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青梅,是寒九来到妖界荒芜之地的唯一目的。

其实他很不情愿,因为青梅曾经做下杀夫弑子的恶行,若不是翠儿两次相劝,寒九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现在,茧未破,青梅已经出声,问为什么天雷不劈寒九。

“如果不是天雷不劈你,我根本不会理你。”

“你很希望天雷劈我吗?”寒九冷笑:“天雷只劈恶人,比如你。”

“善恶真假,谁能分清?”青梅微叹:“我一直在等天雷不劈的人,你终于来了。”

寒九与青梅隔茧对话,铁链捆在冰茧上,渐渐挂上寒霜。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告诉你被尘封的真相。”

真相,又是真相。

似乎每个人都在抢着要告诉寒九真相。

“你的真相我不感兴趣。”寒九长出一口气:“等我破了你的茧,我和妖界就两清了。”

“如果你不听我的真相,就打不开这只茧。”青梅的声音,有淡淡的苦涩:“你是先夫选定的人,希望他没有看错你。”

先夫?

青梅口中的先夫,就应该是老妖王。

可是,寒九来到妖界的时候,老妖王已经死了,他们从没见过,寒九又怎么会是老妖王选定的人呢?

“你认错人了,你等的并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你早已被天雷劈死了。”青梅轻叹,告诉寒九:“我的结界,是先夫毕生法力而成,名为善真雷劫。”

这又是很奇怪的说法,青梅明明是在老妖王死后,大权被夺,权势已去之际,才作茧自缚的,怎么会是老妖王的毕生法力织茧。

“如果你不是至善至真之人,根本就走不到冰茧旁边,更别说摸一摸这只茧。”青梅再次催问寒九:“所以,你如果想和妖界两清,就必须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再听我的真相。”

真是越来越烦,已经决定远离妖界的人,偏偏要与妖界纠缠的越来越深。

“我是寒九,希望你的真相简单一点,不要太啰嗦了。”

“寒九,寒九。”青梅轻轻念着:“我的真相,从我穿上凤冠霞帔开始。”

荒芜之地的冰茧旁,青梅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一天,群妖欢呼,青梅蒙着火红的金绣盖头,羞涩的站在礼台上。

妖幡之下,喜官高唱贺喜词,叱咤八方的妖王,今天虽然是得意的新郎,也要听凭喜官摆布。

坐斧子,跨火盆,吃红枣莲子,啃吊绳苹果,人间的婚俗喜庆,一样也没有错过。

妖王的府宅很简单,一个院,两间房。

四处贴满了喜字,屋内灯烛满堂。

不仅仅只有红烛摇曳,还有美酒飘香。

青梅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沿,等着妖王送走宾客,用称杆挑起盖头。

盖头映红了青梅的脸,她画了最精致的妆,今夜只给妖王独享。

门响了,脚步近了,脸更红了。

称杆挑起盖头,青梅嫣然一笑。

新郎浑身酒气,虽有几分醉意,并遮不住目光里透出的欢喜。

“怎么饮了这么多酒?”

青梅无奈,替妖王解开胸前红花,用喜帕轻拭沾湿脖领的残酒。

轻轻攥住青梅的手,妖王也笑得无奈:“要不是有几个兄弟替我挡了一些酒,我可能走不回洞房了。”

青梅抽回手儿,到喜桌前为妖王斟了一盅浓茶:“慢点喝,有些烫。”

妖王接过茶,轻轻置在桌上,斟了两杯酒,递给青梅一杯:“洞房之夜,应该饮一盅合欢酒,哪有饮茶的道理?”

他目光里的喜爱,烫热了美酒,青梅随他的心意,两人手臂相缠,喝了一盅交杯酒。

酒是青梅酿的,不变的香甜。

一盅甜酒下肚,点燃了妖王的喜悦,他横抱青梅,走向床榻。

“你……”青梅说不出话,将小脸埋进妖王的胸膛,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

喜烛灭了,洞房里似乎更热了。

终于在他的怀里入眠,梦里也带着笑容。

管他是妖王也好,平民也罢,只想彼此拥有,直到天荒地老。

黎明即将来临,等天一亮,青梅就不再是新娘了,她是妖后,要接受万妖朝拜。

熟睡的妖王突然翻滚,身子滚烫。

青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即跳下床掌起烛灯。

妖王脸上豪无血色,身体被汗水浸透。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是毒……”妖王开始窒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色渐渐青紫。

“我去喊人!”

青梅崩出眼泪,立即向外跑去。

妖王用尽最后一点妖法,舞动一阵旋风,将青梅卷了回来。

他单掌颤巍巍拍上自己的额头,从眉心印堂里取出承载毕生功力的内丹,将内丹打进青梅的身体里。

失去内丹的妖王,再也对抗不了毒性的吞噬,瞬间七窍流血,散了妖灵。

一束天火降临,带走了妖王最后的踪迹。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青梅措手不及。

她软软瘫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眼见着天火燃尽,世间再也没有她的夫君。

天火焚尽了妖王的躯壳,也点燃了洞房,青梅无动于衷,等着天火弥漫,她想追随妖王而去。

突然门被踹裂,蹿进来一个身影,救走了青梅。

身影将青梅带出院子,立即追问:“洞房为什么有天火,父君呢?”

问声犹如霹雳,响彻在耳边,唤醒了青梅。

青梅转过头,看清楚了来人,是眼王的长公子。

“你父君……祭天了……”

长公子愣住,像被雷劈中一样,久久无言。

“你照顾好年华,我要追随你父君去了。”

青梅扑向天火,如此决绝。

“不可!”

长公子大喝,纵步追过去,第二次救出了青梅。

“你若也祭天了,妖界怎么办?”

妖界?心里满是悲怆,哪还有心思关心妖界?

“妖界历代有祖训,妖王祭天后,由妖后接任妖王之位。”长公子忍下泪光,对青梅苦叹:“你嫁给妖王,就是嫁给了妖界。”

说完祖训,长公子跪在青梅脚下:“参见妖王。”

天火吞噬了喜房,这间与夫君相拥而眠之地。

火光烤干了青梅的泪,长公子的两句话,突然将妖界压在她身上,她已经忘了怎样去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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