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霭文看张月芝沉默不语,冷笑一声,道:“沈夫人岂是凡人,她心中只有伏岳刀,只有大忠大义,儿孙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霭文纵然说出这样诛心的话,张月芝依旧不置一语,只是双目通红,紧咬牙根。

方信听了这话,心中思量半天,忽生一计,笑道:“好吧,我也知道,沈夫人是铁石心肠,既然你们这样看重伏岳刀,我就毁了这刀,大家省事。”

张月芝闻言,心里一惊,面色也紧绷起来,嘴上却依然不松,道:“伏岳刀乃是天下至坚至刚之兵,若凭你就能毁了,也枉我沈家几代人用性命护着了。”

方信听她说完,大笑了几声,又连道了几个“好”字,然后拔出那刀,仔细端详了一阵,才悠悠言道:“你这密室的铁门,依我看也算坚固了,就让我用它试试你这伏岳刀吧。”

方信说完,手上便加了几分力道,用刀往门上砍去。他不紧不慢,一下一下,砍的极有规律,那声音透过铁门,传到外面,异常清晰,张月芝听了,真如砸在自己心尖一样。

殷宝珊听到声音,先急了,连忙同张月芝道:“娘!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那伏岳刀即便是削铁如泥,也禁不住他这么砍啊,要是卷了刃,这刀不就废了吗?”

张月芝心里虽气殷宝珊心里沉不住气,但此时她自己也是全然没了主意,又看了看殷宝珊。

殷宝珊恳切道:“娘!快下决断吧。”

张月芝心烦意乱,对里面怒声道:“住手!”

可方信却像是没有听道,继续用刀砍着,那张月芝又吼了一声:“住手!”这一声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满面怒容,没有丝毫压抑,可以说是有些失态了。

众人也都被她这一声怒吼吓了一跳,一瞬间四下无声,方信也暂停了手中的刀。

张月芝见他停下,心里刚有片刻安宁,谁知那方信手上又继续起来。殷宝珊心中也着急,便对刘霭文道:“姑娘,你劝劝他啊,若真毁了宝刀,与你们不也没有好处吗?”

谁知刘霭文却不理她,用剑尖轻轻拨了拨自己放在地上的那盏烛灯的灯蕊,暗道之中的烛光被他拨的一闪一闪,也弄的张月芝心中愈发不宁。

终于,张月芝把心一横,道:“我来开门!”

沈珣闻言,动了动干涩的喉头,拼尽了全身力气,道:“不要!”

殷宝珊在外面,也苦苦哀求道:“娘,别犹豫了。”

沈珣听自己的妻子竟帮着别人劝自己的母亲,心中苦闷,喃喃念道:“宝珊,不要!”便又昏了过去。

张月芝心意既然已决,便也不再理会他们,对刘霭文道:“你扶我起来,给我松绑,我来开门。”

刘霭文如何肯依,对她道:“沈夫人身受重伤,行动也不方便,不如把开门法子告诉我,由我代劳便是。”

张月芝冷冷言道:“这密室的机关极为精密,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卡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刘霭文听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心中犹豫,于是又用剑敲了敲门,对里面道:“你怎么说。”

方信闻听张月芝愿意开门,心中大喜,此时张月芝提出这个要求,他心中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无奈又急着没有办法,于是便应了。

刘霭文见他应了,知道他心中必有把握,也不多说什么,便将张月芝拽起,又划开了她身上的绳子,用剑指着她,让她开门。

张月芝轻轻扶着门,在那门上摸索了一阵,然后拿手轻轻一扣,便有一个一寸见方的小盖弹开,刘霭文举起地上的烛台,照过去,只见里面也是一个小小的转盘。

张月芝又将那小转盘左转右转,转了几圈之后,张月芝又走到大门左边,将旁边的一块砖往里面推了半分,这一时,便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那铁门往上收回去了。

铁门刚收回不到一尺,那方信便从里面抱着伏岳刀一跃而出,在地上翻了一翻,便起身站起。

张月芝身子一跃,趁他出来还没站定之时,连忙伸手便去夺方信手中的伏岳刀,方信被吓的一个踉跄,眼看张月芝的手几乎要碰到伏岳刀了,方信本要向后跃,但无奈地方狭小,很难腾挪,于是猛的将张月芝一推。

张月芝被他一推,只觉得伤口裂开,一口血几乎喷出,但她强咬住牙关,站稳脚跟,又一把抓住刘霭文的腕子,迅速一翻,将她手中握着的自己的剑夺了回来。

刘霭文虽然也会武功,但毕竟不是张月芝的对手,而且又受了伤,一不留神就被张月芝夺下了剑。刘霭文伸手便要上前夺回此剑,但见方信已经拔刀,便不再出手,反而静观其变。

张月芝拿回佩剑,便向方信刺去,方信身子一转,便站到了外口,手脚也伸展开了,然后横刀便迎上了张月芝的剑。

刀剑相撞,伏岳刀的杀气喷涌而出,张月芝不仅剑被斩出了一个大口子,她自己也被重重一击。张月芝虽然身子还没有接触到伏岳刀,但和伏岳刀正面相遇,已经足以让她五脏六腑都被刀气所伤。

张月芝受此重击,身子向后一倾,脚下重心不稳,便坐到在地,腹部感觉一阵挤压,一口鲜血喷出。

殷宝珊见了,连忙厉声叫道:“娘!”

她这一声,倒将沈珣叫醒,沈珣醒来后,看见母亲就坐在自己前面不远,虽然背对着自己,也知道受了重伤,于是也哀哀叫了声,“娘!”

殷宝珊看到沈珣醒来,遍循声望过去,看到沈珣头发散乱,左臂被砍,满脸的痛苦,想他从前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这样狼狈仓皇。不禁悲从中来,喉头哽咽,叫了声:“玉衡!”

沈珣心中本来恨她竟然在阵前丧节,居然劝张月芝开门,放跑了方信,本想冷脸相对,但当他开到自己妻子一身血污,满脸凄惶,不禁又心软下来,只有怜爱自责,哪还有半点恨意。

他夫妻便这样相互望着,心中有无数念头闪过,不知道下一刻,究竟是生还是死。二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只恨从前太匆匆,虽然恩爱情长,只怕今日便是死别,终究没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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