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在云染雁的私人专属书房——“浣墨斋”里,白墨临点好油灯,独自一人安静地坐着。

他的右手肘撑在书案上,托腮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时辰。

书案上,端正地摆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两行字。“分明化石心难定,多谢云娘十幅笺”想必是刚写完,这两行字仍残留点墨汁,并未完全风干。

这十四字是出自苏曼殊的《无题》,也是解大师给白墨临出的第一个难题—解诗注词。

这时,白墨临将右手放下,端坐凝视着那张白纸,拿起一旁的朱笔将“化石”二字认真地圈起来。

然后,将毛笔放在砚台上,他的右手又不自觉地竖起。只见他小、无名、中三指微弯曲,大拇指贴着下巴,食指轻靠在两片薄唇之间。

每逢白墨临思考的时候,这些小动作便是他不自觉的习惯。

突然,他灵光一闪,再次拿起那支朱笔,在那半首诗旁边又题了十字“渐来应化石,遮莫但飞蓬。”

白墨临将刚写的十字中出现的“化石”二字也同样重重地圈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明朝张煌言一首《得友人书道内子艰难状》也有化石二字,在此处应是作动词。化石,化而为石,那到底是什么化而为石呢?”

“石也,坚而不辍也。此诗既然是抒发诗人对艰辛持家、饱尝相思之苦的妻子感激与思念,那么,此处“化石”定是运用借喻手法,颂扬妇女对丈夫坚贞不渝的情义与绵绵无期的相思。”白墨临通篇逐字分析,暗自思忖道。

“没错,就是如此。解大师所出的那半首诗中彼“化石”定与此“化石”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么这答案,便已然明朗了。好极了!”

白墨临一步铺一步,终豁然开朗明了答案,激动地拍案而起。

恰在此时,云染雁进来书房,见白墨临在里面自言自语,她便笑着唤他道:“小白,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一顿好找。”

白墨临听了,见是云染雁进来,笑问道:“小师妹,你来了,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白,我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担心解叔叔给你设计的那三个难题。不知,你可有眉目啊?”云染雁问道。

“嗯,第一个难题刚刚解了出来,我有九成的把握答对。只不过,另外两题,我现在一时没有头绪,确是一筹莫展。”

一想到还有两道题没有解开,白墨临顿时敛了笑意,垂头丧气,像斗败的公鸡,情绪渐渐变得低落。

“没关系,反正明天还有一天嘛。今晚上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想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云染雁见他转喜为悲,垂头丧气,便好言安慰他道。

“小师妹,谢谢你这般鼓励我,只是,恐怕我会让你失望。单拿解大师的第二道题来讲,鸡血石的色状,我真是一种也答不出来,更何况是四种。”白墨临对云染雁苦涩地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

云染雁见白墨临很是沮丧,心里也有些担心。

“怎么办?我想想怎样可以帮到你。”她蹙着柳叶眉,来回地踱着步子,为白墨临出谋划策。

突然,她眼睛骨碌地一转,嘴角微微一笑,心里顿时有了好主意。

她拍了拍白墨临的肩,对着他的眼睛,神秘地笑道:“小白,你不用这般失意,相信我,我有办法帮你通过考验。”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不会又出什么歪点子吧?”白墨临见云染雁信心十足,一副神秘的样子,故而讶问道。

“这,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你自会明白。对了,小白,我爹说今晚你就暂住在这里。我先走了,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晚安。”

说完,云染雁匆忙地跑出了门,与白墨临挥手告别。

“晚—安。”白墨临一头雾水,刚想向她挥手,却没见了她的踪影。

“呼。”白墨临轻呼一口气,将桌上的油灯吹灭。宽衣解带后,白墨临躺在床上,后脑勺枕着交叉在一起的双手。

他盯着天花板,想起刚刚云染雁眼中微微闪烁的光芒,他揣问道:“这丫头到底要干嘛?她说她有办法,那究竟是何办法呢?真是让人猜不透。”

渐渐地,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白墨临闭上双眼,沉沉入睡了。

云染雁出了书房,就径直往湖心小筑快步赶去。月黑风高夜,最适合人做点鬼鬼祟祟的勾当,云染雁当然也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时机。

趁着浓浓的夜色,她轻轻地推开了门。

解千岩的鼾声从大老远就听见了,云染雁暗暗讥笑道:“解叔叔,你打呼噜与那天上雷公打雷还真有的一拼,不过,这也说明你睡得死。你睡得越死,我越好办事,嘿嘿。”

原来,云染雁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所想的办法,竟是去偷解千岩身上的钥匙。

她一路上就已寻思好了天衣无缝的计划,先拿到钥匙,解开木盒子的锁,将答案偷到手。

轻轻地踩着猫步,云染雁小心翼翼潜到解千岩的床前。

只见此时解千岩正闭住双眼,手脚大开地熟睡着,口鼻像哼哈二将似的打着响亮的呼噜。

云染雁左手捂住嘴巴,强忍住笑,右手开始搜着解千岩摊在一旁的衣裤。

可是,她并没有如愿地找到那把钥匙。

云染雁暗想道:“不在衣服里,那会放在哪里呢?我记得小时候和解叔叔玩,他最喜欢将东西藏在枕头下面。莫非,那钥匙就在他的枕头下?”

想到这,云染雁决定转移阵地,将手伸向了解千岩的枕头。

可是,枕头被解千岩的头死死地压着,她劲又小,根本无法扳动他的脑袋。

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的枕头下偷走钥匙呢?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云染雁抓了抓头发,恰巧瞥见桌上的毛笔,顿时灵机一动,有了鬼点子。

她取来那支毛笔,用手将笔头的毛须弄得蓬松。

然后,她手握着毛笔顶部,慢慢靠近解千岩的脸。

她用笔头凌乱的的毛须去挠他的脖子,一边挠一边偷着乐,觉得甚是好玩直呼过瘾。

又见解千岩伸手要去抓痒,她忙拿开了作恶的毛笔。他的手煞有介事地抓着脖子,云染雁见状又去挠他的手。

“嗯”他深嗯了一声,不耐烦地将身子翻到靠墙一侧去了。

这正合了云染雁的意,她一只手卖力地折起枕头左端,另一只手不停地在枕头下面摸索着。

幸好,那钥匙就藏在枕头这一端下面。

云染雁将它慢慢地扒了出来,然后两指捏住,快速地握在手掌里。

钥匙到手,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云染雁得意极了。不再耽搁,云染雁开始寻找装有答案的木盒。

“找到了,太好了。”经过一番翻箱倒柜,终于苦心天不负,云染雁在衣橱底部找到了木盒。

她喜出望外,忙将它放在书桌上。然后,她拿出钥匙,对准锁眼,用力一扭。

只听得“啪嗒”一声,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叠了几层的白纸。她将白纸取出来,平摊在桌上。

略微思虑之后,云染雁从桌上一沓白纸里随便抽了一张。

然后,她照猫画虎,将答案一字不漏地誊抄在那张白纸上。

正当她抄的尽兴之时,突然,听得解千岩大叫一声:“诶,你在干嘛!”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让云染雁吓得魂飞魄散,寒毛卓竖。

她慌慌张张地支吾道:“解解叔叔。我我不是故故意要来偷偷你的答答案,你饶饶了我吧。”

话说完后,云染雁没听到任何回应,只是万籁俱寂,静得只能听到解千岩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云染雁鼓足勇气转头往解千岩床上看去,只见他仍然侧着身子,正呼呼大睡,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松了口气,苦笑道:“唔!原来是解叔叔在说梦话,吓死我了,哎呀。”

虚惊一场,镇定下来后,她继续进行手中的活。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云染雁誊抄完毕。她拿起那两张白纸,再仔细对照无误后,才吁了口长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收好备份的答案后,她将那份母本答案按照原样折叠好,小心地置于木盒中。

锁好木盒,再拔掉钥匙,将木盒物还原处,布置得让人难以察觉东西被动过。

云染雁握着钥匙,蹑手蹑脚地回到解千岩床沿。

她对着解千岩的脖子吹了口气,试探他是否熟睡,见他毫无反应后,云染雁才大胆起来。

将钥匙塞进枕头下后,她转身迅速地离开作案现场。关上房门,她扬了扬手中那张备份答案,手舞足蹈。

“太好了,完美!小白,这下,你可得好好感谢我。”第一次偷东西就得了手,云染雁乐不可支,心里甚是痛快淋漓。然后,她哼着小曲开心地离开了湖心小筑。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踏出门槛后,原本“熟睡”的解千岩突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自云染雁悄悄推门而入始,解千岩一直醒着。

只是他故意佯装熟睡,想弄清楚云染雁这丫头究竟在打何算盘。云染雁抄答案时候,他故意大喝一声,想要制止她。

又考虑到不知是白墨临这臭小子怂恿她,还是这丫头自作聪明,故而继续装睡。

现在他只知道,云染雁为解题盗走答案,实属作弊行径。

转念一想,这倒也不是坏事。他便来个将计就计,正好可以借此试探白墨临的品行修养。

这样一想,解千岩闭上了眼睛。没多久,湖心小筑内外鼾声如雷,这次解千岩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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