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越听越动容,“大师,您说的真准啊。事无巨细都给您算了出来。好,您说,您说。”道长在她插话时便会停下来,微笑地听她说,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才继续说下去。

道长最后总结道:“所以你会一生顺遂。不过,你的兄弟姐妹就不如你的命好了,今年就有人子嗣不顺……”

“是我三姐,她已经连生了三个女孩了,我来道观烧香就是祈祷她这胎能生个男孩。”

道士悲天悯人地摇摇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大师,您是说我三姐这胎还是个女孩?那可怎么办?她婆婆肯定要逼三姐夫新娶一个妾室,三姐的日子以后就难过了。”白小姐沮丧地低下头来,随即突然她想起什么,眼睛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大师,您有办法是不是?是不是?您不是说菩萨要赐福给我吗?我不要了,给我三姐吧。您说行不行?”白小姐希翼看着道长,并且把祈求的目光还投向两位道姑,目光所及眉清目秀的道姑慌忙地垂下眼帘。

那位面容朴实的道姑帮腔道:“师父,您老人家再想想法子吧。您总是慈悲为怀,看在这位小姐姐妹情深上也应该帮帮她吧。”

大师为难地说:“法子嘛,自然是有的。不过这改命的事究竟是违背天机,贫道可是会被天谴的,轻则折寿不说,重则丧失性命。”

“这样啊,”白小姐失望了,“那就算了。如果要以伤害大师的性命为代价,我岂不是作孽?这样换来的命也不吉利,那就算了。”说罢转身要离去。

杜玉清在心里叫了声:好!这位白姐姐虽然不谙世事,经不起试探就把自己的实情全都说了,又糊里糊涂的佛道不分,把道教的天尊称为菩萨,把道长称为大师,但有一样,她是真善良,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情伤害到其他人。可惜这个她不愿意伤害的人已经给她布下了陷阱,单凭她自己已经很难逃脱。杜玉清还在想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提醒这位白姐姐呢。这道士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白小姐能多出银子,连诱惑带恐吓的都用上了。

道士见戏演过了,忙要找补回来。“白小姐,请别忙着走,天尊不是要我对你施以援手吗,我怎么会轻易放弃呢。我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请我师父帮忙,师父他老人家修行百多年德行自然比我高,只有他出马多画几副符多念几遍咒语就行,不过到底还是会减少几年修为的,需要珍贵的药材补益……”

白小姐回头,顿时希望重现,“真的?您可以请您师傅帮忙?您说需要什么药材?我可以出钱,

或者找人去买。您说需要多少,我即刻派人去取。啊,总算有救了。谢谢您,谢谢你们。”她双手合十,朝道长和两位道姑都拜了拜,那位眉清目秀的道姑再一次慌忙地垂下眼帘。

这时范斯远出现在门口,“阿杏,原来你在这。害我们好找。走吧,先生他们都在三清殿等着呢。”

杜玉清计上心来,故作天真地对范斯远说:“善哥哥,这位道长已经修炼了一甲子了,已经八十多岁了诶,看不出来吧。”

范斯远奇怪杜玉清一改说话的方式,但又不知她是什么意图,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修道之人修真养性,讲究清净恬淡、返璞归真自然能延年益寿。”

“可是修真养性、清净恬淡不是全真教的主张吗?可是这位道长还能画符念咒真是好厉害啊。”

“嗯,画符念咒是正一教的手段,道长能两教兼修,的确厉害。”

范斯远一进来,道长见他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便已经站了起来,蓄起笑容,可是听到他这样一说,笑容便冻结在脸色,神色变得晦暗不明了。

已经看出端倪的范斯远对道长一稽首,抱歉地笑了笑说:“舍妹一贯调皮,如有打扰请道长不要计较。”

道长只得回礼,说:“没有打扰,没有打扰。哈哈,童言无忌嘛。”

“在此多有打扰,在下深表歉意,就此告辞。阿杏,我们走吧。”

杜玉清和白小姐告辞,“白姐姐,再见!祝你早日回家,下次去杭州找我玩哦。”

白小姐刚才对杜玉清他们的对话已经充满了疑虑,又听她说:祝自己早日回家,希望下次去杭州找她玩,第一个反应便是:我连你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怎么找你去玩。但她下意识地还是隐藏住自己的诧异,不动声色地和这个新结识的妹妹摆手再见。

杜玉清走到门口就听到那位道长问说:“这不是你的妹妹吗?”

“不是,我们是在这里偶然相识的,噢,不是,我是说我们在这里虽然是偶然相遇,但一聊起来才发现我们原来两家是旧相识。”

白姐姐,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些,其它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范斯远问:“你是不是发现他们这些所谓修道之人眼珠子都掉进钱眼里拔不出来了?”

“你也遇到啦?”

“可不,看见我就说我命相奇俊,将来必定富贵极天,要为我祈福消灾。我说:我命由我造,你们再怎么祈福消灾与我何干?他们还不罢休,嘚啵嘚啵来纠缠我,气得小爷我就和他们辩经,他们这才灰溜溜散去。呸,要不是小爷我心慈手软,立刻就说出他们十个八个错处来。”

“你是明白人自然不容易糊弄,刚才那位道长给白姐姐批命时,白姐姐觉的他说得好准,一个劲地赞不绝口,我都产生怀疑是不是我冤枉了好人哪?后来看道长话题总往她三姐姐身上改婴儿性别上引,才前后联系起来,原来白姐姐开始往功德箱投钱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就被他们看在眼里,后来就步步存心积虑了。”

“你别说这些人还是有些道行的,你想啊,这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什,如果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怎么让人信服心甘情愿地掏钱?最起码四柱八字如何对应要背得吧?什么是杀、官要背得吧?其它财、印、食、伤、墓库,都要通晓吧?说起来人家也不容易。不过,要说精通就谈不上了,不过是运用一些观言察色加连蒙带猜的小聪明来补拙而已。”

“也够唬人了,你说他们有这心眼用到正道上多好,可惜了这清净的修道之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出身的制约,哪能心想事成,这是众生自己的修行,你管不过来,还是别管了。”

“我也知道我能力有限只能顾自己。可是刚才那位白姐姐人真不错,纯真善良,要不我刚才才不会多嘴呢?”

“这个世界上哪有纯真善良人合适生存的土壤,她的纯真善良在家里也许可以受到很好的保护,但只要一出社会就没有不受污染的,最现实的一道坎就是她出嫁到夫家的时候了。你看那些女子,做姑娘时哪个不是如鲜花一样娇艳水灵,对男人温柔大方的?成亲后性子就变成了又酸又涩的青橘,男人只得敬而远之;到了中年那简直就是又皱又硬的老核桃,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说。食之无肉,弃之可望,男人唯有供着。”

“呸!”杜玉清笑骂道:“女子哪有这样不堪,要是不好也都是男人害。再说了,你说女子的这些话我换个角度也可以说。你看那些男子少年时如同野马,粗野莽撞,就会撒野惹祸不受人待见;到了青年时好不容易配上鞍鞯带上嚼头给驯服了吧,又变得走到了另一个极端,要不老实木讷了无生趣,要不恃强凌弱、踩低拜高,乏善可陈;不到中年就变成肠肥脑满,浑身只剩下功利二字,实在是面目可憎了。”

“哈哈哈。”范斯远拍手大笑,“你说得好,说得形象。把男人的面目都说了出来。看来不论男女,我们皆是俗世上的俗人也。为了将来不变成阿杏眼中面目可憎的人,我也要警醒地活着。”

“嘿嘿。”杜玉清不好意思也笑了,自己刚才说的实在有些刻薄了。“彼此,彼此。为了不成为又酸又涩的青橘我也需要时时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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