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山腰的那处院落,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中,萧器盘着一条腿坐在床上,神情严峻地看着正窝在自己面前木桌上的棺材。

在听到萧器的话之后,本来正在用自己漆黑弯曲的鸟喙梳理焦毛的棺材就扭头看向他,一双如豆般大小的黑眼中流露出了一抹人性化的疑惑。

萧器深吸口气,随后一脸郑重地说道:“你……跟我一起出去吧!”

“棺材啊,你看啊。”

萧器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子循循善诱的感觉,“你和我呢,都在这破阵里待了十二年了,外面都过了一百二十年了,你说你身为一只鸟,难道就不想出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空吗?咱们就出去逛逛……怎么样?”

“……不去!”

一声发音怪异但十分干脆的回答。

对于萧器的这套说辞,棺材明显很不受用,灵性十足地用鄙夷的眼神瞧了他一眼,旋即就重新伏下身去,一副懒得理会萧的模样。

见此,萧器脸上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失望之色。

只是挑挑眉毛,就忽然抬起手放到嘴边干咳了两声,嘴中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我之前听那伙外来人说,这外面啊,天地间蕴生的各种奇火好像特别多……”

“什么?!呱呱!奇火?!”

结果不出所料地,在萧器的注视中,那团本来趴在桌面上的焦黑身影就直接扑腾了起来,一下子飞到了木屋顶上的空中,盘旋了好几圈才冲到了萧器的面前。

“呱呱!萧器,不骗人?”

“嗯!”萧器满脸严肃地点点头,目光扫了一眼自己跟前这只一身焦毛的怪鸟,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两下,“……绝对不骗人!”

“呱呱!好!出去!出去!”

一对漆黑的翅膀原地扑腾了好几下,棺材一改之前的态度,异常爽快地尖声嚷嚷道。

见况,萧器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的微笑,点点头也没说话,就是那双微微眯起的黑眸中,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也就在这时,萧器的目光若有所觉地看向了木桌,恰好看到了木桌上放置的那个沙漏已经倒数完毕了,脸上的笑容不由稍稍一敛。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摇摇头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木屋,到了院子里去。

早上炖的山鸡已放置到一旁晾了一会儿,萧器拿过一个木盘,把瓦罐放上去,另外再带上碗勺和一块干净的擦布,小心翼翼地将其端了起来,拖着跛腿,走到了院落中间的那间木屋前。

“婆婆,我进来了。”

口中用一种出奇温和的声音轻唤了一声,随即萧器也没等待屋里的回音,只是轻轻地一推门,伴随着一声不响亮的嘎吱声,一股足以让人腹中立即一阵翻涌的恶臭就从屋内扑面而来。

萧器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低头小心地端着木盘,走进了这间昏暗一片的木屋。

四周没有窗户,透不进一丝的光亮,只有一旁的一张木桌上放置着一盏烛光晦暗的油灯。

萧器走过去,先将手中的木盘小心地放好,然后就拿起桌上一根焦黑的香,拨弄了两下灯心,借了火,走到了屋里的四角,将墙上的油灯依次点亮。

慢慢地,本来很是昏暗的木屋里就逐渐亮堂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四面的烛光,也将原先放在屋内正中央的一口青铜大棺材给映亮了出来。

这口青铜大棺材长约一丈,左右也有半丈宽,棺盖掀开放到了一旁,棺身上镌刻着数不清的繁琐纹路,看上去格外的古朴沉重,但也不知道在这间木屋内放置了多少年,使得上面锈迹斑斑,绝大多数的纹路都模糊得看不清楚了。

好在并没有什么落尘,似是有人常常擦拭一般。

“婆婆,对不起,今天早上钟老头打坐时又发疯了,给我找了点麻烦事,所以到现在才有工夫过来看您。”

轻车熟路地将木盘从桌上拿起,搁到了那口青铜大棺材的棺沿上,由于棺身太高,萧器只能将身体半靠在冰冷的棺身上,借力支撑着身体,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如此,身形有些歪斜地站在棺边。

平日里一向木讷的脸庞上,流露出了一种之前未曾显露出来过的柔和神色,用略显复杂的眼神低头看向了棺内。

此刻,在这庞大的青铜棺材内,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道十分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位面目丑陋不堪的老妪。

她静静地躺在这口冰冷无比的青铜棺内,紧闭着双眼,无声无息,只有那仍在轻微起伏的胸口在证明着她尚存的一丝生气,巨大的棺身与她干瘪瘦小的身体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

满头白发稀疏,老迈晦沉的面容上居然有一道道的肉色疤痕,交错纵横,将整张脸分割得犹如一块被乱刀剁开的碎布一样。

倒是她身上的衣物虽是陈旧了些,但看上去浆洗得很干净。

四周闪烁不定的烛光微微照在了老妪丑陋不堪的脸上,却没让萧器眼中复杂而柔和的眸光有丝毫的波动。

“婆婆,我有件事情要跟您说一下。”

一边伸手熟练地用勺子将瓦罐中的鸡汤舀出来,萧器嘴中一边就轻声说着,就像是在说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就得暂时出去一趟,不能亲自伺候您了。”

“嗯,钟老头说是要让我出去游历,正式开始修炼,在外面待上半年左右,等到咱们这里差不多该开始办巡夜宴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我当然是不怎么情愿的了,但钟老头当时直接把我抓到他面前了,我不答应也得答应。”

“其实我倒不是顾虑我这腿的残疾,反正钟老头既然说出口了,想来他那办法应该是有点效果的。”

“我主要啊,一个是担心您,一个就在于我自己。”

“钟老头答应我,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他会负责照顾您,但我始终很担心那老头的信誉,把您一个人放在这青埂峰上半个月,就算有三望看着,我这心里想想也不是很放心。”

“再有,您知道的,我性格胆小,怕死,这修士世界的危险,我打小就在黄泉宗见多了,那群疯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一类。说起来一想到我要是真的能够修炼了,以后免不得要再遇到像那样的人,我就实在不想出去。虽然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了很是无趣,但好歹没有危险啊。”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萧器就一手端着一碗盛好的鸡汤,一手拿着勺子,毫不避讳地将身子俯进那青铜棺中。

一股更为浓郁的腥臭袭来,似是这满屋的恶臭就是自躺在青铜棺中的这个老妪身上散发出来。

可萧器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一脸小心地将自己手中的勺子递到了老妪的嘴边,轻轻顶开牙关将鸡汤送了进去。

偶尔有汤水顺着嘴角滑了下去,他就转头把那块擦布拿过来仔细地擦了擦,动作看起来专注而娴熟。

“所以啊婆婆,要说您在我小时候说我没志气也是没说错。”

“我还真是没什么志气。”

“说起来,要是换到十几年前,黄泉宗那群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小屁孩要是看到我现在居然成了青埂峰的大弟子,而且我师父居然还是钟正南那个老头,恐怕会吓得目瞪口呆吧?”

“就是不知道那群小屁孩是否还活着,青埂峰也毁成这样,眼下说这些,倒也没什么意思了……”

萧器说着话就摇了摇头,咂咂嘴,俨然一副很是遗憾的模样。

紧跟着,他又神色一正,一面喂着鸡汤,一面就继续对躺在棺中的老妪轻声说道:

“不过啊婆婆,钟老头之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倒是觉得很在理。”

“钟老头是指望不上了,他不成天对您喊打喊杀就已经很不错了,如若我自己还不修炼的话,就真的不知道您何年何月才能清醒过来了。所以……虽然我知道您在我小时候就不喜欢我修炼,但是,这件事毕竟事关您自己,还请您原谅我吧?”

言毕,萧器手上的动作就停顿了下来,眼神似是期待又似是复杂,柔和地凝望着自己面前这张在外人看来丑陋不已的苍老面容,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这间弥漫着恶臭的木屋内,还是静悄悄一片。

最终,萧器醒悟似的眨眨眼,平凡瘦弱的脸庞对棺中的那道安静瘦小的身影露出了一个微笑,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连忙喂起鸡汤。

又过了一段时间,收拾好只剩下一罐鸡肉的瓦罐之后,萧器吹灭了四周的油灯,只留下桌上的那一盏,端着木盘就准备退出木屋。

“婆婆,那……我就先走了。”

端着木盘站在门口,朝屋内那口庞大的青铜棺最后望了一眼,萧器就不易察觉地抿抿嘴,将木屋的门缓缓带上。

在同样的一声嘎吱轻响中,木屋的门关上了。

一切仿佛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跟萧器之前进去时别无二致。

也不知道是不是叹息地摇摇头,随即萧器就端着木盘转身朝院落中央走去。

而就在他端着木盘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他脸上自木屋中带出来的诸般复杂、忧虑、温柔,全都在悄然间恢复成了平日里的那副木讷模样。

同样的,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

“三望啊,我走了啊,婆婆的屋子你好好看着,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将那一罐剩下的鸡肉放到了老狗的木屋前,看着紧闭的屋门,萧器脸上露出了点无奈之色,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扶着自己的左腿就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行囊甩到肩上:“我们走吧。”

“呱呱!出去!出去!”

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看着脚边扑腾得很欢实的焦毛怪鸟,一双黑亮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隐藏得极好的嫌弃之色。

接着,萧器就抬头望天,嘴中直接没好气地喊了一句:“阿鬼,送我们去大阵的边缘,就是快要出去的地方,别真把我们给送出去,我还有事情没解决好。”

等了片刻,毫无动静。

嘴角僵硬地咧了咧,萧器对着空无一物的半空中龇龇牙,语气听起来分外不善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早上那伙人是谁放进来的,我都没收拾你呢,你还敢管我要血食?!”

顿时,随着萧器的话音落下,半空中一张由黑雾形成的怪脸就迅速凝聚了出来。

它一出现,黑洞洞的五官就对萧器笨拙地摆出了一张苦相,呆头呆脑地朝山顶的方向小心喵了一眼,雾蒙蒙的模糊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了点惧怕的神情。

那模样,仿佛是在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

随后,也没等萧器再说什么,一道黑风就凭空而起,掩盖了萧器和棺材的身影。

与此同时,一道轻声的苍老声音也在萧器耳畔响了起来!

“你此行一去,限期为夜宴之前。你带出去的所有东西都归你所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夜宴之前,你必须至少拥有灵动九层的修为,然后回来,与我一同宴请十地夜巡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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