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和国和剡国之间,留阳地域和大风原交界处,是一片古老的白杨林,也就是划分两国交界的地标。

候茑没有犹豫,纵骑直入,从图舆上来看这片白杨林宽不过数十里,没必要踟蹰不前。

才进林子数百步,就感觉脚下积叶甚深,马匹速度大受影响,不自觉的就慢了下来;哪怕他使用当初冲灵道人教給他的法子,也不能避免马儿的体力在林子里迅速流失。

他不得不放缓了速度,否则这匹可怜的马儿怕是跑不出白杨林就会精疲力竭。

林子里安静得可怕,没有正常情况下应该有的鸟语虫鸣,也见不到应该有的狡兔松鼠;地面落叶因为长年积累,发出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高大的白杨树密密麻麻,让林子里阴暗如黄昏。

这鬼地方!

候茑小心翼翼的抽出了雁翎刀,马上戒备,头一次对魔门控制的区域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无怪乎称魔,和安和国沿途景色的阳光明媚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不知道这里会隐藏着些什么,心中只想着快速通过,不敢停下逗留。

走出数里,林间越发的浑暗,忽然回首,雁翎刀向后反撩而出,刀刃上有微光流转,那是修行者独有的罡炁,虽然还很弱,但也非寻常兵器可比。

刀光掠过,一只拳头大的蜘蛛被剖成两半,但感觉刀上的阻力也不小,这一刀是蓄势而发,说明蜘蛛也不是凡物。

拳头大的蜘蛛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依靠丝线挂在树间,来无影去无踪,十分的危险,好在这东西的层次不高,应该属于最低等级的妖物,或者根本就谈不上妖,而是正向妖物进化中。

南方有水妖,北地多山怪,就没有太平的地方。

心中更是警惕,把一双眼睁得老大,树上有蜘蛛,厚厚的腐烂落叶中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没出百步,就感觉马儿后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他早有准备,倒是没有摔到,纵身跳到一旁,再把眼看去,就只见马儿后腿上正趴着一只蜘蛛,叮食鲜血,肚子胀大起来,鲜红欲滴,比拳头又大了一倍仿佛碗口大小,因为吸血过多,肚皮接近透明,仿佛随时都会破裂开来。

心中怒意勃发,往前一纵,刀光再次闪过,把因为吸食过多而行动不便的大蜘蛛斩个正着,顿时血雾四溅,一股腥气中人欲呕。

显然,当时扑下来的蜘蛛是两头,他只发现了扑向他的那头,却没发现叮马腿的还有一头。

左右环视,暂时也没发现还有其它的危险,再看马儿伤腿,已经乌肿紫青,明显蜘蛛有毒,这马儿没得救了。

心中歉然,好好的一个生命,别人买去无非就是代步耕田,现在却陪他在这里着难;看着马儿四肢抽动,大大的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心中不忍,刀光一闪,送马儿了一个痛快。

眼看鲜血气息升腾,知道这地方很快就会聚来不知多少闻血而动的怪物,于是毫不犹豫,转身向前跑去。

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他应该在留阳盘恒些时日,起码当地人对这片白杨林还是了解的吧。

深一脚浅一脚的,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快靴并不适合这种环境奔跑,总之,一切都显得仓促,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他数年刑缉经验也帮不上他,哪怕他自以为小心翼翼,其实还是太孟浪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林子不够深,等发现光线开始变得明亮时,就是即将走出去的迹象。

沿途之中,又出现了几次危险,一条大蛇,一只小兽,还有一群黄蜂……他不再轻易动刀,看到黄蜂巢就干脆绕路,大蛇一扑不中也没有追他,只有那头小兽和他对了一刀,各自忌惮,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跑了还是藏在暗处等着继续下口?

就没一种表达善意的动物,嗯,其实这些东西现在都不能再称为动物,称为怪物还差不多。

这样提心吊胆的往前跑,也顾不得发出的声响会不会引来什么凶物,此地不可久留,对他一个不熟悉这片白杨林的人来说,先跑出去才是正着。

跑了一个时辰,眼看光亮在即,他判断不出数里就能离开这片让人恶心的杨林,但他的好运也到此为止;

正奔跑中,忽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也来不及细看,下意识的就身体前扑,反手撩刀,却只觉一股大力从臀部传来,力量之大让他根本没法控制身体,直接就趴在恶心粘稠的烂叶中,啃了一嘴。

同时一股巨力压住了他的后背,让他不得动弹。

正心中暗叫我命休矣,耳边却传来一个人声,“道门走狗,也敢来我剡国地盘撒野?”

候茑勉强回头,眼前一名雄壮大汉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力道越来越重,重得他都快被埋进了腐叶中。

“回头看甚?想到了阴间再給爷爷烧香么?”

此人明显就是要制他于死地,本可以一击而杀,却偏要用这样慢慢摧残的法子,一只脚力量越来越重,看这意思就是要把他活埋在叶泥中。

候茑没有解释,不是他有多硬气,而是根本就没机会;现在满脸满嘴都陷在污泥中,可怎么开口?

这不是来做卧-底的,这是来做泥肥的;想到死在这里还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些怪物,是饮血噬肉还是吸髓,心中就无比的郁闷。

想象中的出人头地就是个笑话,只有来了魔门之领,才知道道门之好。

修行人的呼吸要远比普通凡人为长,所以这种死法尤其的残酷,他现在的所谓一身功力就是个笑话,浑身激荡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在高阶修士面前就是待宰羔羊。

因为缺氧,脑子已经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手脚早就没了力气,生命最后关头也不存在突然觉醒洪荒之力……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梁师弟,一个小小的引气道人,你作践他做甚?拉出来吧,我还有话要问他!”

候茑就感觉背上压力一轻,随即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摔在厚厚的污泥中,嗓中干咳,眼泪鼻涕直流,但他现在本就一脸泥污,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心中凛然,林深莫道多魔事,屈指人间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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