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渊之叹了口气,几人找了工具,就在山崖上刨了个坑,用道袍裹巴裹巴就把老道士安葬了,连墓碑都没有立。杜渊之说:既然他是方外人士那又何必为他在人间留下痕迹,就让他在此羽化登仙吧。

杜渊之回头,看着几个人,严肃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说:‘未知生,焉知死。’非说怪力乱神不可能,而是说我们既然在人世间的修行,就只能脚踏实地,不要寄予幻想。积跬步而至千里;积小流而成江海。没有半点捷径可言,意图通过奇迹或邪门歪道而轻而易举得道成仙都是虚妄。”

杜玉清后来听说了父亲的这番话,不禁又想起神秀和慧能两位大师偈语的差别。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时惹尘埃。”

慧能说:“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五祖对神秀偈语的评价是:“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

其实,二人皆对,他们不过是对修行不同阶段的参悟而已。慧能天生明诚,故能直接明心见性,“本来无一物”是色空,显示的境界是“已见正道”;而神秀是诚则明,“时时勤拂拭”是凡夫俗子在人世间必须脚踏实地的修行,显示的境界是“时时修行”。

一个是高耸入云的山巅,是修行的最终目标;一个是曲折陡峭的山路,是我们修行必须经历的艰难途径。

可惜世人都盯着云雾缭绕的山巅,妄图一飞冲天,而不愿意劳心劳力进行循序渐进艰苦的攀登。所以神秀一脉几十年后就没了声音,而顿悟超脱之说大行其道,这好逸恶劳就是人性基本的弱点吧。

回到山下,杜玉清他们已经清理完全部的事情,听说师父陈世年和师祖云霄子反目成仇,师父和被师祖打下山崖,师祖也被师父刺死,陈世年那些弟子们目瞪口呆,进而流露出惊惶之色,再继而一个男弟子率先翻起脸来,他说:“我知道陈世年还做过什么罪恶,我愿意主动招供,请你们不要把我送官。”

这一出声不要紧,那些男弟子们仿佛都醒悟过来,都开始揭发陈世年的罪恶想为自己争取宽大的机会。倒是女弟子们初时面露悲凄,后来听到男弟子们的揭发都变了颜面,骂他们卑鄙无耻落井下石,尤其是那位清风更是义愤填膺破口大骂起来。

于是两边开始对骂,越骂声音越打,越骂越难听,还有许多污言秽语。

奇怪的是监院的院子一个晚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道观里其它人并没有人来查看,想必监院淫威惯了,大家对此习以为常,敢怒不敢言尽量敬而远之了。

常胜在外边听到了,嫌他们呱噪,不耐地嗯哼一声,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充满了威严震慑之感,那些人立刻噤声,安静了下来。

樊娥娘正好进门,和杜玉清不由地相视而笑。

“杜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

“你说。”杜玉清对樊娥娘印象良好,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做起事情来头脑十分清醒,在大哭之后擦干眼泪便能马上收拾好情绪,帮助杜玉清他们安抚那些被关押的姑娘们。也许是她平时对那些可怜人多有照顾,那些姑娘们都十分信任她,对她的话言从计听。在她的帮助下,很快地对这些姑娘们进行了登记造册。她还带杜玉清他们找到了洞里几个仓库,搜获出来许多的布匹、粮食等财务,杜玉清她们都登记造册,准备交给父亲一起处理。

“这些姑娘不想她们的名字被官府知道,更不愿意被送到官府遣送回乡,不然她们回家以后很难做人。能否请杜小姐你们体谅通融一下。”

“噢,你说的有道理,”杜玉清反应过来,“是我考虑不周道,这样待会我把名册给父亲过目之后就当着大家的面把给撕了,天亮后给每人发些一些银两大家就可以直接回家了,不过看她们的情况最好能结伴而行。”这些被关押的姑娘神情怯弱,许多人因为长久不见阳光,面色十分苍白,身体也不好。

樊娥娘没想到杜玉清答应得这么干脆,甚至还愿意给大家发些银两,她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都用不上,不禁有些怔愣。难道她不需要请示父亲后再做决定吗?愿意通融直接把人放了还好说,连给银子都说得这么肯定,难道她说给就真的可以给吗?

杜玉清对樊娥娘的神态不禁感到好笑,她已经反应过来了,樊娥娘这番话与其说是代表大家向她求情,不如说是她自己的试探,这些姑娘被压抑久了思想上哪里能马上反应过来。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直言相告,杜玉清也就乐得装糊涂,她问:“娥娘可有去处?我们明天说不定可以送你一程。”

樊娥娘脸色一变,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讪讪地说:“失贞之人能有什么好去处?”

杜玉清从樊娥娘行为举止看出她必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想必不错,但越是有身份的人家越是在意脸面。樊娥娘虽然不愿意告知她是如何被弄到道观成了所谓的道徒,但也不外乎轻信上当,或者诱惑受骗等因素,心里多少有些自己不愿正视的缺点导致,杜玉清不想挖人伤疤也就不想再探究下去,毕竟只是偶然相遇明天就要说再见的人,于是就说:“我爹是杭州府同知,日后你们有困难可以到杭州府来找我,我一定尽力相助。”

樊娥娘眼睛一亮,“你说真的,万一我没有其它出路,能否来投奔小姐。”

“当然,你已经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

“可是我们会不会成为小姐的负累?”

杜玉清笑,这个樊娥娘还真是有心机,话语中处处是试探。她说:“我手上有一个做成衣的商铺,还有一个小庄子,再怎样也是能安排几个人的。再说了,每个人最终还是靠自己吃饭,不存在谁负累谁的问题。”

樊娥娘沉思着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了,转头而去。

当她最后背着一个小包袱带着七八个人来找杜玉清,说要和她一起回杭州时,杜玉清还是大吃一惊,“你们不想回家乡吗?或者是还有什么其它难处?”

刚才她已经禀报父亲,让常胜从搜获的两千多两银子中给这些别关押的姑娘们每人发了五两银子,作为她们回家的路费和基本安顿的生活费。这五两银子在农村来说是笔大钱了,每个拿到钱的人都喜出望外。

樊娥娘非常感动,杜玉清的话语里处处流露出是为她们着想的意图,如果说开始时她是因为杜玉清救了自己一命而心存感激,后来是因为听说杜渊之的身份想获得庇护,那么现在她完全就是被杜玉清的德行和能力给打动了。一个既有身份,又能言必信行必果的人,对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可犹豫而不去投靠的?于是语带着恭敬地解释说:“我们几个或是父母不在,或是已经分家,回去后与其看嫂子的脸色,还不如靠自己养活自己。”

杜玉清想了想说,“也好,反正选择都是相互的,你们且随我回杭州,如果觉得不如意还可以离开,我保证你们来去自由。”

樊娥娘等人不由地欣慰地面露喜色,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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