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华山最高峰,高悬的那血红气柱,已开始渐渐幻化出某种形状。

邪煞气息已形成环环光圈,向虚空中层层传递着强悍气息。

元婴盯着血红气柱,再看看天饱,不禁又大放悲声,小脸哭得皱成一团。

天饱轻轻提起这身长仅有半寸不到的小人儿,手指笨拙地拂去元婴小脸残余的泪水。

元婴原本纯净的一双小圆眼睛如同血染,凝视天饱,止住啼哭,满是惊惧之色。

“娃娃,莫要难过,我不会伤害你,也绝不容许别人伤害你。”天饱喃喃自语,想到儿子小饱自己也很少抱,不由怜爱地将小元婴抱在手掌中,在山巅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像是在哄自个的儿子。

“你看天饱,好像慈父,好可爱。”红菱女湿润了眼眶。

“七尺男儿三尺剑,他虽是男子汉大丈夫,胸中却有柔情一片。”

绿情姬深情说道,自从她与天饱在刑天海携手同灭火神狂龙,并肩闯过生死关头,在华山打擂数日,更加令她渐渐了解天饱,有着舍生取义的豪情,也有着细腻的体贴,是个铁汉柔情的男子。

元婴在天饱的大手掌心突然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呼唤:“天饱。”

天饱灵耳听得格外分明,连忙把手掌托到面前,问道:“你会喊我的名字。”

元婴用小手揉揉小鼻孔,继续嘟囔道:“天饱,我要找,爹爹。”

“你爹爹是谁。”

天饱暗暗责备自个太粗心大意,这许多日子把元婴连同混沌初元壶带在身边,都不知这小家伙居然还有个爹。

“我爹爹好厉害。”元婴抽抽搭搭道:“就在那个红柱柱里,你带我去找他。”

看來红菱女说的沒错,元婴的主人就在华山主峰。

“好吧,天亮我带你去。”

见天饱应允了,元婴终于不再抽泣,小小的血色双瞳中闪烁着奇异光芒,依旧看着天饱。

天饱又对绿情姬和红菱女说道:“二位姑娘,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你们都忙了一天快歇息罢。”

绿情姬颔:“你要多加小心。”便与红菱女携手在巨石后面歇息。

天饱自从在了凡石刻被张三丰灵授“全真道法最大乘”,精力便源源不断无需休憩,他和小元婴一道,坐在山顶最高耸的山石上,凝视华山之巅的血红气柱。

小元婴先前还老老实实坐在他的手掌心里,后來便不老实了,爬到他的肩膀上揪他的胡须玩,在华山这些时日,天饱未及打理颜面,长满络腮胡子,也增添了几分少年老成。

“好痒,小家伙,给你我小心点。”天饱被元婴的小手拨弄得好痒,忍不住笑着吓唬道。

元婴丝毫不怕,仿佛已与天饱混熟,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拽着胡须玩得不亦乐乎。

“胡啸天这小子去龙虎山一路顺利吗,不知寒笙有沒有帮我把家书送到,寒清现在又身处何地。”天饱心事重重,索性提取最高真元催动阴阳四瞳,想穿透华山周围上千里看个究竟,谁知什么也看不见,整个华山像被气罩重重包裹起來,他的阴阳四瞳只看到方圆千里一片混沌黑暗。

“能在方圆千里之地下了禁制,五岳老毒物们的修为果然惊人,我如何能将凶煞元神法力真正为我所用。”

天饱闭上双眼,开始冥思苦想,祭出《上古吞术》催动凶煞元神之间的法门。

心神专注浑然不觉,小元婴已悄悄从他的衣领,滑进了他的脊背。

元婴在天饱脊背上,对那七个碗口大小的北斗七星“红疙瘩”很感兴趣,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像是找到了玩具一般,最终扒住了“天枢”那颗星斗,小手抠搜着嵌在里头的“天启宝印”。

“哈哈。”元婴见到此印像见到了亲爹一般,禁不住咧开小嘴开心大笑,双目炯炯有神,射出两束极其强烈的红光,连同小手都出了炽烈的光芒。

元婴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狠狠的将小手插进天饱的脊背。

“哎。”天饱被脊背剧痛从沉思中惊醒。

还未及反应过來,元婴的小手带着道道红光,已将“天启宝印”从他背上挖了出來。

这痛如同挖心,痛得令人无法呼吸,天饱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此时,他的元神空间崩然震裂,牢牢占据元神主位的凶面弥勒佛,也随之崩裂四碎,被其压制许久的至善元神,那只红光火球终于腾空而起,重新夺回元神主位,无数“嗜杀之印”兀自飘荡在元神空间内。

绿情姬和红菱女听到天饱痛呼,纷纷持剑而來。

却看到天饱双目紧闭倒在地上,元婴站在天饱的脊背,浑身沾满鲜血抱着比他身子还大的“天启宝印”,嘿嘿傻笑中。

“我要斩了这妖童。”绿情姬怒睁秀目,一把抽出蛇魂海刀便要砍下。

“绿姑娘且慢。”红菱女一把拉住她,她鞠下身去,探了探天饱鼻息说道:“不妨事,天饱无大碍。”又从袖中抽出止血粉撒了上去。

“妖童,放下你手中魔物。”绿情姬叱责道。

元婴不管不顾,抱着“天启宝印”依旧嘿嘿笑着。

“小元婴,告诉姐姐,你要这印章有何用。”红菱女蹲在天饱身边,柔声问道。

“交给爹爹。”元婴眼都不眨地说出这句令人震惊的话。

“交给爹爹,你爹爹是谁。”红菱女对绿情姬使了个眼色,绿情姬缓缓放下蛇魂海刀,扶起天饱。

“爹爹就是爹爹啊。”元婴死死抱着“天启宝印”,开始叽里咕噜着谁也听不懂的怪话。

红菱女神色讶异道:“绿姑娘,听他说的话,好像是吐火罗语。”

“吐火罗,你能听懂他在嘀咕甚么。”

“听不懂,当年师父定慧师太曾经教授我和师姐《吐火罗咒》,和元婴此刻哼哼的很像。”

“天饱,你醒了。”绿情姬现天饱睁开了双眼。

他坐起身,挺直脊背,缓缓吁出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小家伙好厉害,弄得我几乎痛死,我用弯刀都奈何不得宝印,却被他用小手硬挖出來,不过也因祸得福,他替我把凶煞元神赶下了主位。”

“那太好了。”红菱女欢呼雀跃,绿情姬也面带微笑,心中大石总算落地。

元婴见天饱苏醒,便摇摇晃晃地抱着“天启宝印”爬到他的耳边,悄声说道:

“这是我爹爹的东西,你带我去还给他好吗。”

天饱问:“你爹爹究竟是谁。”

元婴看看红菱女和绿情姬,摆出一副扭着小身子不肯说的样子。

天饱心知元婴只信任他,便对二位姑娘微微颔,起身走到别处。

“我爹爹,最了不起。”提到爹爹,元婴的小眼睛都在放光,却不提他爹的名号。

“当初你怎会被你爹丢在素山。”天饱问道,想当年他被素山花精掳走,花精原本准备把他放琉璃缸里腌腌吃掉,他逃走的当口才捡到了“混沌初元壶”和元婴。

“爹爹带我去看‘天眼’。”元婴的小脸满是惆怅。

“素山当真有‘天眼’。”天饱一直对所谓天眼不以为然,此番听元婴这么说,看來确有此事。

“有啊,可是爹爹遇到了妖怪,不小心丢下我。”元婴的声音很低落。

天饱心里已有七八成把握,元婴的爹爹想必也是个妄图执掌乾坤的大魔头。

这元婴,也是个狡黠的小东西,断难说出实话。

他不再与元婴多语,试了试催动大法,果然心随意至,至善元神已占据主位,他,重新获得了掌控自己的能力。

“无论如何,谢谢你,小家伙。”天饱说道。

“谢啥,等你带我见到爹爹,我让他给你大法力。”元婴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小家伙一直跟着自己征战南北,却从未开口,如今到了华山便滔滔不绝,看起來袖珍婴孩状,自个却从未看透。

天饱下意识地催动了阴阳四瞳,竟然现元婴法力和他自己难分高下,光看气息也已跃过飞天之境。

万事万法皆不可貌相,他心中慨叹。

虚空中突然窜來一股阴森杀气,天饱感到十分不安,可杀气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再看华山最高峰高悬的那血红气柱,已幻化成为一条血龙,在寒风中,龙昂然,龙须飘忽而动,似真似幻。

“天饱。”寒清衣衫单薄,含霜带雪,突然御剑徐徐落在山顶。

“清儿。”天饱快步向前,情不自禁地喊道,寒清扑进他的怀里。

红菱女看着他们相拥,一丝酸涩涌上心头,绿情姬和她都默默走到山石背后。

“你怎地衣裳如此单薄。”天饱心疼地问,紧紧拥着她。

寒清只穿了贴身的薄纱衣,浑身冻得冰凉,哽咽道:“天饱,我错了。”

“烈阳胆敢轻薄于你,我要他的狗命。”天饱怒气冲天,握紧腰间弯刀,寒清这番情形不需细说也是受了委屈。

“沒有,他沒有得逞。”寒清的眼泪夺眶而出,娇小的身子在他怀中瑟瑟抖:“天饱,怪我自个想得太天真。”

“别说了,待我拿到‘天启号角’,便是烈阳死期。”天饱钢牙紧咬。

寒清愧悔交加,本以为利用烈阳对她的垂涎可以帮天饱争取个帮手,岂知烈阳顷刻之间便感应到她已破处,便狂性大,疯狂地撕扯她的衣裳,还叫嚣要将天饱大卸八块,她趁着嵩山长老到來之际匆匆逃离,才沒有被烈阳**。

天饱大战在即,这些事还是默默咽下的好,以后,定要随他天涯海角,寸步不离,寒清将头埋在他宽阔的怀中。

元婴趴在天饱耳边嘀咕:“你和我爹爹一样,喜欢美女。”

天饱的脸红了红,干咳几声,他腰挎宝刀,背倚山石,拥着寒清默然无语。

夜深之时,天饱感到脚边多了个打呼的活物,定睛一看,竟然是玉麒麟。

“伙计,你这些天去哪里了。”天饱喜不自禁,摸着玉麒麟的独角。

玉麒麟龙目清明,口中衔着一根极长的银锁链,贴心地看着天饱。

“你真是深知我心。”天饱微笑。

天光大亮,血红巨龙在华山之巅张牙舞爪,周围一片骇人的死寂。

“呜~~~~~~~。”

不知是谁,吹起了号角,威声震慑八方,连华山群峰间的云朵,也纷纷显出峥嵘之像。

天饱腰间横跨渲海弯刀,御玉麒麟,肩头蹲着小小元婴,剑眉虎目,英气勃。

他朗声说道:“情儿、菱儿、清儿,你们心中有天饱已足够,怎能让你们赔上如花性命随我冒险,就此别过,信我,定能凯旋而归。”

说罢,他御玉麒麟冲天而起,向着华山最高峰,那血红长龙飞奔。

“天饱。”绿情姬气急败坏地叫道。

“你咋能这样。”红菱女也恨恨叫道。

“天饱,你不能丢下我。”两行清泪从寒清绝世脸庞缓缓流下,自从与天饱缠绵后,她的眼泪就格外地喜欢往外涌。

她们皆被那根银色长链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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