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山一别数月方回,小秋惊讶地看到,天饱再次归來时胡须已满腮,眼神沧桑。

看着熟悉的噬山雪景,天饱心中感慨莫名。

他步入凡峰正殿,面色肃穆坐于掌门法座。

飘忽、三更尾随进來,三更更是面色悲戚甚重。

缠鬼圣姑也听闻四时罹难的噩耗,虽则对四时沒有了男女之爱,但失去了四时仿佛失去了一个好兄弟,她同样是满面悲戚之色,田林田雨他们也得知了此事,偌大的正殿里除了哽咽之声外,再沒有其他声音。

片刻后,天饱缓缓道:“诸位,四时尊者不能白白逝去,天地浩劫危机仍在,我此番回山只是稍作停留,武当山的三尊上古神鼎迄今下落不明,我定要追回神鼎、灭了混沌异魔,为四时和武当山二位真人报仇雪恨。”

众人默然无语,稍顷,小秋小声说道:“你还是快回除魔洞看看吧,其余从长计议,多亏天巨,弟子们找到了白菲和你的儿子,小饱你还沒见过呢,长得可好了,很像你。”

天饱听到白菲和孩儿,眼中掠过一丝柔情,他又对飘忽道:“当时情形紧迫,沒來得及问思全真人那几位高徒究竟去了何处,思全真人临终前指定的新掌门方敏,仍旧下落不明,如今驭鬼仙师留在武当山与废柴道士一起照看遇真宫,悟者,你尽快安排下去,多派些噬神弟子分组去寻访神鼎和方敏的下落。”

飘忽抱拳领命,也说道:“天饱,你这趟來回太辛苦了,在武当山除魔又去了异界,还是快些去和白菲团聚吧。”

天饱长吁口气,他岂能不想念白菲和孩儿,只是这些事情不安排下去心中实在不安,他又问道:“振兴在噬山伤势恢复得怎样。”

小秋回道:“那小道童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整天吵着要回武当山,昨儿又哭了一回。”

天饱苦笑道:“紫连道长早已回了武当山,也难怪振兴想家,田林,这几日有空就送振兴回去吧,不过二位真人的死讯先不要一起告诉他,小孩家受不了这刺激。”

田林双手抱拳道:“掌门放心,我一定把振兴好好送回武当山。”这些日子不见,田林又长高了一些,和天饱一样,也是个满面络腮胡须的男子汉。

天饱又对三更道:“尊者,这些日子你多歇息,勿要哀伤过甚伤身,还有那小林冲,还在幽冥地府未归,你可找机会令他寻寻四时的下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必将拼到地府将四时的魂魄夺來还阳。”

三更惨然道:“四时此番乃是形神俱灭,与思全真人和黄极真人一道、再沒有來生。”

众人听得此惨痛事实不由得齐齐震惊。

天饱无法置信:“那为何下葬前,他们三位的遗体容颜依旧。”

三更摇摇头:“那只是他们生前法力所致,容颜都是虚影,乃是他们留在你我心中的回忆光影罢了。”

天饱木然,仰头望天,将眼中即将溢出的泪水硬生生倒灌了回去,他对各位说道:“诸位,失陪。”四时竟然就此彻底挥别了噬山,也沒有來世,他是为了给天饱护法所致,这结局怎能让天饱不痛心疾。

天饱刚步出正殿,灵犬天巨就猛然扑了上來,又舔又抱。

天饱也十分想念天巨,恨不得把那两只大耳朵撸下來啃吃了。

天巨摇头摆尾地带头走着,带天饱走到除魔洞,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根。

刚到洞口,天饱便看见一个紫衣丽影背对着他。

她抱着一个婴孩,还哼着摇篮曲一样的儿歌,吴侬软语,极尽温柔。

“菲。”天饱激动地喊道。

那个紫衣丽影转过身來,竟然是紫依。

她那清秀的眼眸中满是惊喜,怀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大的白胖男婴。

天饱尴尬道:“原來是紫依姑娘,我还以为。”

紫依莞尔一笑,云鬓挽起,抱着孩儿更让她增添了几分小母亲的味道。

“白菲姐去洗衣了,我帮她照看你儿子,小天饱还沒见过爹呢,快來抱抱。”

“赫赫。”天饱有些难为情地笑笑,三步并作两步來到紫依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中的男婴。

孩儿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和天饱一样浓眉大眼。

看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小天饱笑了,还用小拳头去打天饱的络腮胡。

“咯咯。”小天饱用小拳头打天饱,打得特别开心,笑声像串小铃铛,天饱满面愁云顿时云开雾散,不禁咧开嘴开心地笑着,压抑了这么久,此刻心底整个都舒展了,眉眼之间满是对儿子的柔情。

“天饱。”一声惊诧的娇呼,白菲头上裹着一只蓝帕出现在洞口,手中还托着一只装满衣裳的铜盆。

天饱激动不已,连忙抱着儿子迎上前去:“菲,我回來了。”

白菲惊喜交加,匆匆将铜盆放下,奔入天饱怀中,无语凝噎。

一家三口终于重聚,天饱觉得此刻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子。

天巨也得意地将大脑袋凑了过來,磨蹭着天饱。

白菲破涕而笑,指着天巨说道:“多亏天巨,要不那天噬神弟子们踏遍杨庄还找不到我和小饱呆的小屋。”

天饱腾出一只手,狠狠拍了拍天巨:“伙计,多谢。”

他又对白菲责怪道:“你怎么怀着身孕还悄悄离开了噬山,害得我好生担忧,万一你们娘俩在外面有个闪失,我岂不是要痛悔一辈子。”

白菲俏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娇嗔:“奴家怕给你添麻烦,你不是正在洞中修炼么。”

天饱苦笑:“下次可不许这么任性了,就算我闭关修炼,你也要和大伙一道我才好放心啊。”

白菲点点头,幸福地指着小饱:“看,儿子长得好像你。”

天饱微笑着连连点头,小饱还用小手指抓着他的胡子不肯放手。

“放手啦,别把你爹的胡子给扯光了。”白菲笑着轻轻掰开小饱的小手。

紫依见他们阖家团聚尽享人伦,便悄悄地离开了除魔洞。

凡峰晚宴上,天饱正式向噬神门下众人宣布待四时一年丧期满后,将正式迎娶白菲,小饱也定了大名,乃是天饱汇集了大伙的建议,觉得儿子今后要比自个更强,开启一个新的天地。

小饱的大名为,,“姬启明”,小名仍叫小饱。

沒过几天,便到了小饱的周岁生日,大伙热热闹闹地在凡峰正殿抬來一张崭新的红条案几,用來给小饱“抓周”。

只见小饱面前放了好多样东西,都是大伙各自拿出的压箱底宝贝:其中有缠鬼圣姑拿來的一柄碧玉小剑、飘忽拿來的一只小银扒犁、小秋拿來的一把小金算盘、三更拿來的一面小鼓、田雨拿來的一只小笛子,还有紫云拿來的一杆御笔、兰心送來的一只小锅铲,紫依却拿來一只小铜药炉放着。

天饱自己则从龙虎山收获的仙书宝典中抽出一本,有意放在小饱眼前,白菲想了想,又拿出一只红色绣帕來。

“这绣帕放了作甚。”天饱很是不解。

“抓红布,开当铺,也许咱小饱以后是做典当那行啊。”白菲羞红了脸,她想了半天,觉得大伙把行当几乎都想全了,就唯独少了这行,才赶忙添上。

天饱和大伙哈哈大笑,自从四时离世,噬山好久沒有传出过如此爽朗的笑声。

“小饱,快抓啊,抓小剑。”缠鬼圣姑对小饱格外爱怜,不住地催着。

屋外漫天飘雪,凡峰噬神正殿此刻升起了火红的炉火,暖意融融。

只见白白胖胖的小饱,穿着小红肚兜,用双白胖小手不断地扒拉着各种小宝贝,就是沒有抓在手里。

小秋也很是疼爱小饱,拿着他的小金算盘不断在小饱面前晃悠,说道:“哎,小饱,快看,小算盘,快抓啊。”

田林被小秋这模样笑得直不起腰來:“小秋法师,小饱要是变得像你一样喜欢精打细算,那还是天饱的儿子么。”

小秋白皙的面孔唰地红成了大番茄,难为情地说:“精打细算有什么不好。”

天饱连忙解围,哈哈笑道:“好好,俺就是太粗枝大叶了,小饱要是能像小秋兄,也委实不错。”

可是眼瞅着小饱光着小屁屁在那长条红案几上,从这头爬到那头,就是不肯拿起一样,总是东摸摸西看看,咯咯笑着,却是不肯握在手里。

天饱有些急了,不住地将仙书往小饱面前放,小饱却连理都不理,倒是看到了紫依放上去的那个小铜药炉,爬了过去,大笑一声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大伙面面相觑,莫非小饱以后是个郎中。

圣姑还不死心,索性拿着她那把小剑在小饱面前晃悠,可是小饱眼皮也不抬,咿咿呀呀地抱着小铜药炉,还不住地用小鼻子嗅着药味,好像特别喜欢闻似的。

飘忽惊讶地问紫依:“你咋知道小饱爱闻药草的味道。”

紫依盈盈一笑:“我每次抱着小饱在紫灵芝和菩提根的树下玩耍,他都特别高兴。”

原來如此,众人都叹紫依聪明伶俐,连白菲都忍不住心里泛起些醋意,自个的儿子,却沒有紫依更了解似的。

天饱深深看了一眼紫依,这姑娘确实不凡,总是语出惊人。

天饱在噬山休憩了数日,小饱已能认他是爹了,每天晚上都得天饱抱着转一圈才肯睡觉,否则就满床打滚哭闹。

白菲又好气又好笑道:“小饱这孩子以前可好哄了,怎地你一回來,他便每晚闹腾,过几日你再下山去,我要怎么哄他睡觉才好。”

天饱哈哈笑道:“那我就千里传音,每晚让小饱听着入睡罢。”

白菲听着听着却有些伤感,三年阳寿大限将至,和天饱却始终聚少离多,眼下他急着要去寻那三只神鼎,还要和什么混沌异魔算账,不知此次一别,是否将是生离死别。

天饱见她一双妙目盈盈含泪,心疼得厉害,将她拥入怀里,沉声问道:“菲,有件事,你不许瞒我,定要如实相告成吗。”

白菲环着天饱,在他怀中点头。

天饱鼻子一酸,颤声问道:“你果真,为了帮我诞下麟儿,斩断狐根,只余三年阳寿。”

白菲心中一惊,天饱怎地知晓了,她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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