是被癸变泉大仙人亲自点化的三千异族中少有能活下来的存在。

她,就是获鹿山之主,在柳家之前就占据获鹿山的大妖王“毒菇子”。

一个被道祖烙印下“毒”之天道而不死,最后还成就元神,历经四次大劫而一直留存到现代的上古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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