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兜转一圈,又在别的坊市买了好大一包药材,这才回赶飞霞山庄。到了药园子,已是夕阳西斜,于药圃种下人参,他没有惊动两兄弟,回了院子打坐静修。

一夜休整,精气神饱满。唤过牛家兄弟,才知张二来过两趟,他让牛禄去集镇上买回一口大号的熬药罐子。等不及晒干黑涎蟾,直接丢进罐子熬,直熬了一日一夜,罐子里已成型黑乎乎的小团膏药。他挑出一缕,涂抹在断裂锁骨上,一股火辣蔓延开来,药效很好。此药对断骨也十分有效,顶多十来天,伤处便可痊愈。

他把膏药装进五个小瓷瓶,正想让牛禄送到玄武堂,远远的瞧见两匹马奔来,正是张二赵堂。

“兄弟哪里去耽搁了这些天?”

陆白笑着招呼,把他们让进屋,指着桌子上的瓷瓶说道:“这就是药了,我回了趟黎州,才找齐了药材,两天才熬制出来。二哥你须谨记,寻一处炎热之地……”

“这个天能有多热?”赵堂接过话。

“不是有火盆?擦药的时候,周围摆满火盆,以不运功而汗流不止为合适。此药每次一瓶,涂抹紧要经脉处,等它自然渗透,估摸着至少要三个时辰。两日用一瓶,期间二哥切记绝不能动用内力!”

“来得及吗?”张二还没开口,赵堂忙道:“眼下与司徒贼子的比试,已不足二十日!”

张二摆手笑道:“来不及又如何,是旗使位置重要,还是自家性命重要?陆兄弟,你可是救了我张二两回了!”

“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二哥把我领进飞霞山庄,我才该感谢二哥……放心,左右不过十日,二哥便可痊愈。”

直到二人离去,陆白也没有把坊市之事说出来。他其实并不愿意卷进山庄任何人的任何纠纷里去。他说自己是张二的第三个帮手,纯粹是为自己赌气,倒显得有些不冷静。慕容赐派人来杀他,是一件必须要主动对待的大事!现在看来,慕容赐该是因着计划被陆白破坏,才要出手,应该暂时不太可能泄露出线索,让人把他陆白和杜若海联系起来。

而张二豪爽,深合陆白的脾胃,更让他不能与张二走得太近。陆白本就也是带着目的进来的,此目的所带来的后果十分严重,其过程也可说危险重重,一个不好,定然万劫不复,届时连累到旁人,则非他所愿。

他本来没那么快回药园子,无论是勾引玄阴草的配药,还是给牛家兄弟洗炼经脉的药,都还没着落。但张二的伤拖不得,而他自己也私自应下当张二的比武帮手,时间不多,必须要尽可能增强实力。那位罗老大给他的感觉,与赵堂差不多,若说只对付罗老大,他还是有把握的。

想到牛家兄弟,他有些无奈。这么多天过去了,就只牛俸开了窍,能感应到丝丝真气,算是踏入了武学者行列,牛禄到现在无法专心下来体会到什么是“气随意走”,对着经脉图更不知其为何物。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把思绪抛开,摸出那本《流沙幻影》。

此书丢给旁人,怕是没那么容易领悟,盖因此真气运行方式极其大胆,每一次穴窍间的真气交换,必定要配合脚下步法才能体现出效用来。而此种步法,与大部分中原武学招式都十分的不匹配。中原武学,暗合两仪四象八卦,一剑刺来,无论横挡,斜劈,抑或是以快攻破招,其过程都是围绕对方这刺来的一剑作出的反应,称得上一招一式有理有据。由此而及的中原轻身功夫,更是同理。但这门《流沙幻影》的身法、步法,却是以自我为原点,讲究真气施展下,自身脚下所能达到的一种极致,反而需要招式去配合步法。只要能破敌,再难看也是妙招!

偏他陆白只有剑走偏锋的上乘内功心法而没认真学过各家武学套路。

往后几日,陆白就在潜心修炼中渡过。白日以幻影身法舞剑,晚间心无旁骛,专心修炼练气诀。寻思等到张二的比武结束,则要开始动手配药。

这日,赵堂一个人来到药园子,甫一见面,劈头责道:“陆兄弟,你怎么惹上罗挺的?”

“赵哥知道了?”陆白歉然一笑。

“不像话!你有几斤几两?你以为比武是作耍的?”赵堂关切道:“堂主开下金口,只要不死,不落下无法恢复的伤,由得我们去比!陆兄弟,你可知这是何意?你才学武几天,就敢大言不惭出头做二哥帮手?”

“二哥呢?”

“没告诉他!这几日他都在闭关用药。”

“没差使?”

“就因为比武,堂主才没派遣差使。唉,你说你……”

“赵哥,有兴趣来练一把?”

“嗯?”

陆白又笑了笑,把手中木剑抛给赵堂,自己去院子里又拎出一把。

“赵哥,别客气,我是小神医,嘿嘿。”

说得赵堂也笑了,道:“好好,就试试你有多大长进。”说罢横剑一抖,就朝陆白刺去。

这是瀑云剑法的起手招式,名曰“飞流直下”,直刺过来,未等对方招架,则变招下切,再接一个斜上挑,名曰“珠帘欲卷”,却是形容水花入潭再飞溅的景致。

刚一使出,陆白忽然横闪,赵堂只觉眼前一花,还在惊诧之时,“啪”的一声,手背吃痛,却给陆白拿木剑拍了一下。

只一招。

“兄弟,这是……”

“如何呢,赵哥?”

“哈哈,好,再来!”赵堂再不敢大意,屏息凝神,瀑云剑法如醉如舞地挥洒起来。

赵堂有了防备,陆白应付得十分辛苦。每一招,赵堂都带着十分沉重的气劲,让他步法不能完全施展。而赵堂更是越打越心惊,完全想不到练剑不足一个月的陆白竟能把瀑云剑法吃得如此透彻,几乎每一招过去,陆白便能瞧破他下一招,从而使出针对性招数。更要命的,是陆白诡异到极点的步法,让他完全摸不到门路,只得一把剑护得自身滴水难漏,不敢贸然攻击。

两相交击四五十合,陆白突然跳开弃剑,“不打了,赵哥饶恕小弟,真气跟不上了。”他察觉锁骨伤处隐痛传来,已在渗血。

赵堂没有丝毫笑意,直直盯着他半晌。“兄弟,如果别人对我说,一个修习练气诀十来天之人能有如此的底子,打死我也不信!更不相信于瀑云剑法有如此领悟,且你的步法……”

陆白笑道:“赵哥是故意要瞧小弟的步法呢,处处留手。如果做拼死相争,怕我坚持不了十招。”

而赵堂坚持不了五招。

赵堂这才笑出声,摇头叹道:“怎么说你好呢!与二哥谈论你,说你悟性无双,实是学武的天才,害怕过早告诉你让你心生傲气……唉,江湖代有人才出!哈哈哈哈,丰亮这小子滚得越远越好,你就是二哥的第三个帮手了!”

吴贵老婆走出膳房,就着衣摆搓手,见二人已经停下,大声道:“陆管事,该吃饭了。”

赵堂把剑随手一抛,笑道:“这婆娘做得菜真不差,我老赵今日喝他妈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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