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个月里,你不只要学会咱们老仉家历代相传的二十几种术法、三十多种阵法,还要把三吊钱学到手,另外,还要学会闻香辨古。”

七爷的声音出现在了我身后,我回头去看,就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大箱子,一只脚迈进了书房。

最近这段时间我经常见到三爷,七爷却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冲他笑了笑:“七爷,你怎么来了?”

七爷还我一个笑脸:“我是为了你,特地从关中赶回来的。”

三爷当场就把他拆穿了:“扯呢,肯定是二哥逼着你回来的。”

被人当场说穿,七爷也没生气,只是对我说:“我二哥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太强势,等到哪一天你接手了冬字脉,可不要像他一样。”

这时三爷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哥也是没办法,他不强势不行啊,你说说,咱们老仉家的其他三脉,谁不想在冬字脉强插一脚,要不是二哥这么强硬,冬字脉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七爷点了点头:“也是。”

完了他又问我:“你今天早上吃东西了吗?”

我摇头:“还没呢。”

“行,那就开始吧。”

说话间,七爷向三爷使了一个眼色。

三爷从我手中接过《奇物志》,对我说:“咱们只有一个月时间,要完成二哥给的任务,就必须把每一分钟都利用起来。趁着现在还没开饭,我先带着你入门。”

他这边说着话,七爷就打开了他手中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五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盒子,当七爷打开盒盖的时候,我就看到每个盒子里都盛满了米。

老仉家特制的陈米和新米混在一起,黑白分明。

在这之后,七爷又对我说:“在古代的时候,入门必贡五斗米,一半陈米,一半新米,陈米代表心沉气敛,新米代表万物生机,寓意是希望门人能沉练心境,以肉眼凡胎看破万物灵根。在古代,十升算作一斗,但咱们老仉家的陈米没有那么多,所以就以盒代斗了。”

我正要开口发问,七爷就朝我摆了摆手:“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听着就行,不要言语。”

三爷走到写字台后面,从一个半米多长的小匣子里拿出一幅画卷。

那股画卷看起来有年头了,已经发黄起皱,画布上的金属镶边也生满了锈迹。

三爷先是将那幅画挂在墙上,又从另外一支匣子里拿出了第二幅画卷,也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了墙壁上。

这是两幅十分完整的人身像,第一幅画上是个骑着牛的老人,第二幅画上,则是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人,他不管是神态还是长相,都和二爷非常相似,以至于起初我还以为,画像上的人就是二爷。

三爷摆正两张画像之后,又对我说:“这两位,就是咱们老仉家的祖师爷。在东汉末年的时候,讲究右为尊,左为辅。而咱们老仉家就是从那时候才开始建立家宗的,所以,太上道君居右,周郎居左。”

七爷在后面补充道:“太上道君,也就是太上老君,如果在其他道家宗门,门人拜祖师,通常是要拜三清的,不过在张道陵建立五斗米道的时候,还没有三清这样一个说法,太上道君就是唯一的祖师。咱们老仉家承袭了五斗米道的传承,也拜他为祖师。”

三爷:“咱们老仉家的术法传承得自张道陵,而最早的功夫传承,则来自周烈。你是不是觉得,他和二哥很像?”

之前七爷就嘱咐我不要说话,现在我也只能冲着三爷点了点头。

三爷继续对我说道:“其实我们现在也怀疑,周烈很可能就是咱们老仉家的先祖,二爷长得像他,大概是一种返祖现象。说起来,老仉家的第一代家主原本也不姓仉,直到拜官曹魏以后才改了姓氏,可至于第一代家主之前姓什么,现在也无从考证了。”

七爷紧跟着说道:“在咱们这个行当里,大多数兵家是拜姜太公或者鬼谷子为祖师的,只有仉家是个特例。因为在咱们老仉家,只谋兵,不谋将。说得通俗点,就是老仉家的历代族人,都只做兵卒,不做将帅。”

三爷说:“这是咱们老仉家的底线,因为咱们是兵家,必须驰骋沙场,但绝不发起战争。按理来说,五斗米教的门徒,是不能杀人的,可咱们又是兵家,不得不杀人。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以命搏命,其实是一种自赎,对于仉家人来说,如果有一天能裹尸沙场,那就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七爷接上话:“你现在站在祖师爷的画像前,听我和三哥将这些话说完,就算是拜过祖师了。”

三爷:“因为在古代的时候,兵家的人常常穿着很重的甲胄,不能正常行礼,所有的礼数全部从简。就算是祭拜祖师,也只能简单地扣手行揖礼。若非,抬双手。”

听到三爷的话,我立即抬起了胳膊。

在这之后,三爷又对我说:“抱拳,作揖,手扣地。”

我双手抱拳,朝着祖师爷的画像一揖到地,让手背碰到地面。

七爷将我扶起来,又对我说:“在咱们这个行当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宗门,都要拜祖师、过师礼,拜过了祖师爷,你才算是正式进了仉家的族门。打这以后,你就要肩负起将家族传承延续下去的重任,哪怕仉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要让这份传承薪火相传。”

说这番话的时候,七爷一直用深深期盼的眼神看着我,虽说当时的我还不太明白他这道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但还是默默地点头。

三爷将墙上的画像小心收了起来,回过头来对我说:“对于咱们这个行当来说,传承是重中之重,丢什么也不能丢了传承。你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问三爷:“三爷,你们所说的传承,就是咱们老仉家传下来的术法和功夫什么的吧?”

三爷笑了笑:“传承啊,应该说,是你血脉里的那些东西。好了,趁着你三奶奶也没做好早饭,我先把两道基础功法传给你,第一套是静心功,这是基础中的基础,所谓静心,就是沉练心性,不为外物所动……”

没等三爷把话说完,院子里就响起了仉立延的声音:“开饭了!”

在老仉家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可还没等做完,就会出现突发状况,强行打断你的思路。

在仉家待了一个多月,我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了。

三爷被仉立延打断,也不气恼,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吃饭吧。”

仉立延端着一个硕大的蒸屉冲进了客厅,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和他一起进屋的,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我出书房的时候她正好朝我这边看,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你就是仉若非吧,三爷这阵子常常提起你的事呢。”

三爷跟在我身后出了书房,对我说:“叫三奶奶。”

老仉家的人都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性子,干什么都跟赶着投胎似的,唯独眼前这个老妇人给人一种温和而平静的感觉,让人心生好感。

我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叫一声:“三奶奶。”

“家里好久没来过小辈了,”三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从仉立延手里接过蒸屉,将它稳稳地放在桌上:“来,尝尝我做的绣花馒头。”

三爷看了看桌子上的蒸屉,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就这么点,恐怕不够吃啊。”

三奶奶笑了:“厨房里还有呢,知道这孩子能吃,我特意把所有的面都使上了。老七啊,你去趟里屋,把缸里的肉干都拿出来,橱子里还有一小坛腌菜,也拿出来吧。”

七爷“诶”了一声,就朝客厅东头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这时三奶奶掀开了蒸屉上的盖子,清淡的香味立即在整个客厅中弥漫开来。

之前听三爷提到“绣花馒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馒头上雕花,可看到屉里的东西,我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所谓的绣花馒头,其实是用红、白两种颜色的面条捆扎起来的小团子,它们的大小和馒头差不多,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漂亮的线团。

仉立延正想回厨房,三奶奶朝他招了招手:“立延,你也别忙活了,先吃饭。”

仉立延:“若非的饭量大,这一屉还不够他一个人吃的,我先去厨房,把剩下的几屉也拿过来。”

三奶奶说:“先吃吧,吃完再去拿,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这之后,仉立延也没再客气,一溜小跑来到沙发前,坐下就开始吃。

我一早上没吃东西,也饿的不行了,见三爷和三奶奶都已经落座,也跟着坐了下来,七爷很快就抱着两个小坛子过来了。

一个坛子里装满了油亮亮的肉干,另一个坛子里则是满满的酱菜,光是闻到肉香和酱香味,我就直想流口水了,等他将两个坛子放下,我也没再客气,抓起一片肉干,又从蒸屉里拿了一个绣花馒头,也不管烫嘴,就是没命地往嘴里塞。

不得不说,三奶奶做饭的手艺真是非常高明,这一个月我没少跟着二爷出去下馆子,可不管是什么样的饭店,手艺和三奶奶都没得比。

我这边吃得正爽,三爷突然开口问我:“二哥不是嘱咐过你,让你每天早上七点之前吃早饭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仉立延帮我回答:“我和若非去了一趟修车厂,耽误了一点时间。三爷,我还没向你汇报呢,今天我们在修车厂后门,碰到了小魔王。”

三爷立即皱起了眉头:“小魔王怎么跑到修车厂去了?哎,你带着若非去修车厂干什么,我昨天晚上不是嘱咐过你了吗,让你一早就带着若非去找老七。”

对啊,我们当时去修车厂干什么来着?

一边这么想着,我就慢慢抬起了头,望向仉立延,仉立延也皱着眉头看向了我。

过了好半天,我和仉立延几乎是同时喊出了三个字:“李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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