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登骂道:“臭小子,你水性不是很好吗,有本事下水来杀我,陆上输于你,咱们水中再相斗,谁胜谁败还不一定,臭小子,小乌龟孬种,我杀你爹娘,一掌一个,痛快得很,快下来杀我啊哈哈!”李逸航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没冲昏头脑,自己取胜高登只在剑法上,下水后全凭蛮力相搏,能否杀得了他可不好说,他强忍怒气拾起碎石掷去,高登立即沉下水又钻到另一边去,巨蛛高大的肚腹遮挡了视线,李逸航来来回回兜了数圈无计可施,不知大殿当中钟天璇如何,再拖多一会只怕情势生变,当即咬了咬牙纵身一跃到巨蛛背上,喝道:“我让你探头!”提剑刺向他脑袋。高登不敢再伸头,就潜在水里。两人便如先前在前室沙堆时玩起了捉迷藏,但高登毕竟是人不是鱼,怎能长时间不换气,可一伸头就被刺,憋得难受之下,当即潜到世蛛头首,偷偷露嘴换气。李逸航眼急手快长剑指出,高登故技重施,一口水喷向敌人,趁着对方视线受阻之际,换了口气后立即又缩回水里。

李逸航拿他毫无办法,爬在巨蛛背上伸剑入水刺他。剑速虽不快,高登反更难躲避,无可奈何之下,站将在三尺深的水里,双手托着巨蛛头颈猛地顶起,一来是想把李逸航摔进水里,二来自己换气李逸航也伤不到自己。

高登一手托着巨蛛,一手食指弯曲朝他一弹,李逸航知他气剑厉害,急忙缩头,高登见状哈哈大笑,可笑声突然停歇,便如声线被人用剪刀陡然剪断一般,紧接着那只巨蛛七肢竖起,缓慢爬出水潭。

巨蛛竟然未死!

李逸航吓了一大跳,连忙跃下蛛背,到处寻找高登身影,却见高登的脑袋被复活了的巨蛛咬在巨大的口器里,双手双腿乱打乱蹬。

原来四眼狼蛛从八丈多高的洞顶摔下,巨大的下坠力撞在水潭中把它给撞晕过去,头部泡在水里无法呼吸便一直昏迷,但狼蛛是昆虫而不是人,生命力可比人强大多,不呼吸一时半会还死不去,被高登举起了头部,呼吸顺畅之后苏醒过来,它四目已然失明,可嘴角边的触须还在,感觉到嘴边有活物,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大口把高登脑袋咬进嘴里。可怜的高登那想到这只死了狼蛛还会咬人,全神应付李逸航,根本没在意头顶上巨嘴已然张开。

巨蛛咬着高登想往里吞,然高登毕竟不是常人,双掌拼命断击打巨蛛头部,阻止自己被吞入,那只巨蛛不管不顾,顺着气味拖着他往金銮殿石桥下的老巢爬去,可能是知道自己行将就木,要把最后一顿晚餐留给孙儿。

此时钟天璇和范摇光刚好赶到,见着这只巨大的蜘蛛,不自禁吃了一惊,又见高登头部被啃咬,更是骇异得目瞪口呆。李逸航生怕高登逃脱,跟在巨蛛身后欲加上一剑。

回过神来的钟范二人对望一眼,双双抢上,两柄长剑直指李逸航背心!

李逸航当见得钟范二人奔来时,便觉不妙,虽然跟在巨蛛身后背对着二人,但他的全付心思都落在后面,刺死高登已然不是首选,待得风声响起,李逸航双腿一蹬,跃过巨蛛一溜烟往殿中奔去,在这个密封的山腹中那儿都不安全,大殿中北斗派人众虽多,但大师伯秦天枢在那,反而是最安全之所,高登头部被啃已然和死差不多,不必再管。钟天璇叫道:“别让他跑到大师哥那!”施展绝顶轻功追将下去,范摇光手臂甩出,手中长剑如离弦之箭,向李逸航电射过去。

急奔中的李逸航听得背后金刃破风之声急速,往地下一个打滚躲过长剑,爬起后又急奔,可这么稍一阻滞,钟天璇已然追上,长剑抖动,嗡声大作,迅若奔雷般一剑刺出,欲一剑置李逸航于死地,李逸航背对着他,头也不回长剑向后甩出。钟天璇眼见这一眼已已能将他刺个对穿,然而这柄飞剑当胸袭来,心念电闪之间,拼着受伤也要取他性命,左掌劈向来剑,右手继续伸出。

奔逃中的李逸航只觉剑尖刺入背心,在这生死系于一线的关头,少林秘藉《洗髓经》爆发神奇功效,李逸航丹田中涌起一股劲力迅速传递全身,手脚突然更有力量,双足蹬跃,如流星一般跳出两丈远,逃出生天。

功亏一篑的钟天璇暗叫可惜,提劲再追,李逸航跃上石桥后在殿前平台上叫道:“大师伯救我,大师伯救我!”

钟天璇在石拱桥下停了下不敢再追,等上范摇光,以动作眼神交流,范摇光会意。两人缓步上石桥,拾阶回入大殿当中。

秦天枢见得二人,空灵的声音响起:“二师弟,七师弟,叫你二人去帮忙,怎地反而要杀了李师侄?”钟天璇躬身道:“大师哥,我和摇光师弟过去帮忙杀高登,可没有什么异样啊,怎地大师哥说我们要杀李师侄?”

范摇光道:“不错,我们二人齐心协力杀了高登,根本没想杀他,大师哥你别中了他挑拔离间的奸计。”

李逸航把心一横豁了出去叫道:“大师伯,你别听他们胡说,三师伯和我师父因为怀疑你被钟天璇蓄意谋杀,这才与他们剧烈争吵,过后担心他们下黑手,便夤夜下山逃离追杀,而且那天朱开阳与我师父争执,正是钟天璇授意朱开阳动手挑衅师父,然后在你练功的最重要关头抢将进去通告您老人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住口,你小兔崽子别血口喷人,朗朗乾坤日月,岂是你胡说便能抹黑的?”范摇光一声暴喝打断李逸航的说话。其实现在众人身处阴森可怖的地宫深处,那来的朗朗乾坤日月?不过并没有人敢指出他的不是。

其实李逸航也不知大师伯吐血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根据钟天璇所讲略加推测而已,但他语气肯定,大有不容置疑之势,殿中低级弟子都信以为真。

李逸航道:“大师伯,您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叫他们师叔师伯了吧,他们左一句兔崽子,右一句王八蛋,那有半点将我放在眼里,您老人家如果愿意听,我把我知道的给你说一说。”秦天枢瞧了一眼钟天璇宋天权范摇光三人,说道:“三位师弟,刚才我听了你们之言,现下想听一听三师弟五师弟一方的说法,可否?”

钟天璇道:“大师哥,这小子胡说八道蒙骗人的本事十分高明,你不明就里,被他欺骗的可能性非常之高,千万不能听。”范摇光也道:“对,小子妖言惑众之能力天上有地下无,大师哥万万不能相信他的话。”

“呵呵,呵呵,我在这铜棺里躺了二十多年,为什么能吸血复活成为半人半尸?那是因为我没死透,还有一口气留在心肺,遇血而动,脑子并没糊涂,谁说真话谁说假话我自能辨别出,三位师弟不必担心,如果你们问心无愧,又何必怕人造谣抹黑?”

钟天璇没有办法,暗暗向范摇光和宋天权打了个眼色。

李逸航走近秦天枢身旁,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几句,秦天枢听罢眼中寒光陡闪环扫一圈,钟天璇似被他看穿心中所想,本想突然发难,却不禁又犹豫下来。李逸航适才说了什么,没有人听到,上至钟天璇,下到低层弟子,人人不禁心中一突。

李逸航抬头望了一眼殿外,大声说道:“适才大师伯是叫钟掌门去帮助我杀高登的吧?”北斗众弟子中没人回答,李逸航眼光落在宋天权身上,问道:“宋四侠,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宋天权道:“没错。”

李逸航道:“好,钟掌门,你剑尖上的血,是从那里来的?”钟天璇一愣,道:“从那来?帮你杀高登时刺中他身体留下的血。”

李逸航道:“很好很好,大师伯,钟掌门,咱们请一块儿移步到平台上,瞧是不是如钟掌门所说。”秦天枢首先跳出大殿,来到平台上,众人也跟了出去。这时那只巨蛛已然来到石拱桥上,众人见到,无不大吃一惊,有胆小者惊噫出声。

李逸航高声道:“大家不必惊慌,巨蛛已然没有攻击力。”那巨蛛虽然来到老巢边,却已没力爬下去,在高登拼了性命的击打之下已然奄奄一息。李逸航把还在苦苦挣扎的高登从巨蛛口器里生生硬扯出来,高登惨叫连连,不过他身子没受什么伤,尚能站定。

当众人见到他模样,无不骇异尖叫,连见多识广的秦天枢、钟天璇和宋天权也发了惊声。只见高登五官全没了,不但五官没有,连头发头皮脸皮也被巨蛛唾液溶掉,头顶露出白森森的头盖骨,整颗脑袋血肉模糊,七个黑漆漆的孔洞不绝流出黑血,上唇下唇的肉已然烂掉,露出一副白森森的齿,山腹中这恐怕的一慕,成为洞中众多北斗弟子多年以后挥之不去的梦魇。

高登叫道:“李逸航,你狗崽子在那里,有本事过来决一死战。”因为没有上唇和下唇,说话漏风,咬字并不清晰,不过大概意思还能听懂,李逸航上前点了他穴道防他摔下桥底,将高登拖到钟天璇跟前,说道:“钟掌门,请指认一下,你刺伤高登那儿?”钟天璇哼了一声,范摇光骂道:“小子你什么新鲜萝卜皮,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问话事。”

李逸航哈哈哈笑了三声说道:“那好,钟掌门既然不屑回答,那便由我来说吧。”把背部对着众人,说道:“钟掌门与范七侠冷不丁从背后袭击我,刺破了我肌肤,还好我命大没没被穿心而过。”

北斗众弟子哗然,纷纷开骂,欧永张喝道:“一派胡言乱语,我钟师伯要杀你,你又怎脱得出生天,再在这儿造谣诽谤,立即取你性命。”另一人骂道:“小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头上三尺有神明,小心报应哪。”“…………”

李逸航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我乱说,各人心里自有一把称。大师伯,其实我对三师伯和师父下山之事了解也不多,大概原因是这样,混元神功被高登盗走后,你们七人分成两派,二师弟、四师弟、六师弟、七师弟四人认为是你盗走并毁坏秘藉,而三五师弟则认为你是清白,因此便经常发生争吵,大师伯,我说得对吗?”

秦天枢点了点头,李逸航又问道:“宋四侠,我说得可有错?”宋天权脸色铁青,没有回答。

“在大师伯您不幸身身亡后,师父和三师伯怀疑是钟掌门四人故意害死您,您的葬礼全程都由师父和卫师伯操办,没让他们插手,后担心自己安全,他二人便下山远走高飞。黄山昔日之事,我作为后辈,了解得并不多,但六子分裂确实便为你老人家之死而起。”李逸航对着秦天枢恭恭敬敬地说道。

秦天枢又点了点头,问道:“天玑和玉衡之事,你知道多少,给我说一说。”李逸航将知道的一古脑儿说了出来,最后指着高登道:“高登追杀师父,师父宁死也不愿踏足黄山寻求庇护,可见当时六子矛盾之深,而高登正是为追杀师父,将我一家灭了门,因此我说什么也要杀了他。”

高登身不能动,口却没停下,混浊不清笑道:“臭兔崽子,是我杀你父母,杀的好爽快,你有种,便一剑杀了我报仇,哇哈哈。”

李逸航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你,你便耐心等多一会。”

钟天璇道:“大师哥,咱们兄弟分裂确实是因为您,但三弟和五弟怀疑我是有心冲撞打扰你练功,那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宋范二人齐声道:“是,他们确实是误会了钟二哥。”

秦天枢默然,大殿上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道:“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我也不想追究生前之事,追究清楚又能如何,毕竟我已是一个死人,毕竟事情已是那样无法改变。天璇,天权,摇光,这位小朋友是老五唯一的弟子,你们便看在我的份上别跟他为难了。”

李逸航没想到大师伯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性情洽淡之人,竟然连被害死之事都不愿追究,但转念一想,钟天璇人多势众,大师伯半人半尸,又这么早死,武功修为怕已远不如他,真闹翻了只怕不但自己葬身于此,就连大师伯也落得被火焚毁的下场,自己得报大仇,其它的事该放下就放下,天下不平之事多了,又怎能管得了那么多?当下默不作声。

钟天璇还未表态,范摇光道:“这小子与我们北斗派仇深似海,绝不能放过了他!”说完挺剑而上对着李逸航猛刺,钟天璇见师弟动手,便也起了杀心,正想拔剑。突地眼前一花,范摇光长剑脱手朝天飞出,哧的一声插进梁柱,直埋至柄,剑尖震动不已。

原来在一瞬之间,秦天枢已然闪至范摇光身前,以极快速度夺去长剑扔抛。范摇光猝不及防,竟然不知大师哥何时来到眼前,又是怎样夺走长剑,一颗心怦怦而跳,退后三步叫道:“大师哥!”

秦天枢瞧了一他一会儿,闪闪说道:“七弟,你现在是有毛有翼,连我的话都不听!”范摇光大是惶恐,颤声说道:“大师哥,七弟不敢,只是……只是……”

“不要说了,当初是谁将你从狼口中救出,谁带你入师门?”

范摇光一张白净脸皮涨得紫红,低头口中道:“正是大师哥救我一命并传道授业。”口中这么说,双眼却透出恶毒光芒。李逸航瞧在眼里,不知范摇光为何对救他一命的大师哥如此憎恨。

秦天枢显露的这一手,震慑得大殿中众人个个目瞪口呆脸上变色,李逸航只看清他晃动身子,却瞧不清如何出手,暗暗自愧不如,钟天璇也压下翻脸之心,惴惴站在一旁。高登失去双眼,耳力并未受损,听风声微响,已知是秦天枢出手,当即高声喝彩:“好!秦大侠好身手,一招制胜,范摇光你竟敢在大师哥面前班门弄斧?”高轩空旷的大殿中,只他的喝彩声飘荡。

秦天枢盯着众人,各人惊骇脸色之下隐有杀意,良久后长长叹一腹气道:“你们都走吧,醒来良久,已然颇觉劳累,你们世人的事不愿再理,我要入棺睡觉。”钟天璇既得口诀又得秘藉真本,此行所获可说已超出自己意料,秦天枢不与自己争抢掌门之位,更是大为安心,不必动手,便道:“好,大师哥,那我送你入棺。”秦天枢道:“不用了,我还想和李师侄聊聊,你们先出去罢。”

钟天璇心下生气,两个臭家伙有什么好聊,但从大师哥适才显出的身手以及其眼神来看,武功深不可测,自身一方虽然人多,没胆量与其翻脸,心想:“你二人能聊些什么花样出来?我已得口诀与真本,练完之后天下无敌,还怕你们作甚,出去后我便在洞外守着,姓李的王八蛋在洞内能呆几天?到时还不一样取他性命,随后再进来一把火烧了你的破棺材。”躬身道:“好,大师哥,我们先走了,逢年过节咱们师弟会多烧点元宝蜡烛给您。”一挥手,带领着众人从原路退出。

李逸航待他们全出去,立即跪下磕头叫道:“大师伯!侄儿不敬,请师伯责罚。”

秦天枢叹一口气,伸出僵硬冰冷的手,摸了摸他脑袋,缓声说道:“小师侄,你肯定在心里问,为何我不追究二师弟杀我之事,对不对?”李逸航点了点头。

秦天枢道:“你起来罢。”李逸航又磕了三个头,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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