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正堂之上,李公甫紧裹着棉衣御寒,升起的炭火带来的暖意,与这年关将近的时节,配上一壶温酒,也是极为惬意,对于贤妻许娇容盘问妻弟许仙,只是呵呵笑着,静静的聆听,绝不多言……

“汉文,你如今也成家立业了”

许娇容望着眉清目秀的弟弟许仙,追忆起往昔相依为命的光景,不免有些感触,语重心长的言道:“弟妹端庄贤惠,出身与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够嫁与你为妻,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那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要收敛一些。”

与许娇容而言,弟妹白素贞国色天香且是温婉贤淑,汉文能与其婚配已然是难能可贵,既然已经婚配,则要收心养性,彻底断绝与潘家小姐的往来,早日为许家绵延香火才是正理。

许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却也是良善人家,白头到老相敬如宾,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包文正闻言为之错愕,虽不知许娇容此言从何而来,但转瞬便揣测了几分,多半是指沈家故居的潘家小姐,但这天昌仙子已然回转天庭,再次莅临凡尘已然是数载之后了,但依照许娇容今日的口吻,想必是有人“搬弄是非”了……

“姐姐请宽心,我与娘子情比金坚,汉文绝不会有别的念头!”

这言词未及细想便脱口而出,包文正自天庭回转人间之后,那心思便放在了系统任务“断桥残雪”之上,故而时值此刻依旧是分心二用,思索着妥善料理之法,于是先掷地有声的将这“失足落水”一事,将“天昌仙子”的干系撇清。

“有缘千里来相会”

包文正那面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负手而立也是感触的言道:“人生百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能与我家娘子厮守一生,正如姐姐所言,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浅尝辄止,信誓旦旦的言词说来无益,更是过犹不及,毕竟与这钱塘县的许家之中,与许娇容和李公甫的眼中,他并不是那历经四世轮回,心思缜密、阴狠毒辣的包文正,而只是悬壶济世的郎中,顶多也不过是庆余堂的东家而已。

饶是如此,许娇容依旧是将信将疑,只因姐弟虽是自小相依为命,却也拿捏不住汉文的心思,不知从哪里寻获的药方,就平白成了这庆余堂的东家,事先也没有个商量;屈指一弹便将千锤百炼的扑风刀凿出了豁口,至今也想不透彻到底是何道理。

“汉文,我听说这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有陪嫁的丫鬟?”

许娇容是亲眼见过那潘家小姐的,娴静犹如花照水的美貌并不在弟妹白素贞之下,这般天姿国色的女子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于是存心再试探一番,便借着丫鬟小青,问道:“弟妹可曾说过,对于小青姑娘又是如何打算的?”

“姐姐,汉文此生有娘子相伴,别无他想”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连连摆手,对此避犹不及的言道:“至于小青姑娘的婚姻大事,还是看我家娘子如何打算,正如姐姐所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那端坐在正堂之上自斟自饮,含笑静观的李公甫,本就是坦率直爽的性子,眼见自家娘子这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便起身略显不耐的言道:“好了,好了!”

“汉文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提小青姑娘的婚姻大事,这不是赶人家走吗?”

“砰,砰!”

那是拍打铜环撞击房门的声音!

随着那呼啸的寒风隐约听到有敲门声传来,也打断了许娇容那杏眼圆睁泼辣的性子,瞥了李公甫一眼之后,这才走出了正堂去瞧到底是何人登门。

“嫂子,李头儿在家不?”

随着房门的开启,钱塘县衙门的两名衙役身形健壮,所穿的棉衣也是浆洗的干净,此刻讪讪笑着,手提的糕点和肩抗的米粮,不言而喻则是前来孝敬捕头李公甫来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钱塘县衙门的小小捕头,虽是卑贱且微不足道,但却也掌管了这钱塘县的缉拿之责,而李公甫素来坦率仗义,也深得众衙役的敬重,是以自成家以来,众兄弟倒是不曾少了孝敬。

寒风与屋檐之上呼啸而过,那刺骨的寒意之中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万物凋残的寒冬腊月自是少有行人游街串巷,偶尔那难以维持生计的农夫,挑着扁担踩着积雪而行,沿街叫卖也不过是换些铜钱,也好添置些家用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一生的福祉却是早有了注定,有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一生颠沛流离,乃是清偿前世所造下的罪孽所致;也有人每日绫罗绸缎、珍馐美馔,一生荣华富贵,那自是前世积德行善,早已与投胎转世之时,那地府至宝“生死簿”上,早就清晰的镌刻了前世今生。

那被寒风吹散的语调不知飘向了何处,但却唯独瞒不过那厢房之中的一对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的白素贞以及丫鬟小青,千年的道行又岂是虚妄!

“啊!”

岑碧青本就是娇媚不可方物,聆听到许娇容这一席话错愕之余,脸上雪白的肌肤之中透出一层红玉般的微晕,真是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说不尽的清丽绝俗,那羞臊之余莲足一跺,言道:“真是气死我了,谁要做陪嫁的丫鬟!”

她,心思灵动,狡黠惠捷,但与这向来不染的情愫之前,却依然犹如冰川上的雪莲,纯净无暇。

“姐姐,如今许相公已经回来了,你也不用辗转反侧,望眼欲穿了……”

岑碧青心思一动,与忐忑之中又存有一丝希冀之情,故作气愤不已,背过身去言道:“赶明个我就回峨眉山清风洞修炼去,免得被人小觑!”

既然被许娇容无意之中道破,岑碧青仗着与白素贞姐妹情深“借机生事”,也笃定姐姐必定出言挽留。

白素贞心地纯善,眼见小青如此模样,只道女儿家脸皮薄,便摇头笑着言道:“青儿,这你还听不明白吗?所谓的陪嫁丫鬟,不过是在试探官人罢了……”

“我们自清波门双茶巷,随着官人来到这钱塘县已过了半载,姐姐和姐夫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白素贞将手中还在缝制的衣衫放下,起身拉着小青的纤手,规劝笑道:“仙灵之气中正平和,你修炼的虽是妖丹,却也大有增益,待过些时日,我将那修炼之法传授与你,与这人间修炼,和峨眉山清修也并无区别。”

自白素贞和岑碧青义结金兰之后,平日闲暇之时也曾指点修行一途,但受制于道行所限,许多玄妙的道术,小青也无法修炼。

今日得了自家官人渡来的“草还丹”仙灵之气,小青的道行已然几近千年,是以白素贞才会言道,小青是否回转峨眉山清风洞修炼,对于道行的增进并无区别。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再轻盈的若有似无,那不耐正堂寒暄的少年郎,则是闲庭信步的远眺着茫茫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回转到了厢房之前。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首先秦屈原的《离骚》,与这冰天雪地之中也浮现在包文正的心头,那深邃的眼神之中平添了几丝黯然和踌躇,迟疑着推开了厢房。

“娘子,小青。”

包文正未曾刻意的遮掩重重心事,也是首遭在白素贞的面前坦诚相对,与那桌案之前落座之后,叹息一声,也不再出言。

那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只因这素来犹如翠竹新生的少年,从来未曾如此刻般的沉默,面色肃穆且是阴沉着脸,那孤独且寂寞的气息也是无形之中散发出来。

“不知道,这相聚的欢喜,还能有几时……”

“娘子,你可知金山寺有一主持,名叫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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