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贱离开竹林之后,带着郭树临来到了剑灵派,求她们收留郭树临。

由于晏婆婆逝世,郭树临离去,花镜月暂摄掌门一位。剑灵派众女见着郭树临,开始甚是欣喜,但见郭树临痴痴呆呆,疯疯癫癫,不由大皱眉头,问起缘由,萧贱推说是服用天地双石所致。剑灵派诸女商议一番,由花镜月出面,委婉拒绝了萧贱。

这本是情理之中,萧贱自明白她们苦处,于是不再打扰,携郭树临离去。但刚行出剑灵派不远,花镜月便追了上来,满面通红,道:“萧藏獒先生,适才门派上下意见,我不敢擅专,但我愿将郭少侠留在家中,善加照顾。”

末了,又加一句:“郭少侠乃是为了武林,故遭此难,我身为武林通道,自是责无旁贷。”

萧贱见她画蛇添足,欲盖弥彰,心下好笑,也不揭穿,当下深深一揖,道:“花女侠深明大义,在下替郭少侠谢过。”

萧贱将郭树临安置妥当,自此漫无目的,浑浑噩噩,浪迹江湖,偶有遇上不平事,便随手相救,旁人问他姓名,他也懒得遮掩,答以萧贱。

之后一年,他越发消沉,有如行尸走肉,四处流浪。一日,他故地重游,来到汉中,在一酒肆中,听得一些江湖传闻。

原来杨天辰借张献忠之名,雄踞四川,剑指陕西,势头极盛。他麾下大弟子李季栖则在令狐九剑辅助下,在家族夺权之争中弑杀兄长,跃而成为家主,宣布起义,将河南纳入囊中。师徒间互为犄角,大有问鼎天下之势。

其后变故连连,先有令狐九剑刺死李季栖,血龙门吞并李家,后杨天辰又以清理门户之名,将令狐九剑击毙,自此之后,血龙门,洛阳李家尽归杨天辰麾下,兵强马壮,天下震动。

萧贱替令狐九剑感到惋惜,但他隐约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不过他也无心再管江湖之事,坐在屋子角落,叫来一壶白酒,自斟自饮起来。

正微醺之时,忽听酒肆外一阵兵荒马乱,继而一妙龄女子撞破大门,神色慌张,匆匆夺路,往后屋奔去。萧贱虽醉眼朦胧,但仍一眼认出,此女正是杨天辰次女,杨襄儿。

众酒客还未有所反应,门口冲入数名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身上染血,左右巡视一番,不见杨襄儿踪影,其中一人当下抓起一名酒客,吼道:“瞧见那小娘皮没有?”

那酒客喝得人事不知,怎能答话?支吾半天,半句人话没有。那大汉见状,抡起粗臂,恶狠狠打了醉汉一个嘴巴,将那醉汉打出了几颗碎牙,就此昏厥过去。旁边酒客登时吓醒,见这些大汉凶残,人人自危,一胆小之人指着后屋,道:“那……那女子跑到后面去了……”

那打人大汉两眼放光,低沉着嗓子,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旁人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往屋外奔去。萧贱事到临头,不得不救,于是悄悄遁入虚空,静观其变。

那群大汉互相使个眼色,分开左右,向着屋后走去,杨襄儿眼见无法躲避,一声娇叱,自屋后蹿出,长剑出鞘,化作一条银龙,向为首大汉疾刺。那大汉早有准备,抽出腰间一柄钢刀,挡下这凌厉一击,身手颇为矫健。

后屋狭窄,旁人难以插手,只能在一旁围堵。两人斗了一阵,萧贱仙体虽失,武功仍在,眼见这大汉武功比杨襄儿稍逊,若其余人皆有此身手,杨襄儿势难幸免。刚想暗中下手,又听门口有人大喊:“店家,烫一壶酒。切半斤牛肉。”

萧贱一听这声音,眉头一皱,自虚空探去,只见来人正是萧颜,他怀中抱着一毛毯,其下似躲着一身形幼小之人,正向屋内张望。

大汉中走出两人,往萧颜身前一站,气势汹汹,道:“今儿这没有酒菜,你若想留下,大爷们就拿你下酒。”

萧颜微微一笑,脚步错动,转瞬间已绕过那两名男子,那两人却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萧颜来到后屋,其余大汉见状,各出刀刃,齐齐砍来,萧颜夷然不惧,怀抱一人,单掌迎敌。只听“乒乒乓乓”,一瞬间兵刃皆已落地,大汉们露出难以置信之情,纷纷倒地,就连与杨襄儿相斗之人也未幸免。

杨襄儿粉面含怒,气喘吁吁,道:“我与杨天辰全无干系,不要你这背信弃义之人示好。”

萧颜摇了摇头,道:“襄儿姑娘,你太幼稚了,江湖没你想得这般简单。我来此也非劝你回家,只是要告诉你事情真相。”

杨襄儿兀自气鼓鼓地道:“什么真相?杨天辰为了一己之私,杀了令狐师兄,我不要这样冷酷无情的父亲。”

萧颜叹道一声,道:“你父亲并无心杀令狐九剑,是令狐九剑求你父亲下手的。”

杨襄儿闻言,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什么……你胡说,令狐师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颜苦笑道:“令狐门主修炼黄泉之剑,身躯腐坏,按说早该死去,但他强撑至今,已是苦不堪言,此次迫不得已猝然发难,与其说是求你父亲杀他,不如说是请你父亲帮他解脱。”

杨襄儿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你莫要胡言乱语,替我父亲开脱……令狐九剑若要寻死,为何不找别人,却找我父亲?”

萧颜神色凝重,道:“我身为血龙门光明右使,知道令狐门主一生夙愿,便是要助你父亲建立仁义佛国。但你父亲若是杀伐过重,即便得了天下,这仁义之名难免不保。故令狐九剑先下手除去李季栖,夺了李家势力,再借你父亲之手,求得了断,如此一来,你父亲既得以将李家吞并,又得了大义灭亲之名,声誉丝毫无损。”

他顿了顿,又道:“本来令狐门主想要等到夺取天下之后,再使这李代桃僵之计,但无奈他病痛缠身,寿命将近,唯有将计划提前。”

杨襄儿神情一阵恍惚,扶桌道:“你……无凭无据,我为何要相信于你?”

萧颜道:“令狐门主恐门下不服杨天辰,早有准备,一年前已逼迫所有门众发下毒誓,无论自己如何身死,所有门众皆需听杨天辰号令,否则便需投身血龙池之中。不然现今血龙门为何要服从于杨天辰?你令狐师兄苦心孤诣,以死相报师恩,你若是还在这里责怪你父亲,令狐门主如果泉下有知,只怕亦难得安宁。”

杨襄儿自幼由令狐九剑照顾长大,可说是将他视为父兄一般,与李季栖也是自**好。当听说家中发生如此变故之时,她一时愤慨,将一切全怪罪到父亲头上,这才离家出走,此刻听萧颜剖析明白,方才恍然大悟,泪流满面,向萧颜深深一拜,道:“多谢光明右使耐心开导,襄儿行事任性,险些坏了父亲大事。只是……我那姐姐刚才被这些官兵掳去,烦请右使与我一同前去相救。”

萧贱哈哈一笑,道:“你俩一同出逃,我怎能偏心?你姐姐安然无恙,不过被人点了睡穴,此刻正在门外马车歇息,我怕她跟来,也没将她救醒。”说罢,他指了指门外,又道:“盯梢的锦衣卫皆已被我除去,你俩休要在外耽搁,当心再被锦衣卫盯上,你们父亲现在是朝廷大敌,你二人也是众矢之的。速速上马,回家去吧。”

杨襄儿喜出望外,朝屋外奔去,谁知刚经过萧颜身侧,萧颜蓦地伸手,在杨襄儿颈部一拂,杨襄儿登时双眼一合,软倒在地。

萧贱不知其用意,隐而不发,萧颜沉默片刻,忽而放声道:“因果,这两位姑娘与你有缘,你就眼睁睁放着她们不管吗?”

萧贱吃了一惊,也不再隐瞒,骤然出现在萧颜身前,道:“蚩尤,想不到你这般下作,利用两位姑娘来对付我?”

萧颜不以为意,道:“我也是情非得已,杨氏双姝与你颇有渊源,如不是用她俩做饵,怎钓得上你这条大鱼?”

萧贱长叹一口气,道:“我来了,放了她们,你要单打独斗,还是要叫帮手?”

萧颜神情严肃,道:“我会派人护送杨氏双姝回家,你随我来,我让你见一个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向屋外走去。

萧贱听他似乎并无歹意,当下施展异能,紧随在后。

萧颜全力施为,身形奇速,仅稍逊阴阳雷亟,萧贱虽无仙体,但凭借真灵之力,能穿梭时空,因此跟上萧颜毫不为难。

两人一路不停,连续奔走三天三夜,已来到湘西嘉马县内,萧颜收住脚步,两人停在一间宅子跟前。

此屋正是萧家老宅,萧颜推开宅门,示意萧贱入内,萧贱望着门内,驻足不前,回想前尘往事,心绪激荡,过得许久,他不再犹豫,径直入内。

萧颜带路,两人进入暗门,来到地宫。萧颜将怀中人放在石台之上,将那人身上毛毯拉下,露出一张稚嫩白皙的面容。

萧贱细细分辨,皱眉道:“这是敏诗……她又涅槃了?”

萧颜点了点头,接着神色一变,口中鲜血泊泊涌出,身子一晃,靠在身后棺材上,不停喘息。

萧贱冷眼旁观,待萧颜站直身子,才道:“你伤得不轻,便是魔体,只怕也难熬得很。”

萧颜满不在乎,大喇喇说道:“老子为了压抑体内剑啸宫残片,早已油尽灯枯,能熬到此刻,连老子都觉得是奇迹。加上不久前我与伏羲大战一番,他对我用了一招秘法,现下算来,我最多能再活一时三刻。时不我待,这才出此下策,用杨襄儿钓你出来。我会告诉你一切,只望你照顾好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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