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风自来就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根据这几天接触的几个名字推断,这龟爷爷多半是只乌龟,他从小在猎龙镇长大,并没有太接触过这些水中的生物,但想来这乌龟毕竟不是鱼,晚上睡觉多半是要在岸上,想到此处,便沿着这池子边,疾走了起来,仔细盯着岸边的每一处查看,走了约一刻钟的功夫,抬眼望去,心道:这池子一周少说也有二十多里,依这么个走法,估计走到明日中午也走不完。

转念又一想:红炎管它叫龟爷爷,想来那这家伙体积多半不小,我倒也犯不着找的这么仔细。

想到这,索性便把那长袍子给搂了起来,在腰间紧紧的勒了个结,把袍子改作了腰带,以一个不大雅观的形象,发足奔跑了起来,边跑着边看向两旁,若有一些较大的石块,便要跑过去查看一番,看看会不会是‘龟爷爷’,后来瞧得多了也总结了经验,遇到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便不去探勘了,前进速度又快了些。

期间也遇到了很多鸟兽,见了铁风都纷纷避让,一路过来,在岸边倒是发现了许多铁风叫不出名字来的爬行生物,但绝没有一个是乌龟的,奔跑了十来里,才缓缓停了下来,喝了口水,拄坐在石滩上歇脚。

歇了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铁风便觉得再无疲乏,此刻虽说内力全无,但体力却是要比常人强上了许多,夏夜月明星稀,但林中却无蝉鸣,闲来无事,便随手折上一根树枝,当做长剑舞了起来。

背着林子,对着那日月池,铁风起初舞的极快,虽说没有内力,使这招以速度见长的“五登天”倒是也有模有样,只是出招收招之际还不免有些颤抖不稳,五式用尽,便收手伫立不动,摆出一副“山河七断”的起手式来,摆好之后便犹如雕像,一动不动,嘴唇微动,眼光凝聚,盯着眼前的一块大石,一直站了能有一刻钟的功夫,方才使出一式“破坤断”,猛然挥剑斩下,“啪”的一声在大石上斩了个缺口,那树枝也应声而折成两截。

看着手中的树枝,铁风叹道:“唉,我用内功修习的法门让新生的内力在经脉中运转,蓄力斩下,倒是也能发出以前三四分的功力,但与人对敌之时,又有谁能等着我这么一动不动的蓄力?况且这一击耗了全部的内力,下一击便又无法可使了,如此看来,这招练的最熟的‘山河七断’基本是废了,那‘五登天’也只是看着像一回事,一旦与人兵刃相交,立马要被击飞出去,纯粹就是个花架子,而最后一招‘奏雨拨风引’虽说需要内力不多,但每一式对内力的掌控要求极高,以前身体无碍的时候我都使不出来,此刻半点内力也没有,想用这招基本也无异于痴人说梦了”铁风抄起手中剩的半截树枝,对着池心狠狠丢了过去,激起一圈圈水纹,虽说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过去十多年每日都是以武相伴,一朝之间所学招数都无法可使,每每想起都不免有些烦躁和不甘。

“老头,若你见了我此刻的样子,不知还会不会在天天逼着小爷我练剑了哈哈哈哈哈哈”想起了曾经在猎龙镇每每体力耗尽,被铁无发逼着练功的日子,铁风不由得放声大笑了起来,初始几声笑的清朗透亮,到后来便透着一股悲凉,听得自己都有一种戚戚之感。

“小爷我有胳膊有腿的,谁又规定一定要有内力才能练成绝世武功了!岂不闻岂不闻”铁风想说点什么安慰自己,却不想一时之间当真举不出什么例子,话音一转,又道:“那神龟既然无所不知,想必也有能让我恢复的方法,一定是这样的!”铁风此时将全部希望都灌注到了那“龟爷爷”的身上,因此称号也改做“神龟”了,自语到此处,便再一次发足绕着池子狂奔起来。

这次跑的更快,期间还见到了四五头豺狼似的生物,不过和铁风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都不吭声都跑开了,到了二更天,见到前方地下有一个醒目的红色,走进前一看,原来是身着一身长衣熟睡的红炎,自己竟绕着这池子跑了一周,又回到了原点。

“啊——”

“神龟大爷,你在哪里!”

铁风对着池水,大声呼喊了起来,至于会不会吵到红炎,却是丝毫不用担心的,她睡着时就算给丢到河里都会飘在水面接着睡,绝对醒不了,这也是铁风没考虑过把她叫起来的原因。

“小友,你来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像是个慈祥的老人一般,铁风听到不禁一愣,虽说他大喊着“你在哪里”,但这多是为了发泄情绪,丝毫没想到竟真的会有回应

“呃我来了那个,你是龟爷爷?”

铁风支支吾吾的问道,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但并没有找到这“龟爷爷”的本体在哪,心里暗叹:原来它是住在水里的,怪不得我没找到。过了一会儿,又心下自嘲:我怎的没早点想到先喊两嗓子,又何苦要围着池子跑那么一大圈。

“小友,我挪移不便,你来离我近些,我们说话不要吵扰到了旁人。”

这道声音铁风听得真切,辨明方向,是从那池心的小岛上传来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自语道:“我竟忘记了这岛上也是陆地,看来这龟爷爷还是住在陆上的。”想到此处,点了点头:“小爷我果然猜的没错。”

沿着池边又跑了半刻钟,来到了一个距离那池心较近的地方,沿着一条被水淹没的小径淌了过去,踏入岛中,只见这岛上草木林立,但是和陆上却有些区别,陆上的树大多以乔木为主,高大挺立,而这岛上的树大多以灌木为主,郁郁葱葱,这岛并不算多大,走了没多久便走到了岛中心,这回铁风吸取了教训,不再一点一点的寻找,而是大声叫到:

“神龟大爷,你在附近么?”

“不用这么大声,我就在你的脚下了。”那声音答道

铁风闻言一惊,连忙跳到一边,想道:“我竟这么巧的给它踩了?这可是着实有些不敬”挪开之后定睛一看,之前落脚处除了土石别无他物,哪里有什么生物了,但那声音又确实从下方传来不假,难不成这神龟被埋了?一时之间愕然不定,四下张望。

“呵呵,不用找了,你身下这‘小岛’,便是我了。”那声音又道

铁风听那声音安详温和,说不出的亲近,如兄如父一般,扫视了一下这一里方圆的小岛,暗自惊异:“这若说是小岛并不算大,若说是一只龟,那却是有些有些大的过头了!”他之前听那声音说“挪移不便”,心中想了很多种“挪移不便”的可能,却万万没有猜到自己找了半天的龟爷爷竟然是一座“岛”,但也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极为“挪移不便”。

要换做往常,铁风见到这么巨大的乌龟,必然要大呼不信,但近些日子经历的奇事着实不少,已经淡定了许多,惊叹了几句,心里便坦然接受了脚下小岛便是这龟爷爷的说法。

“你你是被这土石压住了所以动不了么?我帮你把这里都清了吧!”

铁风看了看这周遭的繁盛草木,想来这老龟应该又相当长的时日无法挪动了,不知怎的一时竟有些悲伤,暗下决心若这老龟有需要,无论如何也要还他自由。

“小友心善,老龟心领了,但老龟在哪趴着也是一样,若因我一己之私,扰了上面栖息已久的鸟兽,老龟心里可是过意不去的很了。”

“可是”铁风听了这话,只觉得这老龟的思想甚是迂腐,但一时之间又有些辩解不清。

“神龟大爷,您是怎么猜到我我会说留在这里不走的?”过了半晌,铁风对着地下一块圆盘形大石问道,之所以要对着石头说,只是因为对着空气喊话似乎显得有些傻,便把这石头想象成那“神龟大爷”的本体了。

“小友,你给我讲讲,你的志向是什么?”老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道

“练好武功,行侠仗义”这个铁风答的倒是果断,十余年来每每提及此事,总是自信满满,仿佛天下尽在我手,而此刻这八个字,却说得毫无底气。

“是练好武功重要,还是行侠仗义重要?”老龟又问道,它每次问的很简单,就好像邻家大爷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以后想干什么一般。

听了这个问题,铁风暗自思忖:“不练好武功,如何行侠仗义?但若练好武功却不行侠仗义,那不成了恶人?亦或是无用之人?”一时之间沉吟不语,显是难以作答。而那老龟则毫不心急,只是默默的等着。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虽是仲夏夜,但这岛中心,或是说这龟背上却是异常凉爽,铁风把系在腰间的袍子解了,压在身下,盘坐在地上,对着那如镜水面定定的有些出神,耳边虫鸣阵阵,草叶声窸窸窣窣,蛙声零零散散,心静的时候,才发现周遭并不静。

若旁人问出这么个问题,铁风必然随意的答道“都重要”,但这问题出自老龟之口,铁风却在脑中认真的思量起来,但若说为何如此重视这素未谋面,而且此刻也算是尚未谋面的老龟,铁风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功夫,铁风才对着那圆盘形大石说道:“两者相比,还是行侠仗义重要一些。”

“很好,很好,很好”老龟一连说了三个“很好”,顿了好一会儿,又道:“在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年轻人与你类似,不过他的选择却是前者,就因为如此,在世上掀起了好一阵腥风血雨”

“他是谁?”铁风闻言,好奇心大起。

老龟沉吟了一阵子,似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

“他的名字叫令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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