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启中毒很深,当即便昏迷不醒。

苏媚儿急得双眼肿若樱桃,不断地问苏宇萌怎么办。

苏宇萌和苏媚儿无有秘密,如实禀告:“不好办,他是中了玄冥蛇菰锁阳煞丹之毒,此丹凶险,也很难得,需上椒宁山求得秀芹山庄才能得此一丸。解毒却得去西洼双龙山求冰山舍人。”

有琴携美叹气:“冰山舍人不问世事多年,我等求见尚且不肯,如何能救一个孩子?”

夏鸣玉皱眉:“可惜了一个寒蟾剑主,还以为日后有出息。”

苏媚儿出来,仍旧泪水不断,岳帅崇元想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拍拍她的肩膀。

苏媚儿一下子抓住岳帅崇元的手:“冰山舍人可是薛文欢?”

涂钦泊绝点点头:“是。”

苏媚儿站起来:“他们不去,我们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信他铁石心肠;更何况,他也用过寒蟾剑!”

涂钦泊绝却不认同:“我们三个年纪尚小,这一路去不知多少凶险。再者,冰山舍人人如其号,请他救人,难于上青天。”

“我有办法,只要你们陪我去,”苏媚儿目光坚决,“如果不去,庞小四必死无疑,去了,万一我们就有这个运气。”

岳帅崇元少年心性,当即同意。涂钦泊绝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他俩独自上路,他又不放心,便先写了告假条,说自己家里有事,岳帅崇元扭伤了脚要回家休养,苏媚儿则是拉肚子,这才上路了。

这一路格外顺利,大概是有涂钦泊绝担着,又有岳帅崇元的羽兔,倒是稳妥。只在双龙山,羽兔飞了一半儿,那山实在又窄、又陡又高,恰似双龙盘盘上紫云——羽兔上不去,干脆罢工下来,把三人抖落在地,径自飞走了!

气得岳帅崇元直骂:“畜生!”

涂钦泊绝上前,点香祝祷,捧土合衣沐浴,跪在地下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不多时山上竟然降下一朵金色的云,让三人扶摇直上九万里,直挂云帆济沧海,问鼎双龙之巅。山顶狭窄,多乱石,但规制整齐,有一垄菜田,招蜂引蝶,梨树、苹果树、桃树萦绕,几种花开在一起,红的白的黄的,精彩缤纷。有白衣秀士头戴方巾,正在认真洒扫。

苏媚儿定睛一看,只见那人身量颀长,文采光滑,盛世美颜,令人目不暇接,只觉明珠在前,不肯动弹。

苏媚儿不仅感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世之男子!”

岳帅崇元嫌弃:“花痴!”

薛文欢看着他们,哭笑不得:“我当是谁,原来是几个孩子。”

薛文欢招手让他们进屋,给他们茶水点心糖果:“看衣着,你们是盟学的弟子?那几个夯货自己知道求不来我,竟然派几个孩子来?真是下了狠手了,明知道我的孩儿若是在,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

薛文欢的落寞被笑容代替:“说罢,让你们来是为的什么?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倒也不是什么恁大的事……”苏媚儿咬着嘴唇,一下子跪下,吓得薛文欢赶紧手指一挥,让苏媚儿站着,苏媚儿跪不下去,怕事不成,急得哭了出来,让薛文欢的脑中闪现一张梨花带雨的清纯绝世的脸,心疼地把苏媚儿揽入怀中,给她揩眼泪:

“女子莫哭,哭了一次,日后会苦很多次。”

苏媚儿哭得更带劲儿:“夫子们说,只有你能救庞小四,可他们不敢来求你,我求你救他!他也使寒蟾,他过了年才九岁!”

薛文欢不禁笑出了声:“我当什么事,这也值得?他中了什么毒?”

涂钦泊绝赶紧回答:“玄冥蛇菰锁阳煞丹之毒。”

“秀芹山庄啊,”薛文欢苦笑,“看来我跟它的孽缘还是没断。”

薛文欢问苏媚儿:“你是说寒蝉剑如今的主人是庞家四少爷?”

苏媚儿点头。

薛文欢含笑,其中意味有三分落寞,五分欣慰,七分空远:“也是蘩娘的幸运。”

薛文欢拍拍苏媚儿的头:“好啦,别哭,我跟你们去。”

苏媚儿拉着他的衣角:“可真?”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她还有好多计谋没有使出来呢!

薛文欢笑着进屋去取了一个包裹,手指点了四下,打开空间,便带着三人瞬间回到了盟学,岳帅崇元有些忿忿:“我们去了两日夜,他才弹指一挥!”

难怪二十年前能称霸黄洼。

苏宇萌和有琴携美看见薛文欢显得很激动,有琴携美滚下热泪,苏宇萌激动得嘴都合不上。薛文欢置若罔闻,伸手摸摸庞启的脸庞,眼中充满慈爱:“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站在一起是金童玉女,这孩子着实外貌普通。若非摸到他的根骨是庞氏,他可真怀疑庞阿树把自己亲儿丢了捡了旁人的孩子回来、这也是庞阿树能办到的蠢事,当初的老二可不是这么丢了一回?

薛文欢双手为炉鼎,练出一枚丹药,塞进庞启口中,脖颈上点了几处,庞启吞咽下去,顿时便面色红润,诈尸起来,对着痰盂吐了黑血三升。

薛文欢又给他吃了一枚丹药,庞启顿时虎虎生风,连多年的寒症都好了,当时便要起身拜谢,薛文欢按住了他:“行啦,虽说无碍,但我这丹药是便宜了你,你还是运行几个周天,别让气脉冲了你。”

庞启看着薛文欢灿若星辰的笑容,有些魔怔:“我见过你,娘很珍视一幅画,那画中的美男子是你。”

庞启忽然觉得有些无奈,父亲在婚前跟个鲛人纠缠不清,母亲到婚后还对此人念念不忘,那他父母还在一起干嘛?

薛文欢也顺带开了个玩笑:“嗯,她倒是念旧,如若当年没有意外,你如今可该唤我爹。”言讫,也不管庞启的错愣,起身打开空间,竟然一句话没有就走了。

有琴携美情绪十分低落:“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们。”

苏宇萌接了一句:“我若是他,我也不原谅。”

庞启好起来之后,便急着要回宿舍去住,路过供奉历代院长雕塑的先贤院,却见雪予圣跪在那里,庞启不禁去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雪予圣道:“我擅自使用禁术,还伤了少主,在此处静修,明日便能回去上课。”

庞启有些愧然:“我该和你一起罚的。”

雪予圣笑了起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你这多愁多病身还是省省吧!”

庞启也笑了起来,又说了几句玩笑话,便回去了,路上遇见况郈至道光着膀子跪在卫江司门口,正在接受万千柳条的抽打,背后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庞启不敢再看,赶紧逃走,却没看见柳树后面站在一脸严肃的院长,待况郈至道趴倒在地,抽打才结束,院长走了过去:“你可记住了?”

“孩儿记住了!”况郈至道逞强。

院长饶有兴趣:“记住什么了?”

况郈至道道:“不可轻举妄动,必须深谋远虑;不可愔很歹毒,必须徐徐图之。”

院长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卫江司。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自然希望他成器,只是这个儿子,还真是欠缺了不止一点半点,做霸王可以,做天下主,还没资格。

院长来到先贤院,亲自躬身扶起雪予圣,雪予圣很是惊诧:“徒儿正在犯错,不敢劳动院长。”

院长笑道:“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是飞来横祸,论身份,你还比道儿高贵。你乃黄洼请来的贵人,怎可屈膝在此?”

雪予圣得到院长的温柔,感激涕零,目送院长远去,想起自己在冰族身世飘零,当即指天立誓:“雪氏终身效忠院长,效忠黄洼,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本来庞启都以为这事儿过去了,结果女舍那边有女子跑过来,花容失色地让庞启快去看看,庞启等人跑了过去,自古男生都爱看女人撕逼,所以围观者甚重,平素又男女大防,此刻有机会,男生自然更多。

而女舍那边出事不是为了别的,正是苏媚儿挑起的,她闯入隔壁宿舍,用鞭子抽伤了梁丘海澜的脸!那一下真是狠,梁丘海澜半张脸都毁了,深可见骨。而且苏媚儿还殃及了林曼妮,她本就娇弱,被打了几下楚楚可怜地坐在一边哭。

苏媚儿横刀立马,一脚踩在小几上,仍旧破口大骂:“该死行瘟的贱人,最毒妇人心,我说况郈至道怎么会想到去秀芹山庄,原来是你去请的白家人!”

庞启站在门口,如同晴天霹雳。

苏媚儿也察觉出不对,转身看见庞启,虽然尴尬,也倔强地不肯退让。她明知道庞启看重梁丘海澜,还是来抱不平,她没有做错!

梁丘海澜趁机飞出飞刀三把,若非庞启用剑打开,苏媚儿早就丧命。

苏媚儿大怒,刚想再战再骂,庞启缓缓上前,割下自己的一角袍袖,丢在梁丘海澜面前:“我一直为抢了你的剑愧疚,也为了你我青梅竹马的情分寻求和好,既然你不容我,我也不计较,从此之后你我形同陌路。”

言讫,庞启便拉着苏媚儿走了,故意忽略掉梁丘海澜眼中垂落下来、和伤口中的血成为狰狞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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