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杭州青龙帮头子赵六正在衙门对面茶馆的包间里不安地转悠,中午手下的人回来报告他们这次骚扰“凤羽”成衣铺的弟兄都被衙役班头张秋风带人给抓进了大牢,他大吃一惊深感不妙,赶紧叫手下人去请张秋风过来一叙。他平日和张秋风的关系还算过得去,流氓歹徒与衙役捕快历来是欢喜冤家,大家都维持着一个表面上的平衡,只要他们这些地痞不太过分,井水不犯河水,张秋风这些衙役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为难他们。没想到这次去骚扰“凤羽”成衣铺没等开始动手,手下这帮弟兄就全给拿住了,赵六心里感到不妙,大大地不妙,甚至有种非同寻常的恐慌,他预感到这次他们得罪的是不该得罪的人。

过了半个时辰,张秋风终于出现在了房间门口。正抓耳挠腮的赵六立刻欣喜地迎上前来。“张爷,可把您给盼来了。伙计上茶,上最好的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尖利得都有些发飘,赶紧强自镇定。

“你就别来这一套了,我不是来喝茶的。”张秋风不客气地说。“有什么事赶紧说,我那还有好多事呢。”

赵六不为所动,继续招呼张秋风上坐,吩咐伙计上最好的点心。在江湖混的最重要的是观颜查色和脸皮厚,“张爷,皇帝不差饿兵,您再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总得歇息一下不是?您不爱惜自个我们看着也心疼啊!坐,坐,坐。”硬是把阴沉的脸的张秋风给拉着坐了下来。

赵六双手为张秋风奉上茶来,在问候了几句张秋风的家人好后便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正题,涎着脸说:“我猜这次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但您好歹告诉我这‘凤羽’到底是什么背景,即使受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张秋风冷笑,“你连人家背景都不知道就敢去惹事,你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赵六垂头丧气地说:“张爷我也不瞒您,这次是叶氏商行的叶良培让我们去做的,他在杭州向来也是个只手遮天的人物嘛。”

“只手遮天?他叶良培不过一个小商户出生,什么时候成为只手遮天的人物啦?他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我就敢拿大嘴巴抽他。”张秋风不满地说。“是,是,是,他叶良培再是个人物在张爷您面前哪敢摆架子。”赵六表面上奉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你张秋风抖什么抖,原来不过就一衙役,不知道攀上了谁坐上了班头的位置,要不然这叶良培也不是你能见的。

“这是当然!他早些不过攀附上徐巡抚的关系就鼻孔朝天觉得自己是浙江的头一号。啊,呸!谁不知道他是靠什么发家的,现在徐巡抚倒台竟然还敢这么嚣张,还真以为自己个人物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叶良培还是小商户的时候见到张秋风还得点头哈腰地伺候着,唯恐得罪了他。到叶良培发家以后,张秋风也想搭上这个关系还曾经特地上门去拜访,不料却被叶家的门房给冷嘲热讽地拦在了门外,这种耻辱张秋风会记得一辈子。这未必是叶良培本人的意思,却是家族发展时修养不足所带来的门风不良的结果。

这个世界有的人能成为朋友,有的人成为敌人,有时因缘不过是小小的一件事。

赵六大惑不解,“不是说叶良培又攀上布政使的关系吗?”

“呸,你听他胡诌唬人呢!布政使?岂是他这么好攀附的!赵六,你别傻得被人当枪使怎么死的还不知道!我老实告诉你,这‘凤羽’有张总兵的份子,要不然怎么是出动卫所的人来抓你们?”

“张总兵,卫所?”赵六大吃一惊,“怪不得雷厉风行一下把我们的人都给抓了。好家伙,叶良培这是拿鸡蛋碰石头找死啊。”

“谁说不是!哼!这还没完呢,‘凤羽’背后还有一个实力更强的东家,我不能告诉你。”

赵六现在也没法再计较张秋风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他眼下正急迫地有求于他,于是叫苦连天:“哈!这叶良培害我啊!上当了,上当了!张爷,张爷,您给指出一条明路吧,我一辈子不忘您的好。”又是拱手又是作揖。

张秋风瞪了他一眼,冷笑着不说话。

赵六会意,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元宝,给张秋风递过去,笑着说:“您看,中秋快要到了不是,这个给侄子侄女们买些吃食。”张秋风冷着脸收下了,这才说道:“你傻呀,这事因谁而起,你应该找他呀。让他们出银子捞人,不行就闹。他是瓷瓶,你是老鼠,谁怕谁啊?”

赵六子恍然大悟,“对呀,他叶良培不仁我不义,我就先礼后兵,还怕他不成?他的门市在那里,他不帮我解决我就找人去闹,看他还怎么做生意!张爷,您再帮帮忙,帮我在衙门那里打听一下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摆平这件事,到时候我还有孝敬。”

张秋风离开茶馆,回到了衙门前见着了夏锦,连忙说:“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和赵六说了。估计他们两边很快就会打起来了。”

夏锦嘿嘿一笑,“不错!以后他再来找你就推三阻四撑着他,他拿来的银子你尽管收下就是不松口,有事全往往张总兵那里推,到时候给弟兄们多发一些辛苦费。”

这话说得张秋风十分开怀,本来这次抓人是夏锦带的人出力最多,他和弟兄们不过是镇镇场子,但反而是他们得了不少的辛苦费,让他在弟兄们面前增加了不少面子,现在听夏锦这样通情达理自然高兴,笑得满脸都起了褶子,“您和常爷都是敞亮人,跟着你们做事,弟兄们痛快。您放心,后面的事情一定给您做得妥妥当当。”

王贵找到了昔日的衙门关系打听情况,不料这次人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他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对方才食指向上指了指说:“这次事情大呢,我们管不了,只能找上边。”王贵深感不妙,对方是推官身边的红人,如果他都说只能找上边,那起码是要找到通判一级的关系了,这已经不是他能够着的层次。

王贵只得回去向叶良培汇报,叶良培亲自递帖子找郭通判谈,他和郭通判原来也是老交道了,不料这次也是面有难色,让叶良培恨恨而归,不得已备了厚礼去求了布政使夫人,通过施夫人给丈夫吹风然后给杭州府施压,但张总兵那里也不是吃素的,背后使了不少力,他们一个是占理,第二个是处理的方法也委婉,最后虽然退让了,但却赢得了杭州府上下官员的同情。相反,叶良培这次不仅拉大旗作虎皮得罪了杭州府的官员们,还搞得兴师动众众所周知,为他以后想攀附新巡抚设置了障碍,让他后悔不迭。

还有,关系是疏通了,但打点的银子却不能少,一个是布政使那里的关系,还有一层层官员打点的费用,这期间,青龙帮的人在叶氏商行下面的商铺没有少闹腾,又给他们增加了不少的麻烦,白天骚扰他们的生意,夜晚来偷盗,让他们防不胜防。谁让叶家的家丁护卫都在衙门里关着呢,真是鸡犬不宁雪上加霜。弄得叶良培这一阵子焦头烂额。到最后核算这次的费用才发现已经总共花费了小两万两的银子,真是损失惨重。即使这样,领头的几个核心骨干还是没能捞出来,因为伤了人给充了苦役,让叶良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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