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萧尼烈自然明白文书中的猫腻,相比起已经被女真人夺去的辽东、长春两道,辽帝更不情愿册封女真人为平等藩国,但形势比人强,只得在这些细节上玩花样,欺负金国都是些刚刚从山林里出来的蛮子。却没想到金国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个内行人来,将其揭了个底朝天。萧尼烈此时想起传闻中女真人的凶残,浑身上下早已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来人,拉下去抽一百鞭子!”完颜阿骨打总算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没有下令将这几个辽国使臣推出去砍头,他也不愿意因此彻底毁掉与辽国和议。虽然在当时和后世的许多人眼里,这位率领女真族人闪电般崛起的领袖是一头刚勇的雄狮,但实际上在完颜阿骨打的灵魂是有两面的,分别由雄狮和狐狸占据的,只不过阿骨打在平日里巧妙的将其中一面隐藏在另外一面下面了。在狮子的勇猛不起作用的时候,他都能够用狡猾和谨慎达到自己的目的。相比起他来说,宋与辽这两个更加强大的帝国的领袖在历史上这个关键的时刻表现的就要拙劣的多了。

很快,外间就传来了皮鞭抽在肉体上沉闷声和惨叫声,这时完颜阿骨打已经能够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转过头用庄重的口气对至善说:“大和尚,多谢你为我们揭破了契丹皇帝的诡计,我们女真人是懂得用好意来回报好意,用刀剑来回报刀剑的。”说到这里,他轻击了两下手掌,对从外间进来的一名侍从说:“你去将我那匹白马牵来,这是我送给好朋友的礼物!”

“多谢陛下!”至善双手合十行礼。

“不必了,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完颜阿骨打笑了起来,随即他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不过大和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的使者和你的同伴出已经这么久了,为何却没有一点回音?大宋国皇帝是什么意思呢?”

“陛下!”至善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大声道:“我是一名留在您这儿的人质,并不知晓贵国使臣在我大宋生了什么,但既然陛下有意与我大宋结成海上之盟,共击辽国,却又私底下与辽人和议,这又算得什么呢?俗话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是我大宋国也风闻此事,自然联盟之事便作罢了!”

完颜阿骨打没想到至善身为人质,竟然敢当面指责自己玩两面派手法,不由得有几分尴尬,一旁的斡鲁补年轻气盛,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你不过是个人质,居然还敢这般对大汗说话,拖出去乱棍打死!”

“且慢!”完颜阿骨打伸手示意冲进来的侍卫退了出去,笑道:“大和尚,你是个好朋友,我们女真人不杀好朋友。你刚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们宋国的使团来的时候,并无国书,最大的官儿也不过这么大!”阿骨打指了指火塘中的一根柴火。“可是辽国的求和使团带着阿适(辽国皇帝的小名)的国书,零头的官儿有那么大!”阿骨打指了指门旁的那根脸盆粗细的廊柱:“你说如果你是我,是和辽国和谈还是与你们宋国和谈呢?”

“可是你已经应允与我们宋国结盟了,如何又能与辽国和谈呢?这两项明明是自相矛盾的!”

“大和尚,你错了,我还没有与你们宋国结盟,我只是开始与你们商议结盟夹击辽国的事情!”完颜阿骨打说到这里,双手一摊笑道:“你和你的同伴连国书都没有一封,我如何和你们结盟?难道你大和尚就能做得了南朝大皇帝的主?”

至善顿时哑然,说到底他只是个民间人士,连使团的正式成员都不是,其实就算使团的领马政也不过是个过来探风,随时可以牺牲的小棋子罢了,如何能与当时已经是一国之主的完颜阿骨打抗辩?再说当时大宋朝廷内部剧烈的党争,就算是两府大臣都是朝不保夕,谁还能做得了那位轻佻多变的道君皇帝的主?

“大和尚,贵国所为虽有不合适处,但错不在你。这样吧,你且回去一趟,替我带话与贵国大皇帝:辽国已遣使者前来,封我为国主,割让辽东、长春两道,岁币二十五万银绢。我怒其礼仪不全,又念与汝已结夹攻,遂鞭辽国来使,不受其请。”说到这里,完颜阿骨打右臂猛地向下一挥,大声道:“若是当真要结盟,共灭辽国,当遣大臣带国书来,若是还用诏书,定难从命!”

“外臣明白!”至善沉声答道,他自然听明白了完颜阿骨打的意思,若是用国书则是两个平等的国家,而用诏书则是君主对自己的臣属,显然金人的意思是要求宋国承认他们是一个与辽、宋对等的国家。

“好!”完颜阿骨打笑了起来,他拍了拍一旁的粘罕的肩膀,道:“我听鸟家奴(粘罕的小名)说过,你们南朝的和尚不能碰女人,那我就送你些盘缠,免得让人说我们女真人慢待了朋友。”说到这里,他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两名侍从拿着两只托盘进来,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金锭与银锭。

“莫要推辞!”粘罕制止住至善的推辞,笑道:“这些都是我们从契丹人那里夺过来的,多得很,给了你再去契丹人那里去抢就是了。大和尚,哪天你要是在南朝呆的不开心了,就来我们女真人这里,像你这种有学问又有本事的人,我们女真人最欢迎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至善没奈何只得收下金银,完颜阿骨打见状大笑道:“甚好,正事谈完了,那就拿酒上来吧,大伙儿好好喝一顿!”

“好!”众女真人齐声欢呼起来。

安阳。

已经是五月了,正午的阳光晒在皮肤上,火燎燎的十分难受。周平穿着一件短褂,有节奏的转动着腰,长柄镰刀随着他的转动在长草众中摆动,将一丛丛长草割倒。不断有碎草叶、灰尘、小虫子飞到周平的身上,和他的汗水粘在一起,十分难受,但周平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有节奏的挥动着长柄镰刀,就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机械。

“到响了,过来歇会吧!”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周平放下镰刀,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那正是他的新婚妻子芸娘。周平应了一声,转身对一旁的罗舍儿与李宝道:“芸娘送饭来了,去树下吃点东西歇歇吧!”

“嗯!”两人应了一声,拿起家什往树下走去。到了树下周平接过芸娘递过来的水罐喝了几口,又递给一旁的李宝,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拿起饭篓里的面饼和酱菜吃了起来。一旁的李宝吃了一口,问道:“阿平,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巡检了,正九品的使臣,手下也有二十个弓手,何必还要自己来做这等事!”

周平喝了口水笑道:“正是农忙的时候,各家各户人手都紧,当弓手多半是穷苦人家,若是叫来替我干活,他们家中田若是荒了,秋后可就要饿死人了!”

“郎君忒滥好人了!”一旁的罗舍儿笑道:“当兵的给将主作活,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情愿怎的,绳子皮鞭军法在那儿,哪个还敢不来?”

“话不能这么讲,舍儿你记得前些日子我讲给你听得兵法没有?若要练兵,须得先结以恩义,然后束以军法,而不是反过来;若是按你所说,未有恩义就滥施刑罚,那这些兵又如何堪用?”

“阿平所言有理!”李宝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个道理在我大宋境内为将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怎么说?”周平问道。

“你也知道我在当扑手之前便是在殿前司当差的,可就是在东京汴梁天子脚下,宿卫天子的禁军也整日里被将主驱使,替他们修房铺路,榨油贩货,做各种营生牟利,哪里还是天子爪牙,全然是一群贩夫。我看不过眼才索性脱了那身红袄,去做扑手。”说到这里,李宝叹了口气:“大宋境内能做到阿平你刚才说的那点的恐怕也只有西军之中的老种、小种两位相公了。”

周平听到这两个名字,眼神一亮问道:“老种、小种?你说的莫不是种师道与种师中?”

“哪里还有别人!”李宝脸上现出敬仰的神色:“大宋精兵皆在西军,西军之中若论治军任将,又有哪个及的上这两位!”

“原来如此!”周平笑道:“我也曾听闻过这两人的名字,看来若是大宋真的要恢复燕云,为帅的定然是从这两人中选择一个啦?”

“那是自然!”李宝脸上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这等大战,定然是从西军调兵来,西军之中论资历,论本事、论威望又有哪个及得上他们的?便是任了别人为将,只怕也不敢上任!”说到这里,李宝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大宋祖制以文制武,在都统制之上还得有宣抚司运筹,希望莫要来个多事的掣肘。以老种小种的本事纵然不能大胜,至少也不会大败!”光是码字看来不行,还要卖萌呀!要打赏,要收藏,推荐、各种都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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