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刹那间,郑回作出了两个决论:一,背后之人来的无声无息,连自己这个被江湖道称之为超级高手的人都毫无所觉,可想而知他的武功之高,绝对超出想象;二,来人绝非“自己人”——在他眼里,能够达到如此境界,让他防御归零的人,恐怕也就是总把子和“磨剑尊者”,或许,还有一个,那就是“磨剑尊者”的嫡传弟子、五年前闯入江湖却宛似石沉大海杳然消失的木强农。

磨剑尊者还在衡山别院闭关研究他的武学精髓,希望再踏上一个新境界,可以匹敌梦中游的境界,自然不会出现在此。

木强农虽然对黄衫派于十年前莲花村事件造成村民数十人惨死,间接害死了他的父母和奶奶,耿耿于怀,怨恨极深,但是,磨剑尊者曾经严厉警告他,在黄衫派未一统江湖之前,不许对黄衫派动手,否则,不仅废其武功,取他性命,更会刨其母亲奶奶之坟墓,爆嗮猛烈阳光之下,让她们九泉不得安宁!

所以,也可以把木强农排除在外。

至于总把子云中龙?

他没有必要那么做,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那玩笑,轻易开不得的。

何况,余不意刚刚奔跑出去找他,即使是这座农家院子并不是很大,但东西相隔,最起码的,除了余不意的过去时间,也须得有说上一句话的时间对不?然后,总把子才“飞”过来是不是?

所以,也不是总把子。

答案只有一个:背后之人,是外人!

在这三更半夜的,一个陌生的外人,一个武功惊世骇俗的高手,悄无声息来到了背后,他想干什么?

郑回都不愿意去想了,在别人通常会好奇的扭头去看的时候,他果断的作出了超乎常人的反应,向前面的墙壁方向飚射出去!

然而,他的速度不谓不快,但是,也仅仅奔出数尺的样子,背心被受到了一记重击,啪的一声轻响,好像饭店的无聊老板娘拍苍蝇的轻盈洒脱样子,但是,郑回却感到一座重达万钧的大山狠狠的撞击而来,他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五脏六腑瞬间被震成了酱状。然后,整个人深深嵌入了墙壁,稳稳当当的,与墙壁齐平,如此工艺,倘若看在泥匠眼里,绝对叹为观止,盛赞乃出自大国工匠之手。

郑回最后的一丝意识是:我的“无回掌”呢?

一丝风儿拂过,灯灭,郑回的生命也熄灭了。

呼——

衣袂鼓荡声,门口站住一条身影,没有走进屋子,因为不必,即便是漆黑之中,他的眼睛也明亮如朗星,盯着深深嵌入墙壁的人,一动不动,坠入了深思。

后头又是响起了衣袂破空声,却是余不意追了上来,不无捉急道:“总把子,怎么啦?”

云中龙转身而去,淡淡的扔下一句话:“把郑回厚葬。”

“把郑回厚葬?老天,总把子您说”

云中龙没有再说什么,走了。

余不意也没有再问什么了,因为,也是不必问了,他已经走进了屋里,点亮了灯火,同时,也看见了郑回。

地上的人呢?

“我离开的时候,还躺在地上的。”面对云中龙审视的眼光,余不意没有避让,很肯定的回答。

坐在藤椅上的云中龙失去了往日的懒散,很端正的坐着,面沉如水。

他面前的桌子上,依然有美酒和瓜果,但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的视线在余不意和三个青年的身上掠过,然后看向门外的漆黑的夜。

在不足半个时辰之前,他的面前站着的人还有郑回,而现在,他已经永远站不起来了。

当中那个青年小高道:“总把子,郑先生的内脏被一种极其霸道的内家真力震的稀烂,经脉全断,按常理而言,他在受伤之后被弹射到墙壁上面,这是刚劲无筹的力量才能造成的打击后果,但是,奇的是,经我们解剖验尸,稀烂的内脏竟然被一层薄冰包裹,没有外泄,便是断裂了的血脉也冰冷凝固,是以,看上去,死的干干净净。”

“哼,”余不意极为不满,“干干净净?”

他与郑回一向交好,小高此时说“干干净净”,入他耳里,倒是显得多多少少的幸灾乐祸之意。

云中龙微微摇手,看了余不意一眼,道:“这却是实情,老余。”

余不意点点头,默然了。

云中龙对小高道:“说下去。”

小高道:“是。以郑先生的死亡现场判断,他遭遇的打击力该是来于背后,但是,他的背身,却无任明显的何异样痕迹,如若以此推论,又仿佛遭遇一种至阴至柔的狠毒力量击打而成,所以,一时之间,倒是难以定论。”

小高闭上嘴巴,微微摇头,表示他的无奈。

云中龙抬头向余不意看来,道:“老余,你有什么意见或看法?”

余不意沉吟道:“老实说,我个人除了对剑的研究稍有领悟之外,其他的领域并没有作较多的研究,不过,曾经听家师所言,世上所有的武学绝技,无论是阴阳刚柔,到了最后,皆是百川归海殊途同归,也就是说,但凡境界到了某一个极限的层面,它们是可以跨越原先定位,转变自如。譬如,修炼刚劲之力量,到了极致,在将对方锁定,笼罩其中之后,力量爆发,可以顷刻将对手无声无息抹去生命,与阴柔力量之状极为接近。反之,也然。”

小高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道理,磨剑尊者也与他们说过的。

不过,小高左边的青年显然有不同的意见,他低声道:“可是,郑先生体内的薄冰又怎么解释?”

小高与余不意双双一怔。

云中龙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道:“小杨这个疑问说的很好,嗯,小何,你呢,你有什么补充的意见或疑问吗?”

小高右边那个青年想了想,道:“我有一处疑惑。”

云中龙道:“你说说看。”

小何组织了下语言,道:“梦家的人被绑架到郑先生屋子,表面上,是嫁祸江东,有栽赃郑先生之意,然后,挑起梦家和我们黄衫派的仇恨与火拼,如果以目前最大的受益者判断,凶手最大的嫌疑该是黄衫派。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于理不合,他居然把郑先生杀死了!”

余不意道:“这又如何?”

小何道:“那便与制造梦家和我们的仇恨相违背了,而且,据在下所知,整个黄山派上上下下,不是小看他们,能够和郑先生匹敌者,几乎寥寥无几,可以把郑先生打击的毫无反抗之力者,可说不存在的。故而,基本上,可以将黄山派排除在外。”

小高道:“何兄,你要清楚,郑先生受到的攻击是来自背面,也就是偷袭所为,倘若,两者功力相距不远,偷袭成功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杨道:“其实何兄刚才分析的第一点该是正确的,毕竟,如果黄山派要拉起我们和梦家的仇恨,他是不宜对郑先生袭击之后,又把梦家的人带走,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莫非,那个凶手吃饱撑着?”

小高道:“不知大家想过没有,凶手只是和郑先生有私人恩怨?”

云中龙看了他一眼,道:“小高,说你的根据。”

小高道:“我的根据是,凶手该是在明里没有把握制胜郑先生,是以将梦家之人带到郑先生屋里,让他心神纷乱,然后,采取偷袭手段致命一击。”

云中龙微微颔首,道:“这个分析比较合理,不过,真相如何,却还是有待时间之考验。”

余不意道:“总把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云中龙揉了揉眼睛,脸上有了些许的疲倦,缓缓道:“密切关注梦家‘听心阁’那几个,尤其是那个曾经出现在老郑屋子的人,老余,你对他有印象罢。”

余不意点点头,道:“他的全名叫做付尹强,又叫做阿强。”

云中龙道:“他是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极之可能,他见过凶手,所以,找到他,是很有希望揪出凶手来的。”

余不意道:“是。”

云中龙挥挥手,道:“都睡去罢。”

余不意和小高等人默默退出屋外。

云中龙怔怔的盯着桌上的灯火发愣。

其实,他远比余不意他们想的多。

凶手之所以击杀郑回,很大的原因,未必是私人仇怨,更大的可能,是冲他而来的!

是冲整个黄衫派来的!

或许,在一般人的思维之中,黄衫派好比一座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要把它推倒,先得剪断外层爪牙,然后再进一步剔除其左右臂膀,逐步的推进,最后才深入要害,将其倾覆。

也就是说,按常理的话,那未知的一方势力,最先该做的事,是从小高等人身上着手,而不是开始就啃郑回这块硬骨头,因为,郑回之死,无疑会给云中龙敲响了警钟,起到打草惊蛇的负面作用。

但是,显然,此人,或说是这个未知势力,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他们的目的何在?

但是,有一点,云中龙还是暗暗称赞的,那个人,那个势力,也太会投机倒把挑选时机了:

恰恰抓住了黄衫派和黄山派准备对掐的关键时期!

高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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