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上,鸟笼之中,涟漪欲哭无泪。

周围鸟笼之多,数不可数,也许有几百几千个,或者,几千几万个。

每个鸟笼里都锁着一个死人。

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

这些尸体,早已经没了皮肉,是数不清的骷髅。

骷髅们穿着光鲜的衣服,男装女装尽有。

涟漪看到一个鸟笼前堆满了水果,她突然想明白了,这个比白云还白的男人,刚才是在和死人说话。

笼子里的骷髅,穿着红艳艳的裙子,如果她活着,一定是风情万种。

男人惨白的眼珠盯着涟漪,嘴角扬起比死人还难看的笑容,他从怀里摸出几块糖果,丢进笼子缝隙,高兴的对涟漪说:“吃吧吃吧,可甜可甜啦。”

涟漪不敢触碰这些糖果,急忙对男人央求:“好哥哥,你先放我出去。”

“不行不行。”男人摇头,做了一个哭脸:“我打不开笼子,而且,你要是从笼子里出来,你就会逃走,就会不理我了。”

“我保证,我保证!”涟漪急忙大喊:“我不逃走,我理你的。”

“为什么一定要出来呢?”男人挠挠头,实在想不通:“无论你想吃什么,喝什么,我都能给你,你陪我说话就行。”

在笼子里,吃喝不愁,只负责陪他高兴。

他是疯子,他把活生生的人当做宠物。

涟漪脸色苍白,再看了看牢笼里的所有骷髅,心如寒冰一样冷。

经年以后,我不过是万千骷髅中的一具而已。

“你怎么哭了呢?不喜欢吃糖吗?”

男人关切的看着涟漪,涟漪摸摸自己的脸,才发觉脸颊已湿。

“我不喜欢吃糖。”涟漪擦干眼泪,轻轻哄着男人:“我想吃水果。”

“你等我。”

男人很宠涟漪,立即去为她取果子。

趁他转身时,涟漪急忙化回原身,变作一只小小彩翼鸟,要从笼子里的缝隙钻出来。

可惜,这毕竟不是普通的鸟笼子,是带着法术的笼子。

无论涟漪撞向哪个缝隙,哪个缝隙就会突然闭合,挡住她的逃生之路。

当男人转过身,捧了许多果子回来时,涟漪已经安安静静坐在笼子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果子有许多种,葡萄,黄杏,橘子,荔枝。

男人将果子摆在笼角边,让涟漪随手就能碰到。

涟漪取了一颗荔枝,仔细的剥净了皮,递向男人:“你先吃一颗,然后我陪你说话。”

男人乐不可支,一口吞下荔枝,连核都不吐。

竟然没有毒吗?

当涟漪一动这个心念时,男人立即将每种水果都尝了一遍,擦净了嘴后,男人笑嘻嘻的摊开双手:“你看,每种果子我先替你尝一遍,没有毒的,你放心。”

涟漪惊呆了,他竟然能读出他人心头所想!

“可以的,可以的。”男人捧起一串葡萄,递到涟漪手边,很关切的说:“你如果懒得张嘴说话,就在心里和我说,我都听得到。”

没想到,不但身体被人家关进了笼子做宠物,连心头所想也在笼子里。

“我想问你一件事。”涟漪强忍悲伤,问得小心翼翼:“今天,你只抓了我自己吗?”

“还有四个。”男人用手指比出数字,转而愁眉苦脸:“但是他们都太吵了,没有你乖。”

四个,刚刚好好。

但是涟漪不信,就算这个男人手段高强,怎么能在无生无息间,一下子制服他们五个人。

“那四个人,都是什么模样?”

“两男两女,有一个拿扇子的小朋友最调皮。”男人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他总是弄些稀里糊涂的画面给我看,其实又不好看。”

是半月哥哥在用幻术,却似乎对这男人无用。

他活在白云之上,以笼中活人做宠物,每天和骷髅说话,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幻术用在白痴身上,白痴不会去想幻像的意义,他只会看好不好看。

“我们五个并不差,你怎么能抓住我们?”

涟漪太想知道答案了,也许答案就是救命的法门。

与白痴问话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不会过多的防备你。

所以,男人的回答很诚恳:“每个人都有心底不为人知的恐惧,不是我抓住了你们,而是恐惧编织成牢笼,困住了自己。”

答案如此简单,困住自己的笼子,是心底的恐惧编织而成的。

涟漪一直觉得,如寒九,微兰,竹影这样的人物,是不会有恐惧的。

然而,他们也被困在恐惧的笼子里。

“如果消除心底的恐惧,笼子是不是就自己开了?”

“不可能,不可能。”男人笑着摇摇头:“恐惧永远也消除不了,就算你消除了现在的恐惧,还会有新的恐惧。”

没错,除非像他一样,是个疯子,是个白痴。

“好哥哥,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会死在这个笼子里。”

涟漪说着悲惨的话,嘴角却扬起俏笑:“不过,多几个人陪你说话,总比只有我一个人强,你可别把那四个饿死了。”

“你说的对。”男人仔细想想,深深点头:“那我给他们也送点果子去。”

苍白的身影踏云而去,被淹没在无尽的牢笼里。

其他四个人的命运和涟漪相同,都被心底恐惧编织的牢笼困住。

牢笼并没有困住他们的法力,水竹影曾试过幻化成蛇,也钻不出牢笼缝隙。

风微兰燃起妖火,却焚不烂看似枯枝而就的恐惧。

寒九的双拳已经砸出鲜血,并不能撼动牢笼半分。

唯有花半月还算悠闲,安然的坐在牢笼里摇扇自乐:“我若长眠九层山,谁有资格轻摇风月扇?”

“一把扇子而已,谁捡到了谁就摇一摇呗。”苍白的男人给花半月也送来水果,整齐的摆在笼角边:“你多吃一点,有了力气可以使劲摇扇子。”

“野果子?”花半月嫌弃的摇了摇头:“这些粗鄙之物,难入我口,劝你多给我捕些时鲜,否则太早饿死我,你岂不是白费力气抓了我?”

苍白男人使劲想了想,仍然没琢磨出所以然,只好追问:“什么时鲜?”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猫儿。”花半月得意的摇扇:“对于猫儿来说,活鱼就是时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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