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各自的分工,常胜今后肯定不能常驻京城,他以后要京城和杭州两边跑,甚至还要常去东南一隅的福建,京城的事务就无法兼顾,只能交给杜玉清处理,但常胜把耿家辉交留了她。

“耿五哥也来啦?”杜玉清欣喜地问。

“是啊,老爷被捕,这耿五一下没有了去处。我让他们爷俩选择:要不和我们回京城;要不留在杭州帮我们料理生意。他们都不愿意的话,我们就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自谋生路。他们商量后就决定耿五跟我来京城,耿老爷子留在杭州帮着夏锦。”

“这样好,这样好。”杜玉清欣喜地喃喃说道。即使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对于人心,对于人的势利不要寄予太多的希望,但在自家这样的困难时期还有人给予了信任,并坚持追随,还是让她感动,尤其这爷俩是她喜欢和欣赏的人。

常胜也很高兴,耿家辉以前走过镖,性子又活泼,这次回京城的路上,他充分展现了自己灵活老练的一面。以后稍微培养一下就能独当一面了,这样即使自己到外地去办事,大小姐身边也有了可靠的帮手。

两人谈起后续的一些安排,杜玉清便顺势提起可能即将面临分家的局面,常胜着急地问:“那大小姐是怎么打算?”如果没有杜老爷子的支持,这三房就会如风雨飘摇的破屋子,很快就会倒闭了。

“分家,我是赞同的,我想父亲如果在也会是这个意见。所以现在开始我们要尽早做好打算,计划好这个家在京城今后的生存和发展。”

常胜有些发懵,一般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即使不哭哭啼啼的,也会不知所措吧,大小姐怎么能这么宁静呢?要知道在现在社会如果没有大家族的庇护,小家势单力薄的,很难出头的。大小姐怎么能这样丝毫不恋栈,而是冷静地为以后做打算呢?难道大小姐有什么凭仗不成?是了是了,杜老爷子本来就不是冷血的人,他应该答应了大小姐分家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暗地还是支持三房的。他如果知道这个分家是他家大小姐主动提出的,更没有提出什么条件,恐怕会更惊愕,甚至到了不理解的地步。

其实对于分家后可能的势单力薄,杜玉清也充满了恐惧。但她能正视自己的恐惧,以理智来分析和考虑,还是那句话:堵不如疏。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与其到最后被动撕破脸,还不如现在主动放人走,起码还留下三分的情意。

常胜点点头,他虽然不情愿,但也明白了这已是大势所趋无法阻挡了,但心里对那些无情无义的人恨之入骨,三房这两年把杭州挣到的一半都贡献给了家里,那是多少财物啊,老爷对家里人这样仁慈,却受到家里人这样的背叛,他十分气愤。

“那大小姐准备怎么办?”

“我考虑在京城也建立起相应的产业来,我打算先开一家南北杂货铺,吸引有实力的合作者,把道义和利益捆绑在一起,这让他们在帮忙救父亲时立场也更坚定些。至于其它的,我还没想好,只能走着瞧顺势而为了。“

“那大小姐有没有考虑买田?”常胜还是觉得买田可靠稳妥,现在三房在杭州已经有了些商业上的生意,缺乏的是田产。

杜玉清摇摇头,常胜不知道她已经在临安买田的事情,“暂时还没法考虑。田产是长久的稳定的产业,将来肯定要买的,但我们现在一是银子不趁手,二是买田回报太慢,即使现在能买下来也要到秋天才会有收获,我们等不了。要救父亲需要大量的银子。还是商业的回报快一些,而且我们有蔗糖这样现成的货物不愁生意不好,你过完节就去福建,先弄一批蔗糖来,如果不够,就减少杭州的供应先保证京城的数量,邓巡抚他们不是觊觎我们的货源吗,索性让他们觊觎个够!”

“这样好!”常胜听得激动起来,“那小姐为什么不一起把‘凤羽’和‘云裳’都开起来,都是现成的东西,搬过来就可以照做了。如果银子不够,我这次回去就能凑些回来。”他虽然没有管着杜玉清的成衣铺但也知道这两家很赚钱,他第一次觉得分家也没有什么不好,银子都可以归他们三房自己支配。

”‘云裳’可以考虑,如何有合适的店铺就可以开起来,但‘凤羽’暂时是不会考虑的。“

”为什么?“常胜着急地问。他听说”凤羽“可比”云裳“赚钱,这个事情操作起来更简单,不需要高级的绣工。

“凡事有因就有果,反过来亦然。‘凤羽’在江南卖得好,在京城就未必,为什么?因为‘凤羽’走得是数量。常叔,您看,江南人富裕,普通人家也能穿上绫罗绸缎,京城虽然官员多,但普通百姓能有几个穿的上绸缎的?所以”凤羽“并不合适这里,反而是”云裳“应该在这里有用武之地。我考虑我们不仅要在这里售卖高级的成衣,还要把江南精美细致的生活方式引到京城来。”

常胜不由得偃旗息鼓,他对服装没有什么概念,大小姐既然已经把事情想得这么明白了,他也就放心了。

于是常胜答应从明天开始就去找店铺,这个时候是年关,最多人售卖和转租商铺,他们计划把重点放在邻近闹市的街巷,常胜手头还有两千两银子,就给了杜玉清一千两,他自己留下一半备用。

想到要开”云裳“杜玉清这才想起她还有件事情没有做,当即出门去了京城最大的绸缎庄。果不其然,这里的布料不仅昂贵,而且选择余地小,尤其是在色彩上严重两级分化,要不大红大绿,要不是色彩灰暗。因为本朝官家对于服装制式做了规定,京城又是天子脚下,百姓自然不敢胆大妄为,所以服装的颜色和款式上就受到了很多限制。比如在这里可以见到很多正红、正绿的衣料,却很少见到桃红、淡紫或淡绿等颜色,前者是贵族的特权,后者是普通百姓的限制。所以贵妇们出门时常穿着红色大袖的袍子(绿色比较难驾驭,稍微气色不好便显得很憔悴),这是一种身份的荣耀。她们自然不愿意自降身份去穿那些低等身份的人才穿着的浅淡颜色的衣裳。所以,她们的衣裳自然也显得单调,少了许多的活泼。不若江南天高皇帝远,又是产区,款式和颜色都少了许多的禁忌,鲜艳活泼多了。杜玉清打算尝试一下走中间路线,今儿先实验一下。

杜玉清早就想亲手给程羲和做一件衣裳,式样她想好了并已画成了图样,她把现在北方时兴的宽袖改成窄袖,做成右衽、圆领,以带束腰。前后、两肩以平锈缀以万字和五蝠组成福寿万代花纹。中衣为白色,交领,衬在圆领里洁净醒目,衣襟和袖口以银线绣上连绵不断的万字纹。她在绸缎庄盘桓良久,最后选择了一块文雅的灰绿色的缎子,跟她一起出门的采苓大惑不解,今儿大小姐怎么来,历来买东西爽快的她怎么挑三拣四的,好像特别在意的样子。采苓的疑惑一直持续到家里。

回到家中,杜玉清迫不及待就裁好了布料,当即交给采苓去绣前片,自己绣起了后片,还把采薇也拉了进来,让她帮忙做双鞋。三人坐在炕上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地谈论他们一路上的见闻。采苓发现这件衣裳比老爷的身板宽,显然不是给老爷预备的,但还有谁值得小姐亲手做衣裳?但不论是给谁的,小姐对此显然十分上心,心情也非常愉快。

“好热闹呀,”她们说话间,帘子掀开露出了阿眉的如花笑靥,采薇、采苓赶紧放下手中活计,把阿眉让到炕上,然后端茶递水的。

阿眉摆摆手,说:“别忙活了,我刚吃了茶来,肚子里还咣当着都是水呢。听见你们这里热闹就过来坐坐,消消食。”她拿过姐姐手中的绣片说,说:“给我吧,我刚好手痒痒正愁找不到事情做。”大家都笑了。

杜玉清看着阿眉故作轻松的神态,心里有些难受。阿眉这个人重情义,她长的好,性子也好,原来在官宦小姐中很有人缘,往日常来往的手帕交就有好几个,她今儿刚到家就赶紧谴了人把她带回来的礼物分送给自己的朋友,生怕耽误了时辰。但至今没有收到一张回帖的,门房都是一套老话回复:小姐不在家,等小姐回来自然会告知的。阿眉心里想必是很难受很失望的。

“这是给谁做的袍服?给父亲吗?好像比父亲身量高啊。”

“嗬,嗬,”杜玉清一时没注意,喝水呛到了喉咙,咳嗽不迭,脸涨得通红,“不,不是给父亲的。”

“姐姐,慢点喝,你咳的耳朵都红了。”面对阿眉天真无邪的眼睛,杜玉清按捺住心中的慌乱,把桌上的图样递给妹妹,“你觉得这样子如何?”

“挺好看的,洒脱又不失庄重,姐姐,你打算做给谁呀?”杜玉清答不上来,只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们坐下,我有事和你们说。”

采苓、采薇都已经习惯了杜玉清的行事风格,自然就坐,门口的桂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在了阿眉的后面。

杜玉清把家中可能准备分家的事情告诉了大家,“所以我打算开个绸缎庄来维持生计。”因为桂香在,她没有全说实话,即使是对采苓她们,她也没有告诉过南北杂货行的事情。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是没有必要。“大家要分工协作了。以后采薇和采苓要常随我在外边跑。桂香,今天我就和你说句敞亮话,我看你为人细致稳妥,这几日做事也是尽心尽力的,我想留你下来负责内务。如果你觉得为难,明天就可以回去祖母那里。采薇、采苓她们都是跟了我几年的人,她们了解我的为人,我也信任她们。你如果要留下来,我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会以待她们之心待你。你可以好好考虑,除夕之前给我答复。但有一点,在这屋里说的话就要留在这屋里,但凡有一个字流到外边,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桂香听着杜玉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没什么力量,她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整个人掉进冰窟窿的感觉。她没想到这个感觉待下人十分随意的三小姐有这么厉害的一面。慌忙保证道:“不会,不会,小姐您放心,我绝不会在外边说一个字的。”

她刚接触三小姐的时候觉得她虽然做事很有章法却不爱说话,没想到采薇她们一回来,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谈笑风生,轻松愉快,她这才知道她是真人不露相,内外有别,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前两日已经放出去嫁人的采兰,如今陈大嫂子过来送年礼。她们主仆她们那个亲热啊,采兰不过给三小姐送了两双自己做的鞋袜,一些乡下的土产,三小姐却回了两块从南方带回来的鲜亮缎子布料和一根梅花银簪子,材质不用说了,光是花样款式都是她们没有见过的稀罕样式,这送给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是一副厚礼了,三小姐就那么给了自己曾经的丫鬟,真是出手够大方的。桂香有些心动,可真要留下来,她还有些顾虑。万一三老爷被下狱治罪,三房势单力薄的以后可怎么生活?三小姐能有多少本钱开店?又是否真能开成?她充满了疑虑。

杜玉清没有在意桂香的魂不守舍,谁面临这样的局面都不容易抉择,况且还是一个没有见过市面的小姑娘,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眼下杜玉清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说。

“所以,我想开家‘云裳’,把南北的风格结合起来,以京城式样为底子,结合江南的一些修饰手法,风格以文雅精致为主。这件衣服就是我想出的一个样子,当然我们还是以女装为主,你们觉得如何?”

“我看行。我本来也觉得京城的衣服太严正庄重了,杭州有的式样又太花俏了,如果能让二者结合还十分协调的话,的确是件好事。”阿眉已经今非昔比,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

”可是这里的人能接受吗?“

“生意本来就不可能考虑到所有的人,我们只能做一部分人的生意,肯定有人会和我们一样的看法。”杜玉清说。

“是啊,是啊,我那些手帕交肯定会喜欢这样的款式。”阿眉说完就看见姐姐疼惜的目光,不在意地说:“和我不来往是她们的损失,以后她们来就按最贵的价钱卖给她们,让她们肉疼去。”阿眉故作恶狠狠地说。

“好。这事你来决定,给谁优惠就给谁优惠,给谁最贵的价钱就给谁最贵的价钱,让她们美在外表疼在心里,让它们后悔去。”大家大笑。

众人群情激昂,对京城的男女式样提出了不少的意见,杜玉清根据她们的想法画了二十多幅的式样,“嗯,我们再挑选挑选,先期如果有六套的基本样子,我看就够了,重要的还是裁剪和绣工。”

于是几个姑娘商量着要派哪个绣工过来京城帮忙,谁负责裁剪,谁来做掌柜合适,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一个将来门庭若市的大商铺给构建起来了。把旁边的桂香给惊得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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